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庄团长摊开单手, 掌心朝上指向冷梅,“符红莲一角,冷梅表现得很好。”

话音刚落,场内响起愤怒的鼻息声, 舞蹈演员们憋了一肚子气, 呼吸加重。

冷梅喜上眉梢,手舞足蹈站起身连连鞠躬, “谢谢团长, 我一定会饰演好这个角色, 不给团里丢脸。”

庄团长没解释,又指向白露珠, “先公布最为期待的女主角,经过三次商议, 最终露珠以实力证明自己, 审查小组一致推选由她来饰演吴琼花。”

白露珠名字一出, 场内就响起热烈的掌声,伴随各种各样的恭喜祝福语:

“好!公平!众望所归!”

“实至名归, 恭喜露珠,你终于等到了。”

“露珠当选,才叫真正的公平。”

“不是露珠,我明天都不想来上班了。”

“选露珠就对了, 不然这次竞选还有什么意义, 不是为了公平, 是想气死我们,为军区省工资。”

冷梅看向顾佳梦,安慰道:“佳梦,你的实力很强, 肯定是朱政委参与了,才会是这样的结果。”

声音不大,但很多人都在关注她们,立马有人反驳道:

“冷梅,还没去军区表演,就在背后议论首长的不是?”

“朱政委应该还没走吧,我刚听说团长要招待人家,既然冷梅不服气,不如去报告首长,要一个公平?”

“还没公布,尾巴就翘上天了。”

“既然这么不公平,你去找朱政委罢演啊?”

“要不要我们替你去报告?我们不嫌麻烦,非常愿意代劳。”

一听这话,冷梅顿时不敢再出声,找军区首长?那不是找死!

庄团长抬手示意安静:“现在公布符红莲的饰演者,经过军区领导参与商讨,最终定为顾佳梦饰演符红莲。”

气氛骤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面色怔然。

冷梅脸上的兴奋笑容一点一点消失,转为惊愕,而后控制不住声音分贝吼道:“顾佳梦?!!!”

白露珠微挑眉头,就知道今天军区政委突然来团里不对劲。

“怎么是顾佳梦!”冷梅霍然起身,“她都没表演!再说团里早就通知下来,一个人只能选一次机会,竞选主角团,连群舞的机会都不会再有,顾佳梦比不过白露珠,凭什么又能饰演符红莲?团长,这就是你说的公平吗?!”

反应过来的演员们立马偷笑出声,冷梅越气急败坏,笑声便越大,憋着一上午的气,总算通顺了,一个接一个反讽道:

“前面还在安慰人家,这就反目成仇了?”

“不是吧,刚才还姐妹情深,连军区领导都敢说,转眼就变脸了,你的姐妹情这么廉价的吗?”

“憋着笑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来带头大笑,佳梦!干得好!我们全票支持你饰演符红莲。”

“哈哈哈,我就说佳梦今天不对劲,平时正义感最足了,冷梅露了那么明显的马脚,怎么就看不出来,还去支持她上台!”

“就是玩她,我总算懂了,先让你高兴高兴,再把你打落谷底,到手的东西就这么没了,抓心挠肝的感受难受吧?哈哈哈哈!”

“干得好!露珠肯定知道吧?就说你们俩不对劲,搁这憋着呢!”

“爽死了哈哈哈哈,我要站到她面前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都是同事,笑得大声点怎么啦,哈哈哈,团长,信您永远没错!佳梦,露珠,干得好啊!”

“牛啊牛啊,原来你们俩一大早打哑谜是为了这啊,哈哈,佳梦,你果然还是那个性格!”

...

众人笑得满面红光,甚者抱着肚子大笑到前仰后伏。

冷梅双目通红看向两人,“你们故意搞我!”

想到服装间提到的名字,瞬间明白一切,顾佳梦就是抱着捉弄她的心思,故意让她上台表演。

而白露珠则更坏,肚子里装了那么多事,却一件都不提前说出来,更没进一步揭发她,为的就是让顾佳梦得逞,让她得到再失去,让她眼睁睁看着,做梦都想得到的角色,就这么轻而易举被夺走!

突然间一种可怕的感觉在心底蔓延,来不去意识,就被另一种抓狂的感觉替代,冷梅离开座位,冲到庄团长面前疯狂大叫:

“凭什么!团长!凭什么!她凭什么想当就当,你都说我表演很出色,为什么还被换下去!”

庄芙蓉正想说话,顾佳梦站起身,慢慢走过去,走到冷梅身边,低头看着她的脚踝,“其实你真的是一个非常有特点的舞者,脚背绷直后特别漂亮显眼。”

冷梅正气红了眼,听到顾佳梦夸她,怒色微顿,“我不服气,你都说我有特点,何况符红莲的舞蹈动作最主要的便是足尖碎步,这一点我不认为我会输给你。”

“好啊。”顾佳梦笑容轻松,指着舞台道:“上去,我们来一段足尖碎步比拼。”

“上就上!”冷梅一抹眼泪,看向庄团长,哽咽道:“如果我不比她差,希望团长可以保证公平。”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台,舞蹈演员们热情洋溢,全都起身围到舞台前面,知道顾佳梦的想法其实是跟她们一样后,心就放了下来,等着冷梅再闹一场笑话。

两人功底平时都有目共睹,一个处在黄金时期的女主角想要演配角,配角百分之百没饭吃。

不需要音乐,冷梅一上台就踮起脚尖,抢先表演,不得不说,时时刻刻都在耍小心机。

冷梅脚背绷得的确很漂亮,也的确是她的一大特点,足尖点到最高,舒展双臂,气质随着动作变得高雅,轻步行走绕着舞台画圆弧。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两人身上,看着冷梅绕到顾佳梦面前,略带挑衅转了个圈,而后嘴角勾起朝着舞台中央迈去。

方一转身,顾佳梦便追了上去,抬起脚猛地朝冷梅绷紧的脚腕狠狠一踩!

“咔嚓——!”

“啊——!”

“砰————!!”

冷梅猝不及防被踩了脚腕,惊叫出声的同时,整个人向前重重摔倒在地上,倒下那一瞬间的响声,给人感觉,地板都快被砸出一片大坑来!

舞蹈演员们倒吸一口凉气,愕然看着倒地惊喊的冷梅,再看向面色冰冷,明显早就打算这么做的顾佳梦,已经分不出清楚心里的感觉是畅快还是惧意。

白露珠也没想到顾佳梦的脾气居然这么火爆,或者不应该是火爆,而是狠戾。

双脚立到最高点,极度绷紧状态时,被人从后面刻意又狠又重的暴力一踩,那一声咔嚓,直接告诉大家,冷梅多半是踝部骨折了。

踝部骨折,会僵硬疼痛到难以正常行走,若是恢复困难,等同结束一个舞者的舞蹈生命!

庄芙蓉从惊吓中回神,连忙叫道:“佳梦!”

所有人急忙冲上舞台,团长喊人扶起冷梅,才轻轻一动,冷梅便疼得尖叫出声:“不要动!!啊啊!!疼!!”

顾佳梦居高临下冷声道:“一早就闻到你手上若有若无的猕猴桃味道,洗得再干净也逃不过我的鼻子,没想到你是在对我的化妆品下手,明知竞争不上女主角,为了出彩,就走这么多歪门邪道,差点害了全团人,废了你也得受着!”

冷梅双眼被额头滑下来的汗水与泪水一起糊住,倒在地上浑身颤抖哭喊:“你好狠的心!团长救我!我的脚断了!!”

“想让我上不成?”顾佳梦走上前,再次踩在冷梅受伤的脚腕上,“没有我,香阳文工团早就被裁撤了,还有你出挑的份?”

冷梅痛到浑身痉挛,额头冷汗如同暴雨一般滑落,张着嘴巴半天喊不出声音,过了许久才发出一阵哭腔,“疼!”

庄团长急得团团转,拉开顾佳梦,斥道:“你这丫头!太冲动了!快松开脚!”

“团长,我这是自卫,她伤我在先,等到军区纪检下来检查,你实话实说便可。”顾佳梦松开脚,看向白露珠道:“今天多谢了,没你提醒,我这张脸就毁了,这份情我记在心里。”

“一点都不过分。”白露珠站出来帮腔,低头看着面目狰狞的冷梅,轻轻一笑。

错失角色,毁掉舞蹈生涯,破坏者真真切切体会到她上辈子的痛苦。

而且,这才是个开始。

顾佳梦一怔,而后笑开,“原来咱们俩的性格这么合。”

“团长救我!”冷梅抽搐着小腿哭喊不停。

几人还没将其扶起来,门口走进来一队身着白色军装,袖子上贴着红色麦穗纪检袖章,威严刚正,气场强大。

庄团长看到纪检这么快就来到团里,丝毫不惊讶,像是早就知道了,下台迎接。

冷梅望着一排白色军装,脑袋里轰地一声炸响,总算知道先前心底一闪而过的可怕感觉是什么!

既然白露珠和顾佳梦都知道了,却任由她继续表演,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是打算戏耍她之后,再将一切揭穿!

小腿传来的痛感让她生不如死,先前由此产生的恨意,在看到纪检来的这么快之后,如潮水般缓缓褪去,耳边不断闪着两句话:

“钢铁厂的朱宏阳,是你对象?”

“没有我,香阳文工团早就裁撤了。”

为什么要对她们俩下手!

冷梅被带走后,心底浮现出这样的悔意。

全团一起配合调查,白露珠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前来调查的军委纪检,同时提供更多的线索,也就是剧情里透露的少部分信息。

钢铁厂朱宏阳曾经是冷梅的对象,两人分手后,仍然对冷梅不依不饶,冷梅利用他做了很多见不得的事,上辈子还带他一起发了财。

顾佳梦因为伤人同样被纪检带走,好半天没从审查室出来。

自从白露珠说了一句‘不过分’后,一时心软的舞蹈演员们便幡然醒悟,这明明就是恶有恶报!

等到卸完妆,洗干净脸,换完衣服回到化妆间,还没看到顾佳梦出来,不由开始担心,聚在一起商量道:

“不会真的处罚佳梦吧?这明明就是自卫,只不过是晚了一点罢了!”

“原来佳梦早就发现证据,从前只知道她性子不好惹,没想到不好惹到这地步,一下子废了冷梅的脚。”

“要不我们一起去当证人,佳梦这也是帮我们所有人出气,不能被惩罚。”

“露珠,你怎么能这么沉得住气,前面知道那么多却不声不响,到了现在还这么淡定。”

白露珠挖了些雪花膏抹在脸上轻轻揉着,“别担心,会没事的,没有佳梦,纪检都不会来的这么快。”

众人一愣,陆敏敏好奇问:“露珠,你是不是知道佳梦到底有什么背景?我们团要没有她,真的就会被裁撤了吗?”

“真的。”白露珠其他没多说,只回答了最后一句。

上辈子顾佳梦刚被调走,军区裁撤令便下达到团里。

一个舞蹈演员实力撑不起来的文工团,拼不过地方歌舞团,又没资格随军,再遇上大规模缩减军需,下达裁撤地方文工团指令,必然存活不了。

舞蹈演员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到意外之情,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之所以意外,是因为顾佳梦平时特别勤奋努力,成为白毛女的固定女主角,也是凭本事竞争上去的,这次新剧目又是与大家一起公平竞选。

都知道她是天才加勤奋型的舞者,却从来不知道家世背景居然这么厉害。

过了十分钟左右,顾佳梦从审查室出来,看到众人担心复杂的眼神,耸了耸肩:“等冷梅检查结果出来,才能知道我会接受什么样的处罚。”

周琪‘啊’了一声,“都说自卫,怎么还处分你!”

白露珠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冷梅怎么说?”

“不止涉及一桩事,还在等调查,人已经送医院了。”顾佳梦提着门后的纸箱,走回一号化妆间,将桌子上的几件化妆品全放到箱子里,“团长让把桌子上的化妆品都放到纸箱里,等待纪检调查,之后都别用这些了,要全部扔掉。”

其他人听了,纷纷走过去拿起化妆品放进去,边放边心疼:“这么贵的东西还没用几次就得扔,恨死冷梅了!真想让她赔偿!”

“本来用多了就容易过敏,还来搞破坏,以后对化妆品都要产生心理阴影了。”

“说的是,就算买了新的化妆品,不在手上多试几遍确定没问题,都不敢往脸上抹。”

“票子紧俏,好不容易弄来的新颜色口红,还没涂几次就得扔,前面用了浑身难受,抹了总感觉嘴巴在肿。”

“完了,我跟你一样的感觉,除了用露珠带过来的化妆品,连团里新买的用了都不自在。”

“哈哈哈,我也一样,露珠,不然钱都交给你,你以后承包我们的化妆品吧?”

“我看可以,露珠牌化妆品,放心用!”

创业目标的灵光一闪而过,白露珠微微一笑,“好啊,你们相信我,我不会嫌麻烦。”

不声不响的顾佳梦最先掏钱,“钱和票给你,你去商场里买,最近都得指望你了,明天请你吃饭。”

“我这有一张粉饼票,再给你五块钱,露珠,辛苦了。”

“正好露珠不是化了新妆容吗?我看打粉底的手法都不一样,正好能多学学。”

“露珠,你可太好了,不拿不知道,刚才一拿我就起鸡皮疙瘩,只有用你的化妆品才放心,我票在家里,明天就带给你。”

“今天要不是露珠,咱们不知道要遭受多少罪,想起来就可气!”

“嗐,别提了,鸡皮疙瘩又起来了,露珠,我票也没带,你定个日子采购,我在那之前带过来。”

“就后天吧。”明天团里要开会,肯定没什么时间,白露珠将钱票装进包里。

“露珠,大恩不言谢!”

几个同事耍宝,跑过来对她鞠了好几躬,欢声笑语再次回到化妆间。

-

推着自行车进门,看到母亲坐在院子里,面前摆着一个大木盆,里面装着浸透的深粉色牡丹花床单,听到链条声,抬头露出笑容,“怎么样?”

“选上了。”白露珠声音轻快,到了家里才泄露内心的雀跃。

“真的?”葛嫦慧双手伸到盆里,快速洗干净手上的泡沫,甩了甩手上的水,拎起围裙擦干,绕着正在停车的女儿转圈,“就确定你演吴琼花了?电影红色娘子军里的吴琼花?”

“就是那个吴琼花,选上了,你女儿白露珠选上女主角了,真的,比白珍珠还真!”白露珠一口气回答完母亲接下来还会再问的问题。

拿起车篮子里的布袋,掏出补丁演出服,扔到洗衣盆里,“跳舞的时候出了一身汗,正好一起洗了吧。”

葛嫦慧快步走过来捡起半湿的衣服,抖了抖水,“这床单掉色看不到吗?跟你爸一样喜欢乱扔衣服!”

听到熟悉的唠叨,浑身肌肉彻底松懈下来,疲惫席卷全身,同时出汗后的轻盈感又从骨缝里充斥四肢百骸。

白露珠转了转脖子,脱掉棉衣外套挂在衣架上,打开大衣柜的门,拿出换洗衣服走进卫生间洗澡。

洗完一身轻松,拿冷霜擦在脸上,做皮肤清洁,搓了一两分钟,再拿香皂洗净,看着镜子里重新焕发的自己,拍了拍脸颊,笑道:“你真棒!”

刚才急着洗澡,都没注意到饭桌菜罩底下摆了做好的菜,揭开罩子,牛肉香气扑面而来。

切成麻将大小的牛肉冒着热气,没放任何素菜,八角桂皮等大料炖出来的红烧牛肉,色泽红润,软烂入味,既有营养又不会长脂肪,是她的最爱。

但因平时牛肉难买,吃的机会不多,父母定然费了一番心思弄来烧好,等她竞选完到家就能吃上。

一碟子红烧鲫鱼,虾米炖鸡蛋羹,芹菜炒肉丝,色香味俱全,勾人食欲。

“我爸今天回来吃吧。”看似疑问句,口吻却是肯定句,白露珠捏了一块牛肉放嘴里,肉香浓郁,好吃到浑身疲惫瞬间散去,忍不住眯起眼睛尽情品味。

“前面都回来过一趟了,家里没酒,又到供销社打酒去了。”葛嫦慧将床单放在搓衣板上用力搓着,头也不抬道:“你拿勺子先吃鸡蛋羹,今天肯定出了不少汗,得尽快补充营养。”

从小送女儿去学跳舞,听老师说了不少关系到健康的事,比如费了大量体力后,得尽快将消耗掉的补回来,多年来一直记在心里,每天一个鸡蛋羹没间断过。

白露珠嘴里嚼着肉习惯性点头,从厨房碗柜里拿了一个勺子,端起鸡蛋羹坐到门口凳子上,一口一口吃着香嫩软滑的鸡蛋。

葛嫦慧偏头笑问:“竞争厉害吧?你们团里那个厉害的顾佳梦,也输给你了?”

“都说赢了。”白露珠舀了一勺塞到嘴里,没打算说上午团里发生的事,免得父母多想睡不着觉。

葛嫦慧嘴角高高翘起,更加卖力搓着衣服,“闺女真厉害,妈给你奖励,你想要什么?”

“都多大了,还要奖励。”白露珠舀了一勺鸡蛋递到母亲嘴边,“你帮我把衣服洗了,就是给我的奖励,吃一口?”

“你吃,妈不吃。”葛嫦慧将被单拿起来拧干水,混着粉色的泡沫飞溅到一旁的演出服上,缓缓化为水滴。

白露珠塞到自己嘴巴里,稍微吃一些,填了那一阵的饥饿感便停下来,把剩了一半的鸡蛋羹放回菜罩底下,盖好之后,走到院子里。

从墙角拎起小时候一直用的澡盆,拿着自来水管冲洗一遍,再装个八分满,关掉水龙头走到母亲旁边,被单浸了水增加好几倍分量,一个人拧的话特别费力,两个人分别拽着一边被角再拧就容易很多。

拧完脏水,拿着麻花一样的被单放进装满清水的澡盆里,搓洗几下,水质顿时变得浑浊,拎着被单中间部分在水里使劲摇了摇,水花四溅,要不是双脚躲得极快,鞋子得湿了一半。

“都要吃饭了,怎么还洗上被单了。”

冲洗第二遍的时候,白越明骑着自行车回来,人还没下车,声音就先到了。

将车停好之后,脱掉外套,卷起毛衣袖子,走到女儿身边接过被单,“你没力气拧不动,让爸来。”

白露珠没松手,帮着父亲一起拧干被单,再挂到晾绳上铺平,拽着角使劲抖了抖,将皱褶尽量都抖平,再掸几下,这才结束。

“还有露珠刚还回来的演出服,都是汗,搓几下就行了。”葛嫦慧将洗好的衣服丢到漂洗完第二遍的盆里,对丈夫道:“你搓几下,再换水漂一遍晾起来,我去盛饭。”

白越明从来不会拒绝做家事,在部队做内务都习惯了,立马蹲下身将女儿的演出服拎起来搓洗。

白露珠洗了手回到房间,打开百雀羚小蓝罐护肤脂,挖了一些到手背上,再轻轻揉进微红的皮肤里,冬天的自来水不如井水温热,漂洗衣服也不值当再添热水,因此洗完之后手被冻得通红。

外面传来父亲的声音:“露珠,我还没问你,女主角的事怎么样了?”

“吼什么吼,生怕别人听不见?”葛嫦慧双手各端一只饭碗,听到丈夫叫得大声,抢先搭话。

白越明转头看了一眼媳妇的脸色,多年默契得出答案,喜气洋洋走进客厅,“我闺女真棒,爸爸就知道你一定能行,迟早能当上女主角!”

“你又知道了。”葛嫦慧瞟了一眼丈夫,将碗放在桌上,揭开罩子,“快点吃饭,菜都快冷了。”

白越明打开餐柜,从下面摸了一瓶白酒出来,美滋滋道:“今天是闺女的大喜日子,我得喝两盅庆祝庆祝。”

葛嫦慧对着女儿一笑,“你爸可算找着一个正儿八经的喝酒理由了。”

白露珠起身到厨房帮父亲的固定白瓷酒杯拿出来,“爸,一杯不准多。”

“平时就一杯,今天大喜日子一杯哪里够,我要一醉方休!”白越明潇洒揭开酒瓶盖,瓶子底提到最高,白酒哗啦啦的往杯子里倒。

“不得了了你!”葛嫦慧拿筷子敲了敲碗,表示警告。

白越明倒了满满一杯,眼里的笑意如同酒杯里的酒都快慢出来了,“行,一杯半,你们娘俩儿都不喝酒,要是祺深在,还能陪我喝两杯,分享分享喜悦。”

提到女婿的名字,葛嫦慧才想起女婿之前打过电话来,加了一块牛肉给女儿,“下午我上班的时候你跟我去一趟门市,给祺深回个电话,九点多的时候就打电话过来问过,你有没有消息,省得他上班不踏实。”

“行,我打过去让他打回来,不然用门市电话其他员工会有意见。”

打过去要钱,市内电话接听免费。

母亲虽然是销售主任,但厂里有不少人盯着,尤其是一些没争过她的男人们,本来就心有意见,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当成把柄。

吃完饭睡了一觉,将精神补了回来,整理包里同事们给的票和钱,单独分开装在皮包夹层里,将外套披上与母亲一起前往家具门市。

电话都熟记在心,拨了电话到航天分所总务处,说清楚自己是贺祺深对象,让他回过来。

没过几分钟,电话就响了起来,白露珠接听:“喂。”

那边传来贺祺深的声音:“我都等你老半天了,饭都吃不下。”

“你急什么,又不是你比。”

“要我自己比,我一点都不会着急,你比我重要多了我当然着急,怎么样?选上了吗?没选上也没关系,肯定不是你的问题。”

白露珠不自觉嘴角弯起,“选上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能选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你。”贺祺深的声音兴奋又得瑟:“恭喜啊,这两天你要不要来一趟市里?前阵子装修的百货商场开门了,里面多了好几个柜台,好些布匹和化妆品,你来看看?”

白露珠不为所动:“我哪有时间,最近都要忙着练习,四月底要忙着演出。”

“就来一天都不行吗?”贺祺深语气急切,“我还想让你来看看房子,申请批下来了,你不来看看家具怎么摆?还有墙,墙也要刷颜色,得提前刷完晾着,大事小事一堆,新房子你总不能都交给我吧?”

“这么快就申请下来了?”白露珠思考一会,想到正好要帮同事们买化妆品,县城百货商场就那么点东西,不如到市里去挑选,“行吧,明天团里要开会,我后天过去。”

贺祺深一听开心坏了,声音拔高好几倍:“太好了,我和人调晚班,早上到车站去接你。”

挂掉电话,与母亲聊了几句,门市客人一向很多,不能耽误她上班,背起包往外走去。

沿街慢慢溜达,商场里的东西如数家珍,没有新意,又没什么店铺可逛,午后没风,太阳晒得浑身暖洋洋的,感觉到内心深处藏着的阴霾,自从跳完舞后消失无形,浑身轻松。

经过一家修车店时,突然被人叫住,“四妹,没上班?”

白露珠回头,看了到几日不见的于锦康,顿住脚步,“三姐夫,什么时候回来的?”

于锦康掏出一毛钱纸票递给修车师傅,推着自行车走到她身边,“我第二天就回来了,你三姐可受大罪了,那村子正在扒大河,每天一大早五点就得提着锨上工,住的是黄泥大通铺,吃的是杂粮窝窝头,每天能有一顿水煮大白菜就算好伙食了,一丁点油水都没有,前两年下乡的知青都饿得干巴瘦。”

吃到一半,点了一支烟叼在嘴里:“我走的时候,你三姐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听说哭了一夜,这年头,思想觉悟这么高的女人真是少见。”

最后一句话看似夸赞,实则嘲讽,白露珠自然听出来了。

她不关心堂姐到底过的什么日子,倒是想知道于锦康真正下乡的目的达到没有,状似不经意问:“那边有三姐熟人吗?日子这么苦,要是没一个相熟的人多多照顾,能坚持得了一年吗?”

于锦康吐出一口烟雾,眼神慢慢变冷,“我给大队书记和生产队长各送了一条大前门,请他们好好照顾你三姐,日子嘛,自己选的,下乡哪能不吃苦,要是不苦,商品粮哪会那么吃香,你说是吧?”

这次去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柳叶村太穷了,他借住在最富裕的村支书家里,光秃秃的床板铺着稻草,连条被单都没有,更别说被子了。

要不是他穿了一件军大衣过去勉强当被子盖,夜里能被冻死,他倒是想多待两天看看到底有什么蹊跷,实在忍不了条件,只能赶了回来。

除了给村干部送了烟,还收买了一个人,答应给他一个月五块钱工资,补贴发电报的钱,半个月一次给他通知消息。

给村干部送烟,也不是为了让他们多照顾白珍珠,还是让他们好好折腾折腾她。

走的时候他留了话,平时一定得看紧了,尤其在道德方面,要真出什么丑事,一定把他们整个村闹到人民日报,让全国人民都知道。

白露珠懂得男人要脸面,明明有所怀疑却丝毫不透露,问了也白搭,转了话题:“三姐夫都给干部送烟了,想必三姐的日子一定会好过很多,不愧是厂里隆重表扬的模范好男人。”

提起这事,于锦康露出一些真心笑容,有了这个名号,厂里提干的反对意见都少了不少,这段日子也没算白忙,“四妹,平时有啥事尽管跟三姐夫说,能帮上忙的绝对百分之两百帮,不会有二话。”

白露珠客气一笑,说了几句告别寒暄的话,两人从四岔路口分开。

乡下那边有了于锦康紧盯不放,她只需要隔三差五关注他的动静,但是少了一番力气。

心里也明白,白珍珠和未来商业大佬宋清源是本书的男女主角,一般会自带主角光环,又有普通人没有的超能力,人生肯定有常人没有的奇遇。

而自己身为女主的对照组,命运紧紧相连,她必须要做的是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才不会任人宰割。

-

早上吃了母亲煮的红糖荷包蛋,胃里暖呼呼的骑着自行车去上班,正好是早高峰,一路上清脆的铃铛声此起彼伏,低碳生活,内心充满幸福与满足感。

冷梅送进医院一晚上,不知道什么情况,依白露珠看,那脚踹得不轻,就算还能跳舞,你也要养个一年半载。

门卫朱师傅刚好从后巷往外走,白露珠下车打一声招呼:“朱师傅早,怎么从这里出来?”

朱师傅笑道:“这不是经过昨天的事,团长让我每天晚上过来巡视一遍,天气转暖之前,不能再出现地上结冰害人滑倒摔伤的情况。”

白露珠点了点头,往前看了一眼,发现地面干燥,明显被人清理打扫过,还撒了一些石灰粉。

“朱师傅辛苦了,昨天的事有没有消息?”

朱师傅面色略带犹豫,单位工作最忌讳在正事上多嘴多舌。

但想到每天上班小白都会热情打招呼,偶尔去外地演出还会带一些小东西回来送给他,更何况昨天发生的事全团上下都知道了,是受害人之一不说,还提供了很多证据。

如此一想,凑近低声道:“据说是理应外合,把外面厂里的人带进来了,我都被叫去问话了,真倒霉,我平时严防死守,有陌生人不把家底问个清楚绝对不会让他进门,幸好团长知道我的性格,不然我这职位都不一定保得住。”

昨天说钢铁厂只是一个猜测,没想到真的跟她猜的大差不差,点到为止,白露珠没有进一步问,客气道:“那朱师傅你忙,我先进去了,还等着开会。”

“行行,快进去吧。”

几步地不值得再骑,白露珠推着车进入后巷,停车的时候正好遇到从头包到脚,露出两只眼睛的陆敏敏。

对方一见到她连连“哎”了好几声,摘掉枣红色毛线手套,伸进棉袄兜里掏出叠起来的手绢,解开后将里面的钱票拿出来,笑道:“赶巧遇到了,十块钱,帮我带一瓶粉底液,还有这个奶糖,辛苦费哈哈。”

白露珠将自行车停好,“怎么在这就给了,到里面吧,正好我也想把大家给的钱都记在单子上,省得到时候记岔了。”

“本来就麻烦你辛苦,不想再拖拖拉拉耽搁你时间。”陆敏敏又将钱包回去,“那我等一下再给你,走,一起进去。”

将皮包从车篮子里拿出来,两人一起并肩走进后门。

今天来的早,很多人还没到,白露珠到服装间找张部长借了纸笔,回到化妆间挨个记昨天收到的钱票和每个人想要买的东西。

等记录完昨天的,这才把陆明明的钱票接过来写上。

舞蹈演员们每天上班都是下意识往服化部门走,不用特地到哪里等着,没过多久,所有人到齐,需要带化妆品的都把钱票交了过来,对着她说了一箩筐的感谢话。

人多话题就来了,大家都关注昨天的结果,只是谁也没个确定答案,知道顾佳梦的身世后,都把眼神往她那边瞟。

顾佳梦解开大衣扣子,拿掉里面的藕色丝巾,“都看我做什么,我也没收到消息。”

众人面带失望,还以为此事关乎顾佳梦的惩罚,她肯定很在意,会去多方打探,没想到看起来根本一点无所谓,失望之余,又感觉到彼此之间的差距。

这种差距是来是家庭,换了别人摊上这事,早就吓得连觉都睡不着。

当然,反过来一想,也没人敢像顾佳梦一样赶上去踹人,即便那个人是破坏者。

白露珠叠起清单放到皮包里,“许清红和汪若欣她们怎么样了?有消息吗?”

陆敏敏叹了口气:“我昨天走的晚,正好看到汪若欣回来找团长,闹了一通,脸短时间内好不了,被团长劝回家休息了。”

白露珠了然,回来了又能怎么样,失去机会便是失去了,她上辈子也是如此。

陆敏敏犹豫了一下开口:“不过,听汪若欣说许清红伤的很重,脚腕直接骨裂了,得休息一段时间好好养着,还说等纪检调查清楚,除了赔偿,决定去公安局继续告冷梅,要让她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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