“好，这话我以后不会再提。”
得到满意答案，陆江终于收回视线，转身往外快步走回大街上。
他不想让她等太久，于是步子越迈越急。
林春生望着男人匆忙离去的身影，收起所有遗憾与不甘，重重呼出一口气。
这一刻他深深明白，正如老头子所说，陆江比自己更适合徐瑶瑶。
他终于彻底放下了……
回村路上，徐瑶瑶明显察觉到陆江心不在焉。
“陆大哥，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我没事。”
陆江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可徐瑶瑶就是敏锐地看出他眼底的落寞。
见他不想细谈，徐瑶瑶倒也不为难，只是见不得他如此低落，她的话越发多了起来。
“陆大哥，我刚去邮局收到家里信件，他们居然说给我买了工作名额让我回城……”
徐瑶瑶想着这事说给张珍和马薇薇听并不是很好，两人盼着回城机会多年，听她提起这个定会难过，可她这般拒绝家里人齐心合力给她谋划的工作机会，心里愧疚万分，眼下陆江倒成了她倾诉心事的最好人选。
却不成想，陆江听到这话反应巨大，甚至连步子都迈不动了，目光沉沉定在她脸上，清冷声线竟夹杂着一丝不易发觉的恐慌。
“瑶瑶，你要回城了吗？”
徐瑶瑶不明白他为何这般反应，缓慢地摇了摇头，“没有，我拒绝他们了。”
陆江发凉的心缓慢回温，抿了抿唇努力平复紧张，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徐瑶瑶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微微错开，脑海中仿佛抓住了某颗发芽的种子，心跳如鼓。
气氛霎时安静下来，直到一前一后回到知青院路口的分叉路，陆江朝她小幅度的挥了挥手，她点头回应，两人都没在开口。
她不发一言回到屋里，离开陆江视线，脑子才总算有了思考的能力。
刚刚刹那间，陆江眼中情意分明可见，让她连替他找补的余地都没有，这些时日他对自己的好全有了出处。
原来他竟喜欢自己？
可……这怎么可以呢？
“瑶瑶你这是怎么了？”
屋里张珍和马薇薇自她回来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徐瑶瑶听到她们声音才从刚刚的思考中解脱出来，眼中忐忑却没褪去，她倏地想到张珍以往对陆江的调侃。
“珍珍，你之前老提起陆江，你觉得……他喜欢我吗？”
张珍一愣，察觉她脸上还未褪去的红晕，心底瞬间了然。
“原来是为了这事。”
她眼中的兴味成功令徐瑶瑶红了脸，赶在徐瑶瑶恼羞成怒之前，她终于开口，“陆江喜不喜欢你难道还需要问吗？我看他就没想着藏。瑶瑶你自己想想，陆江是会无缘无故对谁好的人吗？”
“怎么不会，他对李大哥，对陆朵那都很好啊——”徐瑶瑶下意识地想反驳，以掩盖心底瞬间的心虚。
张珍挑了挑眉，突地一笑，“瑶瑶，你看看你说的这几人，要么是多年的至交好友，要么是一手养大的亲妹妹，你跟他才认识多久？我见他对你的维护可不比这两人浅。”
徐瑶瑶在脑海中回顾着这几个月来和陆江接触的一幕幕，越想越心惊，他喜欢自己这件事，似乎很多地方早已露了端倪。
高粱地上他日日半夜起来帮她割高粱，她生病时他细心体贴照顾，教陆朵认字时他煞费苦心各种投喂，深陷王桂芳诬陷时他未雨绸缪帮她摆脱嫌疑，甚至她受秦向东欺负时他危难关头出手相助……
一桩桩一件件，现在想来，陆江确实好像不曾掩饰过，只是她原本将这些都定义为朋友间的关心照顾。
“瑶瑶，难道你不喜欢陆江吗？”
张珍轻声反问，却在徐瑶瑶的心中掀起一阵巨浪。
她……喜欢陆江吗？
“我不知道。”
张珍没有错过她眼底的闪躲逃避，她停顿了几秒，才语重心长地开口。
“瑶瑶，我只想跟你说，陆江那人一看就是偏执的性子，一旦认定了你想必往后都不会轻易放弃。不管你喜不喜欢他，这事你都得谨慎思考。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是一定要回城的，可他毕竟是村里人，难道你要为了他放弃回城留在村里吗？”
比起刚刚的调侃语气，这番话显然严肃许多。
张珍其实并不看好这段关系，首先徐瑶瑶和陆江之间差距摆在眼前，在她看来，如若两人在一起，徐瑶瑶势必需要为了陆江做出牺牲，这并张珍愿意看到的。
徐瑶瑶摇了摇头，却不是在回答她话尾的问题，而是她知道以后发展，城乡通婚并不再是如今般一杆倒了，就算她和陆江在一起，回城问题也不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阻力。
想到这里，她明显一愣。
为什么她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和陆江一起面对困难？
“撇开回城问题不提，我觉得你和陆江在未来发展上并不一致，你如若高考回城，到时候成了大学生，陆江却还是个忙于田地的乡下汉子，你觉得往后漫漫长生能有话题聊到一起吗？”
张珍语气犀利，她一贯想得多，此时更是恨不得把徐瑶瑶和陆江在一起往后十年二十年能想到的坏处都说出来。
这番话却令徐瑶瑶忍不住为陆江辩驳，她从不觉得陆江会配不上她，以陆江的商业嗅觉力，她十分有信心他能抓住这个年代的机遇成为人上人。
后世里见到的那个老人就证明了她的猜测并没有错。
“不是的，他很好，他是个有真才实干的人。”
她竟忍不住心里的呐喊，将心底对陆江的维护脱口而出。
在场的人均是一愣，就连开口的徐瑶瑶回过神后都怔住了。
马薇薇噗嗤一笑，“瑶瑶你这就护上了呀？”
张珍一脸恨铁不成钢，那目光落在徐瑶瑶眼底颇有后世看待自家恋爱脑女儿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感觉。
徐瑶瑶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她们不清楚陆江的真实实力，这样认为也无可辩驳，可她是知道的，自然得帮他说几句。
“瑶瑶，看来你自己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张珍笃定的语气令徐瑶瑶久久不能回神，原本嬉闹的两人见她这幅模样反而没有上前打扰，而是拍了拍她肩膀后安静地走开了，给她留下思考空间。
这个时候，连徐瑶瑶都微妙地察觉了自己对陆江或许并不是毫无感情。
后世她一心专注学业，并无任何感情经验，甚至连暗恋都未曾有过，对待男女之情反而迟钝许多。
她眼神慢慢暗淡下来，心里有太多顾忌。
他，毕竟是姑奶奶的人啊……
跟陆江相处久了，对他自然也有几分了解，以他的性子不可能和没有感情基础的人结婚生子，那他前世遇到真正的姑奶奶之时，必然是喜欢她的。
况且，当初一起结伴来家里做客的那个中年男子，徐瑶瑶可没忘记他对陆川的称呼。
那个中年男子看着年纪并不算小，证明前世陆江在姑奶奶死去没多久，就和另一个女人结婚生子。
徐瑶瑶想到那个画面，心底竟泛起一丝酸涩。
尽管张珍说的话里很多阻碍并不是阻碍，可这些尚未发生的事却硬生生阻断了她往陆江身边走的勇气，她竟不知，原来感情上自己竟然是个这么犹豫不决的人。
…
徐瑶瑶又开启了躲字诀，其实倒也算不上躲，只是她尚未想好怎么面对陆江，或者该说是没想好怎么面对后世的陆江。
她让张珍去陆家小院递消息，说这几天要忙着准备改冬天衣服，太忙了歇息几天再去给陆朵上课。
徐瑶瑶这话倒不是托词，她理出需要加厚的冬装，还有昨日采买的棉布，让马薇薇帮着一起缝补。
马薇薇针线活虽然比不上白惠洁精巧，但比起徐瑶瑶还是好上不少，至少教她绰绰有余。
半天下来，徐瑶瑶手指无可避免地又被针戳伤，可比起之前蜈蚣般的针脚倒也好上不少，至少凑活能用了。
“瑶瑶你知道吗？那秦向东不知道被人谁打得鼻青脸肿的，这两日林楚云一直照顾他呢！”
“噢？还有这事？”
徐瑶瑶一脸震惊，她就说怎么这两天都没撞见秦向东，还以为是那天陆川的拳头震慑起了作用。
嗯？
秦向东被打？
“秦向东没说是被谁打的吗？”
“说是被套麻袋打的，看不清是谁，打得还挺狠的，那张脸看着没个十天半个月好不了。”
徐瑶瑶停下手中动作，“是什么时候被打的？”
“应该就是前天晚上，昨天我见林楚云就开始常往秦向东那屋去了。”
徐瑶瑶应了声随即沉默下来，眼睛盯着手上针线，却迟迟没有落针。
前天晚上？
前天白天陆江撞见秦向东欺负自己，晚上秦向东就被不知名人士套麻袋打了。
这般巧合，恐怕那位不知名人士姓陆名江吧？
想象着陆江夜黑风高里套麻袋打秦向东的画面，徐瑶瑶脸上竟不知觉爬上一抹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