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 122 章

我这么可爱, 你真的不考虑考虑买我吗?再说要是今晚能发烧感冒,说不定还会把她留在这边住下。

自家房小人多,至今没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床, 二婶分到的房子, 又大又宽敞,专门为奶奶准备的房间正空着,早就想过来住了,可惜二婶不让。

眼下她为了给露珠熬药生病,再没理由拒绝了,而且最近露珠在家休养, 晚上肯定会炖上不少肉汤补品,怎么都得沾点光享受。

更别说住在一起,要钱就更方便了, 说不定还能找到藏钱的地方,多弄点钱,去乡下就少点苦, 未来丈夫就能多一点创业本金。

这么盘算着心里更兴奋了,往巷口看的频率直线上升。

耳边传来自行车的声音, 转头瞟到二叔回来了,立马卖力扇风, 表现得极为认真, 不时咳嗽两下, 装作受了大罪的既视感。

等到自行车停下,白珍珠又柔弱咳嗽两下,缩了缩肩膀,露出乖巧笑容:“二叔,你下班了, 露珠娇气,闻了中药味反胃,我坐这熬了一下午的药,今天风好大,好冷。”

看到白珍珠这副样子,白越明心里的火气蹭蹭涨。

宁愿吹一下午西北风挨冻,也要把这药熬出来害他女儿,从来不知道,平时看起来乖巧的侄女,心居然这么狠毒!

白越明猛地抬脚踹翻煤炉,中药顿时撒了一地。

煤炉子躺在地面上继续燃烧,抓起一旁还剩下的药包,一把薅起吓坏了的白珍珠,大步往外走。

白珍珠吓得面无血色,胳膊被掐得生疼,尖叫道:“啊!二叔!你干什么!”

迎面看到葛嫦慧骑车回来,尖叫得更大声,使劲挣扎:“二婶!二叔这是干什么啊!”

然而白越明可是退伍军人,又常年搬货卸货,哪是她一个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懒人可以挣得过的,挣扎半天,依然纹丝不动,被薅着往外走。

葛嫦慧板着脸理都没理,骑着自行车到家门口,怕出火灾,扶起倒在地上的炉子。

白露珠从车篮子里拿出绳子,穿成绳扣,套在中药罐罐口,再使劲往两边拉,彻底收紧,提拎起来。

收拾完炉子,看着满地中药汤,葛嫦慧没心思继续收拾,嘱咐女儿:“当心烫,你爸也是,一冲动脑子就不够用,这不把证据拎过去,光靠嘴能说得清吗?”

母女俩骑着自行车也没赶上白越明的脚步,可见他有多生气。

纺织厂大院住了几十户人,房子小人多,东西堆满了院子,甚至堆到大门外来,仅留出一条自行车能走的道,杂乱逼仄,拥挤不堪。

将自行车停在院外,母女俩一路掀着晾绳上还没被收的衣服,小心迈着步子,防止踩烂旁边的杂物,走进院里。

白越光家就住在一楼,白越明拽着侄女进大院,被很多人都看到。

门口虽没围着人,但一些坐在家门口择菜的老太太,刚放学帮家里淘米的孩子,窗户底下炒菜的妇女,蹲着抽烟的三两男人,手上干着事,眼神耳朵也没闲着,时刻关注着白家。

“是不是三丫头跑你面前说家具的事,惹你不开心了?他二叔,孩子不懂事,你别真计较。”

“哼,说了又怎么样,至于把你气成这样?”

刚进门就听到大伯大伯母的对话,房子是两室一厅,厅用一个大衣柜隔成了两间,烧饭是在外面窗口搭的厨房,此时窗户开着,整间屋子里全是油烟味。

这房子里,住了八口人。

奶奶、大伯两口子、大堂哥堂嫂、两个堂姐、一个堂弟。

大伯母长相老实,却是个精明人,见到她们后,露出笑模样,“他二婶和露珠来了。”

奶奶赵翠娥坐在唯一的沙发里,冲着她招手,“露珠,你爸咋了?”

以往大伯见到她会露出一点笑容,她和市里贺家定亲后,笑容更甚。

自打知道父母买了一千两百块嫁妆后,每次见她,这嘴角就崩成了一条线,时不时还要讽刺两句。

这会又连着她和她爸一起嘲讽:“有钱人来了,真是让我这穷家蓬荜生辉啊。”

白越明听完没了之前的暴怒,面色与眼神都冷得像淬了寒冰般扫视一圈人:“因为个大衣柜,你们就背后搞鬼伤害露珠!”

白家人都了解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生气发狠的时候,毕竟上过战场,脸一沉下来,就有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气势。

“他二叔,你这话怎么讲?谁背后搞鬼伤害露珠了?”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徐红梅没有硬碰硬,放软了声音问。

知道小叔子通常吃软不吃硬,以往不是没闹过矛盾,跟他硬刚绝对刚不过,只要一服软,再加上老母亲帮腔,对方就狠不下心来,要钱给钱,要东西给东西。

“谁有胆子伤害露珠。”白越光没当回事,还是打算继续给下马威,一千两百块居然就给个丫头片子买嫁妆了,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看着侄女气不打一处来,继续道:“露珠,你现在走哪都风光了,你看看你弟弟过得什么日子,客厅摆张床将就着,要工作没工作,要媳妇没媳妇,连说亲的都看不上他,你亏不亏心?”

白露珠拦住想回话的父亲,走到缩在一旁正在弹着纸牌玩的小伙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志诚,不如以后你管我叫爸爸,我肯定不会像你前一个爸那么废物,更不会像他一样恬不知耻!”

白志诚手上拿着的纸牌惊得瞬间飞了出去,哭哭啼啼的白珍珠惊得眼珠子挂在脸上,不自觉微张嘴巴看着她。

所有人目瞪口呆,就连她爸妈眼睛都惊得瞪圆了。

“砰!”

白越光一拍桌子,火冒三丈骂道:“露珠!你说得什么混账话!”

露珠根本不搭理后面耍威风的人,摸了摸堂弟的寸头,“你爸爸可比你幸福多了,年轻时找工作靠弟弟,娶媳妇靠弟弟,生了孩子靠弟弟养,还一个接一个的生,从来不考虑你们生下来吃什么喝什么,女儿长大睡箱子,儿子长大睡阳台,老婆孩子都在受罪,他眼瞎看不见,眼看着无能父亲找别人伸手,日子难过得很吧?”

“我爸妈不想过继你,你来给我当儿子一个样,反正你前一个爸已经做了几十年的榜样,霸占着老母亲,就有了底气,年长的照样吸着年幼的半辈子血,有这个例子,咱们也不用顾什么伦理规则,你来给我当儿子,以后把你二叔当爷爷,房子娶媳妇都不是事。”

“砰!”

白越光涨红着脸,怒发冲天,将桌子拍得砰砰响,“白越明,你不管...”

“爸爸!”白志诚突然冲着白露珠大声喊爸爸,截断他亲爸的话同时震住全场。

屋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现在白珍珠这趟水已经越来越浑,剧情发生很大变化。

就算白珍珠珠偷跑下乡,这边还订着亲,报纸所有人都能看到,当下年代大家思想都很封建,极少数人敢做出格的事,又怎么搭上未来商业大佬?

不提绝不会让她蹭到自己的气运,即便是蹭到了,不成夫又如何旺夫。

再说自己有了上辈子的经验,预知之后的政策变化,不仅不会破坏贺祺深的前程,她自己也打算继续闯事业,只要他们日子越来越好,于锦康就会死咬着这门亲事不放。

白珍珠的最初计划好——解决亲事,怀揣大把票子到下乡过得舒舒服服,再给未来首富提供创业资金,坐等当商业帝国夫人。

这第一步已然失败了,要防着她接下来做出更奇葩的事。

看了一场戏,两人还空着肚子,赶着国营饭店关门之前,买了几个还没卖完的大葱肉包子,一份双椒炒公鸡,素菜只剩下丝瓜,贺祺深又最讨厌吃丝瓜,便没有买。

因为临近下班时间,饭店大师傅正让员工们分拿剩下的边角蔬菜,之前专门给县里所有国营饭店的人慰问表演过,白露珠便厚着脸皮上前,要到一些还挺新鲜的青菜。

请服务员用麻纸把菜都打包好带回家,准备煮一锅青菜粥搭配着吃。

路上贺祺深忍不住说:“我们俩是不是有点可怜?”

天黑下来了,白露珠主动揽住他的腰,安慰道:“咱有大肉包子,还有小公鸡。”

做了这一举动后,本来自行车就蹬得挺慢,现在都能去跟乌龟赛跑了。

直到白露珠催促菜都快冷了,贺祺深才加快速度回家。

父母早就回到家里,并且从食堂打了饭回来,问了才知道原来是白志诚跑去找他们的时候,提到贺祺深来了。

“我们俩紧赶慢赶去国营饭店买饭。”白露珠打开热水壶瓶塞,往搪瓷盆里倒入热水,“没有素菜,还厚着脸皮找大师傅要了一把青菜,早知道你们带饭了,还费那功夫干什么。”

“你怎么找人家白要青菜?”

对上母亲不赞同的眼神,白露珠笑了笑,“没办法啊,菜站和供销社都关门了,他白天就没吃素菜,总不能晚上还一点素都不吃。”

两人蹲到脸盆旁边洗手,只倒了热水,没添冷水,都不敢完全将手塞进水里,碰一点水使劲搓着手,掌心搓得通红,体温慢慢恢复过来。

“那边什么情况?”白越明等了半天也不见女儿提,主动开口问。

白露珠将手覆在贺祺深手背上,“前两天报纸都登出去了,于锦康今天说了想结婚,还拿出五百块钱出来保证,等志诚下乡满一年,就拿这钱出来买工作把志诚招回来。”

“这好事啊?”葛嫦慧将食堂打回来的稀饭倒进锅里热,又把青菜切成末放进去,“珍珠结婚,志诚有了工作,两全其美。”

“是挺好。”白越明眼神盯着厨房,忍不住喊道:“还要洗多久?”

两人相视一笑,这才拿毛巾擦手,“好是好,但是三姐不同意,非要下乡,还说谁不让她下乡,她就去革委会告谁。”

葛嫦慧提着锅盖惊讶转身,“珍珠不同意?她不是一直觉得下乡委屈吗?”

白越明走到厨房门口,帮腔:“来这边说了好几次,看上去一点都不愿意,现在不用下乡,怎么也不愿意?”

不表现得委屈一些,怎么从你们这拿到钱?

白露珠趁机提醒,“爸妈,这两天三姐要是来找你们,不管怎么暗示,你们都不能心软给她钱。”

“她都把你药换了,我还给她钱?想得美。”白越明提起这事就生气,再听完今天的事,更觉得小侄女会装,以前居然还觉得她乖巧懂事!

“你当你妈傻?”葛嫦慧将青菜粥盛出来,让女儿端走。

照顾婆婆是应该的事,连带照顾那边几个孩子,是为了夫妻感情和谐,要是丈夫能狠得下来心,她还上赶着送钱做什么。

下午练完功了,晚上不用再动,一个肉包子搭配一碗粥,将胃塞得八分饱便停了下来,剩下的都交给贺祺深解决。

倒是白越明见到有炒鸡,偷摸拿出白酒,倒了一盅,小口小口抿着,被葛嫦慧发现后,讨好笑着:“祺深一个吃多孤单,我陪他唠唠嗑。”

白露珠拉着母亲回到房间,从柜子底下找出报纸碎片,除了她之前被拍到的集体大合照,还有其他团以及同名电影的演出照片,主要是为了找相关演出服。

布票紧俏,舞蹈演员的服装大多都是由团里提供,即便是竞争女主角,也都是穿练功服。

这次她想自己准备一套演出服,看了半天却找不到合心意的,“妈,你应该经历过地主年代吧?当时都穿什么样的衣服?”

“哪有什么衣服可穿,都是补丁凑出来的衣裳,勉强不漏肉。”葛嫦慧将报纸整理起来,“你是没吃过生活上的苦,就算现在,不少村里人都穿着那样的衣服,全家孩子穿一条裤子的都有。”

“补丁...”白露珠皱眉思索。

女主角穿补丁衣服倒是难得见到,剧情身世再苦,也要用表情和舞蹈动作去体现,更别说向来被誉为最优雅华丽的芭蕾,服装必须有一定的美感。

然而红色娘子军本来就是打破芭蕾的固有印象,一群白天鹅变成了军装女战士,序幕里当兵之前的吴琼花身穿带补丁的衣服,也未尝不可。

当即决定就这么做,找出纸笔简单画出心里的演出服,等着明天去扯完布找裁缝做成型,再让母亲找出家里碎布缝上去。

“在做什么?”

正聚精会神改着图纸,贺祺深突然出现在身后,白露珠吓了一跳,刚想说话,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我吃完的时候,你不是也快吃完了,怎么又喝酒?”

“还没把你娶回家,不得多哄着老丈人。”贺祺深拖了张椅子过来坐下,凑近看她画在纸上的衣服,“这是什么?”

“团里不是出了新剧目,最近都在忙着竞争女主角。”关于跳舞的事,很少跟她聊,毕竟文工团是在县里,上辈子就因为经常两地跑闹了不少矛盾。

贺祺深抬起双眼,“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果然不想提什么,就来什么,白露珠微微叹口气,“你问我爸。”

贺祺深撇嘴,“他巴不得你一辈子别嫁人。”

说得好像自己不是一样,女儿三岁时,只要他在,方圆三里不允许出现小男孩。

想到女儿,白露珠握着笔的手一顿,如果两世结婚时间不一样,悦悦还会是悦悦吗?

“怎么老愣神?”贺祺深握着笔敲了敲她脑袋,“不想结婚就再等等,反正你年龄还小。”

“不。”白露珠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转头对上他怔然的眼神,“我们结,六月初三结婚。”

贺祺深惊讶一笑,“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跑,你怎么偷偷摸摸把日子都定好了,六月初三是什么吉日吗?”

“反正就六月初三结。”白露珠松开手时,掌心已经出了汗,望着纸上的画出神。

1977年六月初三结的婚,1979年五月二十六号生的悦悦。

白露珠闭上双眼,深呼吸几口气,缓解心里紧绷的弦,重生后下意识认为有机会弥补女儿,从来没想过,时间不一样的话,悦悦还存不存在。

“你说什么时候结就什么时候结。”贺祺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回去就让爸妈开始准备。”

这个问题困扰了白露珠两个晚上,在自我安慰下慢慢纾解开,既来之则安之。

-

文工团内部开会,白露珠一大早骑着自行车赶到。

后勤服装的主任正拿着一浅蓝色演出军装分发,舞蹈演员们迫不及待去换上新的演出服,往镜子前面一站,提起手臂迈开步子,个个英姿飒爽。

“不愧是重点剧目,新演出服直接就发下来了,好久没有穿军装了。”

“局里怎么这么大方了。”

“听说是从战区批下来的,正好是新式军装。”

白露珠换完衣服出来,正好听到同事们正在议论。

新式军装发行,意味着政策已经开始改变。

对着化妆镜正了正军帽,两条刚绑上的马尾,还没来得及编成辫子,整体不够干净利落,却不妨碍眉宇间神气飞扬。

“露珠也回来了?赶巧了,快来吃喜糖。”

团里前几天刚结婚的舞蹈演员陈曼如拎着一袋喜糖让同事们自己抓,白露珠拿了两颗,笑着祝福:“曼如姐,新婚快乐。”

“谢谢,怎么不多拿点,再给你几颗。”陈曼如红光满面笑着抓了一把喜糖放到她手里。

这年头婚礼简单,就是请亲近的人坐两桌,再给同事们发点喜糖。

“曼如姐,瞧你这眼角都快笑出鱼尾纹的幸福样子,新婚生活过得不错呀?”

“就是,脸蛋红扑扑的,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很滋润。”

陈曼如摸了摸自己脸庞,“是还不错,所以早点找对象结婚,有对象的也别拖着了。”

还没聊几句,外面就传来让去排练厅的声音,一屋子人立马站起来往外走。

团里三四十个舞蹈演员,今天全部都到场,再加上团里其他工作人员,舞台下面的凳子几乎都坐满了。

庄团长手上拿着文件走过来,看到穿着一排排蓝色新军装的舞蹈演员,露出笑容道:“你们精神十足的样子,真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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