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外面传来议论声, 最后刘英莲没让母女三人回职工大院,防止周围人说闲话,也防止招娣大伯那边找上门来闹。

白露珠和母亲走回家里的时候,还被街坊邻居们拉着问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两人装作刚下班回来, 摸不清楚状况糊弄过去。

刚踏进大门,白越明也从外面回来了, 没先问两人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反而急着分享自己打探到的事情:

“隔壁王勇听说又打他媳妇了, 招娣跑到覃主任家告状,被你们厂的安保给抓走教训去了。”

白露珠与母亲对视一眼, 同时闷笑,再一起走进厨房, 没有搭理父亲。

白越明跟到厨房, “你们笑什么, 听到我说的话了吗?王勇真是欠揍,整天不是动手打媳妇, 就是动手打孩子,希望你们厂的领导能好好教训教训,别轻易就给放回来。”

葛嫦慧将炒锅洗干净,关掉水龙头, “行了, 人家的事情你那么关心干什么, 少说别人闲话。”

“就是,爸,你怎么那么八卦。”

“啊??”

白越明微微一愣,平时街道里有点什么事, 媳妇女儿跑得比谁都快,就怕去晚了听不到第一手消息。

他今天听到动静,特地忍住想喝酒的冲动跑出去听,完了兴冲冲回来说给娘俩听,结果变成他闲得慌了?

白露珠看到父亲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两声:“爸,你今天买下酒菜了吗?我跟妈还没吃饭。”

“买了点花生米,没买别的,你们煮什么吃?”白越明走进厨房,不再纠结刚才的话题,也不再说别人家的事。

葛嫦慧打开抽屉,拿出三个鸡蛋,“菜橱里还有一海碗米饭,炒蛋炒饭吃。”

“那我吃小半碗,在站里吃过饭了。”白越明在媳妇关上抽屉之前,又拿出两个鸡蛋出来,“煎点荷包蛋给闺女吃。”

“我什么时候说要吃煎鸡蛋了。”白露珠不给面子,笑道:“妈,我就爱吃炒饭里打散的鸡蛋,包裹着米饭吃起来香喷喷的,又软又滑。”

“不吃就不吃。”白越明也没把鸡蛋放回去,递给媳妇,“我就知道她不喜欢吃煎鸡蛋,所以就给咱俩拿了。”

葛嫦慧没好气斜了一眼丈夫,没说不做,接过鸡蛋放在一边。

吃饭的时候,白露珠才想起来问母亲,贺祺深有没有打电话过来,葛嫦慧说的一大早刚到门市,门都没开,就听见电话在里面不停地响,已经报了平安。

白露珠听完笑了笑,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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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白天折腾到晚上太累,这一夜白露珠睡得特别香,早起空腹先练了一段功。

听到隔壁传来鬼哭狼嚎的动静,也没出去参合,有刘英莲在,王招娣她们肯定没有事,现在就等着厂委处理结果。

白越明不在浴室刷牙,拿着牙刷蹲到院子里刷,耳朵竖起来听着隔壁动静,漱完口后,冷哼一声:

“上次怎么说来着,还想等着我死了被狗拖,他再打下去,说不定招娣能去公安局报警抓他,看他那两个侄子管不管用。”

今天天气好,葛嫦慧将被子都抱出来晒太阳,正好听到丈夫的话,“我说你怎么一直对隔壁的事感兴趣,敢情是记着上次的仇。”

白越明将牙杯里的水倒掉,“谁跟他有仇,我都不屑跟他说话。”

“爸,你听错了。”不想再父亲误会下去,白露珠解释道:“招娣爸不是被厂领导抓去教训,是他偷了厂里的油漆倒卖,再加上为了王二刚彩礼钱,又把来娣许给死了老婆的男人,招娣这才去举报他爸,厂里知道,就把他送公安局报警了。”

“把来娣许人了?!”比起偷窃,白越明更不能忍的是听到来娣嫁人,气到差点把手里的牙杯甩出去,“他脑子绝对是被驴踢过!”

“你知道了就行,别跑去人家那里瞎参合。”葛嫦慧拍了拍被子,看向女儿,“锅里馏了馒头,你赶紧吃完去上班,你也少去隔壁晃悠,知道吗?”

“我才不去。”

吃完早饭推着车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招娣奶奶带着大儿媳妇,从隔壁拎着大包小包出来。

白露珠不禁嗤笑一声,儿子都要坐牢了,不去公安局哭天喊地,跑来儿子家里收刮,真是好有人情味。

再说就王勇贴补侄子的劲头,家里要真有什么值钱东西,还能把主意打到十五岁的来娣身上?只怕是用家徒四壁形容都不为过。

“你看我说准了吧!他小叔这边肯定会像白越明一样出问题,可惜来娣那人家还没把钱给了,说不定小叔就想学白越明不想贴补咱们,故意演这出戏给咱们看的!”

前方妇女的声音被风吹到白露珠的耳朵里,让她微微怔神。

原来王招娣家与上辈子不一样,是因为父亲跟大伯闹掰了有关系。

这才发现重生后,影响得不仅仅是自己家里,连隔壁邻居都受到了蝴蝶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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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里练了几天,大家都精神抖擞,配合得越来越默契。

知道星期天大家不用练舞,能休息去市里,还能白得一整套化妆品,浑身都是劲,全员心甘情愿配合白露珠。

不少人都说:吊了一根胡萝卜,加倍激发了演员们的动力。

吃饭的时候顾佳梦也在感叹:“团里人进入状态后都很专业,但像这样你说什么就乖乖听什么的,我当了这么多年女主角都没能做到。”

这个年代女主角在剧目里地位很高,除了要领舞,还相当于拍电影的导演,利用动作手势在舞蹈过程中控场,起到指挥群舞的作用,同时要在出岔子的时候起到矫正作用。

文工团的小姑娘走出去,到哪都会被艳羡欣赏的目光捧着,再说能有机会学跳舞,谁不是被家里宠爱长大的,自然而然都有些骄矜心气。

尤其是敢报名参加女主角的,在白露珠使出六十四圈挥鞭转之前,真正意义上比的是毫厘之差,水平相差并没有那么悬殊,过程中被指挥多了,烦躁了闹些小脾气也是有的,虽然最后都会因为专业调整好状态。

但白露珠练这几天下来,除了自身实力让人打心眼里佩服,多少还因为有点拿人手短的意思,因此没有一个人闹过小脾气,相反因为大家心情很好,进度都拉快很多,完全是拧成一股绳在拼。

团长见了满意点头,又把白露珠叫去办公室夸了好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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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到周六,十五号是大多数单位发工资的日子,下班之前,白露珠与大家排着队去会计那领钱。

上个月去首都二棉花厂和公交总站慰问表演过半个月,除了三十二块工资,还有十六场演出补贴,群舞演员一场补贴六毛钱,算下来能领九块六毛钱,这个月总共加起来有四十一块六毛钱。

又领了国家分配固定口粮粮票三十一斤,肉票二斤,糖票二斤,油票五斤,白面票五斤,鸡蛋票二斤,还多了军区专用的一斤牛奶票,可以到码头的军区补给站去领到牛奶。

这种牛奶不是供销社卖的牛奶粉,是军区奶场里挤出来的新鲜牛奶,专业杀菌后送到补给站,非常珍贵,一般香阳文工团半年才能发一次。

县城有些家庭也能喝上新鲜牛奶,但拿珍贵性来说,能喝上的都不是普通家庭,寻常工人除了怀孕,小孩生病,才会拿肉票细粮票去找人兑换几两带回去补补身子。

“总算等到牛奶了,我都好久没喝过了。”

“我都不爱喝,一喝就拉肚子,有没有人要的?拿布票来换。”

听到陆敏敏要布票,化妆间所有人齐齐翻了个白眼,王兰没好气道:“布票一个季度才发几尺,又不是月月发,谁有闲票跟你换。”

“敏敏,我拿糖票跟你换吧?”家里有孩子的舞蹈演员想要换牛奶票,回家给孩子补身体。

白糖同样很珍贵,也很难搞,却没有牛奶那么难搞,还是物以稀为贵。

“二斤粮票换一斤牛奶票?”

“当然了,牛奶多珍贵,肯定不能一斤换一斤。”

两人交换票算是起了个头,很多人都拿牛奶票兑换其他东西,还有直接出钱买的。

白露珠没去换,将钱票用手绢包好塞到口袋里,牛奶想领回家做双皮奶,这是上辈子去圳市做生意,喜欢上的一道美食。

想到双皮奶加了煮熟的红豆,配上表面的薄衣奶皮,甘香润滑,奶味浓郁,不禁咽了咽口水,有点迫不及待想收拾东西下班。

陆敏敏突然想起一桩事情,“哎,你们知道吗?冷梅判刑了!”

化妆间气氛稍稍止住一瞬,而后立马爆炸开来!

“总算等到了!多少年?没个七八年我不服!”

“她犯了那么多事,绝对不能轻易放过她!”

“去哪里改造?最好弄去煤矿下井挖煤服刑!”

“就她一个人做的吗?不是说还有外厂人帮忙?一起判了没有?”

“对对对,一个都不能放过,不然再心怀不轨跑到咱们团里搞破坏,谁知道下次还能不能这么幸运!”

陆敏敏将糖票卷起来放进口袋里,解释道:

“帮手是钢铁厂的一个工人,许清红告完,警察说她的伤跟冷梅没关系,巷子里的水都是这个朱宏阳故意洒的,而且好像被逮到后咬死了是自己一个做的,跟冷梅没有任何关系,因情节较为严重,所以被判了三年,罚到石碑农场服刑。”

看着陆敏敏兴奋的样子,众人知道绝对没这么简单,忍耐住拍桌而起的冲动,静等冷梅的下场。

“冷梅因为化妆品一事导致若欣的脸,佳梦的手过敏,情节不算严重,判了一年。”陆敏敏故意停顿,看到大家想撕碎人的眼神,双手往下压示意稍安勿躁,“这是汪若欣报警后,香阳城南派出所做出的处罚,但是!”

陆敏敏看了一眼顾佳梦,抑制不住嘴角上扬,“但是因为冷梅有文工团编制,由派出所转到军区保安侦查部,昨天晚上人已经送到边防雷区排雷服刑,等待侦查继续调查更多有关竞选当天的事。”

屋里人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王兰小心翼翼问:“...边防雷区?”

大家打了个冷颤,很多人眼神不自觉看向顾佳梦,心里明白冷梅转入军区调查,一定跟她有关系,否则不会调到零下二三十度的边防,更不可能去雷区服刑。

雷区是什么地方,那是战争过后留下的地雷,很多还在结冰的江里,需要人下水一一排除,若是一不小心地雷爆炸,命就直接搭上了。

白露珠喝了一口红枣水,放下保温杯后,问:“所以,在保安侦查调查清楚之前,冷梅即便是服刑超过一年,也得继续等在那里?”

“按理说是这样。”顾佳梦将盘起的头发解开,“下班了。”

周琪提起皮包,“活该!下班下班!”

“就是活该,恶人有恶报!”

“嗐,排雷多光荣的事情,一般人还去不了,去饭店买卤肉吃喽。”

“都要演出了你还吃,小心衣服都穿不进去。”

“哈哈哈,今天心情好,瑶瑶等等我,卤肉太肥,我买点猪耳朵回去吃。”

“我得去码头换牛奶了,省得晚去又要等一个星期。”

过了刚开始的惊讶,没有一个人同情冷梅,高高兴兴换衣服下班,刚领了工资,赶着去供销社,去百货商场逛一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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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珠换下练习服,出了门和同事一起往码头补给站赶。

换完牛奶,又拐去供销社买红豆,都是今天领工资,临近下班点,供销社里挤满了人,白露珠称个红豆还等了十来分钟,更别说其他买细面糖肉的人了。

想到父亲应该会买肉,白露珠便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除了红豆之外,又称了一斤小灯笼般大的草莓,正好可以切成丁放在双皮奶上。

“哎你们听说了吗?家具厂有个机床工人被亲闺女举报送去派出所了。”

“亲闺女举报?!真的假的,这闺女算是白养了,居然敢举报亲爹?”

“听说是打媳妇,闺女见不得亲妈被打,就把亲爹偷厂里东西的事举报了。”

“家暴啊?这,去让厂领导教育一顿就是了,怎么能把亲爹送派出所了。”

“你们重点搞错没,那个工人偷东西啊!这年头还有这种偷鸡摸狗的人!那闺女干得好!”

“肯定是家里穷,偷东西想补贴家里的,这闺女太不懂事了!”

...

小县城有点什么事情,不出一天就能传遍每个角落,亲闺女举报亲爹的事,在大部分人眼里都是不能理解,不可饶恕的事情。

“那工人确实想补贴家里,不过不是想补贴自己家,是偷东西去养两个侄子。”白露珠站在人群后面出声:

“为了两个侄子,早先年差点把女儿饿死,后来先是把大女儿的工作让侄子给顶了,又为了侄子娶媳妇,把大女儿嫁给死了老婆的瘸子要彩礼,彩礼不够,就把才十五岁的小女儿也嫁给死了老婆的人。”

人群静了片刻,一道声音先响起来:

“这种重男轻女,旧观念思想未除,还家暴偷窃,枉为当父亲的男人,谁要是为他说话,肯定是自己也做了这样的事,都是同类人,否则正常人骂他都来不及,谁会帮他说话!”

白露珠往那边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家具门市的几个人,少了母亲,也是领了工资来买东西的,几人对视一眼,装作不认识。

“说的是!这也太缺德了!肯定是自己想儿子没想到,就怕没人养老送终,才拼命对侄子好的!”

“十五岁小女儿定亲了?!这爹缺德,敢娶的人也缺德!一定要抓出来让大家看看,到底是谁敢助纣为虐!”

“大女儿干的好!那两个侄子肯定也不是好东西!”

“要是好东西,会把两个堂妹嫁给死了老婆的人,要彩礼给自己娶媳妇?呸!就不怕因为作孽断子绝孙!”

“两个女儿太可怜了,亲妈都不管吗?幸好大女儿去举报,要不然一辈子可就毁了!”

“我知道是谁,那工人是家具厂的王勇,他大哥是纺织厂的搬货员王义,早些年王勇带着亲妈大哥大嫂,全家一起打媳妇,被厂领导警告过才收敛,真没想到后来又做了这样的事!”

门市上了年纪的李大娘又开始带起另一波节奏,群众听完愈加义愤填膺,怒骂不停:

“带着全家一起打媳妇?真是闻所未闻,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出现!”

“怪不得两个侄子是吸血鬼,原来全家都是一个德行!真是该拖出来让大家瞧瞧到底长什么样!”

“大女儿干的好!要不是大女儿去举报,还不知道香阳县还藏了这样的人,真是香阳之耻!”

“这家就是恶霸啊!跟那电影里的南霸天有什么区别!大女儿就是被欺负够了,跟那吴琼花一样扛枪反抗,女英雄啊!!”

“一家真是现实版的南霸天,真该天打雷劈!”

...

县城最大的供销社,在十五号发工资当天,人一波接一波的来,听到正儿八经的事实情况后,皆忍不住加入人群怒骂。

全县一半人民开始谴责王勇一家,同情王勇媳妇,同情两个女儿,没有一个人再说出大女儿不对不说,王招娣还成了现实版的吴琼花!

每个县民突然都带着一身正气,想要参与此次案件,想要帮吴琼花一起打倒恶霸,唯恐被说成是和渣男父亲一样的人。

骂到最后,还顺带给王勇一家娶了新名字:恶霸王!

几人出门后,李大娘回头看了一眼供销社门口都被人堵得严严实实,放心道:“这下好了,全县人都知道了事实情况,王勇大哥那边不敢再去欺负招娣她们。”

汪杰拎着一刀肉放进车篮子里,“露珠,还是你机灵,正好趁着人多,把这事捅出来。”

“我就是起了个头,主要还是你们配合得好。”白露珠也将东西放进车篮子里,这几天王招娣母女都是住在妇联主任家里,完全不敢出门,就等着派出所那边调查完判刑。

“昨天王勇妈还跑来厂里闹,厂长直接让保安把人扣下来关了半天,吓唬她们因为收了招娣的彩礼钱要送去革委会。”汪杰说着就笑了,“老太太刚开始还在撒泼,一看到警察就焉了,一声不敢吭,回去拿了五百块钱出来。”

“照理说招娣的彩礼钱应该已经给了王二刚对象家了,否则那边也不会又加价,都给了五百,老太太还能再拿出来五百,说明家里钱包松得很。”

李大娘呸了一声,“口袋这么松,还要吸未成年的血,天底下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那也是她亲孙女,这么作孽,就不怕走出门被雷劈!”

“得亏各位长辈发善心,才减少了人间惨事,我以后还得向您们学习,心有正义,除恶扬善。”

白露珠语气除了充满敬意,还有些崇拜,几人听了之后,转怒为笑,虽说本来就是做善事不求回报,但要是能被旁人认可,尤其是被小辈崇拜认可,心里自然觉得高兴,有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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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珠,牛奶煮好了。”

厨房太挤,白露珠正在院子里洗草莓,听到父亲的声音后,端着一小盆草莓走进客厅,路上没忍住拿起一颗吃起来,满嘴鲜甜,纯天然草莓很少有这么大的,今天真是赶巧了。

“爸,你帮我煮红豆了没有。”白露珠将半个草莓全部吃掉,拿起一颗小的递到父亲嘴边。

白越明今天果然买了肉,还打了二斤,本来还以为他是要送到奶奶那边,每个月十五号发工资当天,就会送些东西过去,当天不送的话,第二天大伯母和两个堂姐就要过来干活了。

没想到她爸居然把肉全都给切了,说是要学着国营饭店做卤肉,说实在话,她真的有点意外。

父亲对那边一向心软,以前也闹过矛盾,用不了一个星期,奶奶说点委屈话,大伯母来干干活,基本上就算了,该照顾还是照顾。

或许不是父亲变了,而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认准应该照顾的人,怎么折腾都行,态度很坚定。

可要是触及到底线,那边怎么折腾都不行,同样态度很坚定。

作为底线的白露珠,认识到这点后,又递给父亲一颗草莓。

“够了,你自己吃,难得买到这么鲜甜的草莓。”白越明正忙着从大师傅那打听到的卤肉制作方法,先是拿酱料腌制半个小时,还要再给肉按摩按摩,回答女儿刚才的话:

“红豆还没煮破皮,得再煮一会,你赶紧把牛奶端出来,我要炒菜了。”

“我不是蒸好就完了,这才刚开始。”白露珠一边洗手一边笑道,果然话音落下,听到父亲的惊讶声:“啊?还要再用?两个炉子都被你给霸占了。”

“你等红豆煮好了就行了。”

白露珠笑着揭开锅盖,看到豆子有些已经破皮了,关上继续煮,又将旁边小锅子里的牛奶端出来,倒进四个小碗里冷着。

分了一半草莓出来,放到专门切素菜的砧板上切成丁状,搁置一边。

打了三个鸡蛋蛋清到海碗里,没有柠檬倒了点白醋去腥,加了两勺白糖觉得不够,转而想到等下红豆里还要加入大量白糖,若是双皮奶再甜得齁人,反倒就不是那个味儿了,才作罢。

小心将碗里冷却好的牛奶倒进海碗里,留下一层薄衣在碗底,也就是她最着迷最想吃的奶皮。

拿着筷子快速将牛奶和蛋清搅拌均匀,细网漏勺过滤一遍,主要是为了把蛋清引起的气泡过滤出来,便做好了前半部分。

不能直接用海碗倒进碗里,以免水流冲击力过强,将碗底的奶皮冲破,用汤勺盛起牛奶,力道轻柔地舀进碗里,放进蒸锅开蒸。

一斤牛奶其实够做五碗,白露珠留了半杯准备明天早上喝,父母吃两碗,她吃一碗,剩下一碗装进保温饭盒里,带到县城给贺祺深吃。

虽然双皮奶冷掉后不如热着吃美味,但总比没得吃好。

蒸了二十分钟左右,煤炉灶门不能直接堵死关火,否则引炉子又是一件麻烦事。

将锅子端下来放地上闷一会,牛奶凝固成功,表面再次出现奶皮,再加上碗底的那层奶皮,变成了双皮奶。

这时父亲等了许久的红豆也全部开花了,倒掉多余的水,再倒进小锅子里面,用手抓了一大把白糖撒进去,开火搅拌熬煮,将水分熬干后便完成最后一道工序了。

“爸,你尝一口红豆。”白露珠舀了一勺子递父亲,“尝尝甜不甜?”

“谁家舍得像你一样抓大一把糖,能不甜吗?”白越明接过勺子往嘴里放,点点头,“甜,煮的特别软,好吃得很。”

白露珠放心将小锅子端下来,把炉子让给父亲烧菜。

卤肉一时半会做不好,肯定不是留着今晚吃,白越明留了一块瘦肉,切成肉丝炒莴笋片,买了新鲜对虾,放入葱姜煮成白灼虾,再烧个冬天特有的白菜冻豆腐,煮上香喷喷的白米饭,就算发工资加餐了。

蒜泥下热油锅里,厨房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排风机开始运转,依然有小部分烟雾在厨房挥散不去。

白露珠把草莓红豆做成双拼码在双皮奶上,急忙端到客厅,生怕奶味里掺杂油烟味。

贺祺深那份还放在锅里,准备等明天一大早切点新鲜草莓放上去,否则切开后的草莓,隔了一夜容易边缘发黑,不新鲜也不美观。

母亲提了一些东西去了外婆家,天黑才回来,进门时后面跟着笑眯眯的大伯母,还有吊儿郎当的白志诚。

磨了这么久,到底没下成乡。

白露珠只把父母那两碗放进菜罩底下,没有因为大伯家来人,就藏着不敢吃,从小父母也没传递给她要顾着别人看法,小心偷着吃的习惯。

“大伯母来领粮食了?”香滑浓郁入口,奶味十足,白露珠握紧手指,好吃到恨不得站起来跺脚。

“哎。”徐红梅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小碗,好奇问:“这是什么吃法,好像是牛奶?”

白志诚坐到旁边,伸头道:“四姐,给我吃一口。”

白露珠将碗往面前推了推,“不给,就一小碗,你不喝牛奶滑肠吗?别吃。”

“真是牛奶?”白志诚顿时没了兴趣,“那我不吃了,一吃就拉肚子。”

白露珠笑问:“你来干嘛?十斤米面用得着两个人拎吗?”

话音刚落,白越明打开厨房门,在里面早就听到了动静,知道是谁来了,指了指客厅墙边的两袋东西,道:“十斤米面都准备好了。”

徐红梅面色微顿,还没开口,就听到白露珠道:“志诚,懂点事,等下别让大伯母拎,知道吗?”

“知道知道。”白志诚趴在桌子上,手指跟多动症似的从左边敲到右边,“要我说这么麻烦干什么,奶奶直接住过来不就得了,房间二婶打扫的干干净净,床又大被子又软,我住了都不想走,奶奶非不来。”

徐红梅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小儿子,本来心里就憋屈,谁能想到小叔子这次真的狠下心来了,搁以前肯定要把老太太叫过来一起闹一闹的,可这两天因为王义王勇两兄弟的事,闹得全城沸沸扬扬。

前两天还好些,今天不知怎么了,同大院的人下班回去后,都在骂王义家的人,连小孩子都组成一队什么正义保卫兵,喊着打倒恶霸王,捡了不知道多少小石子往王义家砸,闹得王家人不敢踏出门。

出门的时候,有人问她去哪,一听说去小叔子家的时候,那种鄙视的眼神,看得她一肚子火,却又不敢吭声,只能憋着火往这边来。

小叔子的性格刚强,知道不能硬着来,只能软着道:“他二叔,最近志霆媳妇刚检查出来怀孕了,妈这两天也瘦了,你看...”

“瘦了?”白越明眉头一皱,“你们怎么照顾妈的?为什么会瘦了?要照顾不好,赶紧送到这边来,不要再搞些小心思让妈受罪。”

徐红梅一直刻意上扬的嘴角僵住。

白露珠眉毛一挑,原来她爸什么都知道。

“他二叔,你这叫什么话,妈在家过得就是老天君的日子,有什么好的都是先仅着她吃,瘦又不是饿的,还不是因为你现在变成这样,让她添堵才瘦的。”

听到大嫂子的话,葛嫦慧不乐意了,“什么叫变成这样,要不然我们一起去纺织大院拉邻居出来问问,这些年我们补贴你们多少?”

徐红梅刚才是没忍住怒气,所以才说出不中听的话,一听到要去纺织大院,顿时就怕了,露出一贯的讨好笑容:

“弟妹,我知道,你们对我们的照顾都记在心里,这确实是条件不好,没法子才来张口,要是我们有钱,不但不会张口,还会让你们家也过上老太君的生活。”

看到葛嫦慧脸色好转后,徐红梅稍稍松了口气,接着又道:“妈常说,兄弟俩谁有能力,就多帮衬着些没能力的人,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上次珍珠那个事,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他小叔,你不能就这么怪在她身上,连带着不帮衬了。”

“就这么多,十斤米面。”白越明不为所动,“这些都是给妈的,要是妈吃不到,我也要去街道居委会说道说道的。”

徐红梅流出眼泪,“他小叔,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志霆媳妇肚子里的孩子,那也是姓白的,还是咱们白家的长孙。”

“长孙?”白露珠放下勺子,好奇问:“刚怀怎么就知道是长孙了?”

“肯定是长孙!”徐红梅斩钉截铁,“我第一胎就怀的男孩,志霆媳妇上面也是一个哥哥,这样算下来,她肚子里肯定是男孩。”

“噢,原来是这样。”白露珠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屁的男孩,上辈子白志霆出轨养了两个小三,都没生出一个儿子,私生女倒是一个接一个。

又继续好奇问:“上次大哥跟我打赌,说再也不会让我爸补贴他,还说三年之内一定要你们过上好日子,大伯母,你来的时候大哥知不知道?要是不知道,怕是会怪罪你吧。”

“他...”徐红梅说不出话,大儿子自然是知道的,不但知道,还一天天的暗示她来这边要东西,虽没明确的讲,但当妈的哪能看不出儿子到底怎么想的。

再说除了媳妇怀孕,维修师傅那边也等着送礼,拖了这么几天,听说都故意不教了。

“你们家的孙子,你们家自己想办法。”

白越明说完转身走进厨房,接着把厨房门关得紧紧的。

徐红梅坐着流眼泪,白志诚没说话,从小到大已经习惯母亲这样,心里要说不难受,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也没什么能力,他倒想去乡下,算是帮家里减轻负担,结果父母非不同意,就这样耗着。

“大伯母,你让大哥来要。”白露珠不咸不淡道:“他连孩子都有了,你还要帮着她来吸我们家的血多久。”

徐红梅只是哭,并不吭声。

白露珠放下勺子,笑着道:“我跟三姐有仇,跟大哥也有矛盾,就你这么要法,我明天下班,可能都会改走纺织厂门口那条路了。”

“你...”徐红梅瞬间停止哭泣,知道侄女性子像小叔子,这话不是吓唬,是绝对能干得出来,抹了抹眼泪,站起身拎起十斤米面,“算了,除了自家人,谁都不能指望。”

“哟,这就不是自家人了。”白露珠才不会让她添完堵就走人,“米面放下,明天我就去警察局报警,既然奶奶都瘦了,必须得把你们叫过去审问审问,是不是你们家虐待奶奶。”

徐红梅被吓住,连忙摆手,“你奶没瘦,看着还胖了二斤。”

“胖不胖警察说了算,你...”

“四姐...”

白露珠话说一半,被白志诚求饶的声音打断。

看了一眼面色为难的堂弟,脑海里回想起他趴在父亲病床前大哭的样子,心下微微叹口气,“志诚,你留下来,我有话跟你讲。”

看到白露珠软了口,徐红梅不敢再说任何话,提着米面率先踏出门。

客厅静了一会,白志诚脸色不好看,在他心里,二叔二婶四姐和家里人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没住在一起罢了,就因为三姐不知道哪根弦搭错给四姐下药,闹得全家变成这样,关系越来越差,越来越远。

白露珠没胃口再吃剩下的半碗双皮奶,一起的放到菜罩底下后,问堂弟:“你最近在做什么?”

白志诚整个人焉不拉唧,“街道糊火柴盒挣钱,晚上复习之前上学的书。”

“你那对象怎么样了?还想娶吗?”

“想啊,怎么不想。”

白露珠看不出他到底是为了去乡下不用奋斗,还是真喜欢闫二花,问道:“你去不了乡下,也打算娶?”

“去不了乡下,就把她娶到城里来呗。”白志诚少见的长叹一声,“不过现在不行,听说钢铁厂又要招工了,正好我最近都在读书,说不定能考进去,要是考进去了,一分到房子就把二花给娶了。”

听了这话,白露珠才勾了勾嘴角,说出决定之前,调侃道:“你原先不是想去乡下享福才要闫二花的吗?”

“人生哪有不奋斗就享福的事。”白志诚好奇问:“你把我留下来就想问这事?”

白露珠仔细观察堂弟,白家人长相是真不赖,听说爷爷是出了名的美男子,老太太长相也不差,到了孙子辈也没一个长偏的,毕竟都是跟女主一家子,颜值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白志诚算是明面上的厚脸皮,光这一点,就非常适合做销售。

厚脸皮放在生活里多半是惹人讨厌的,但是放到销售行业,却是一个超级闪光点,为了业绩能豁得出去脸皮,不会感到害臊羞愧,哪里的大门都会为其打开。

再加上嘴皮子也挺利索,好好培训一下,知道该如何说话,必然能闯出一片天来。

“你明天早上六点到这边来,跟我一起去市里。”

白露珠转身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又去房间的床头柜上拿了原先为王招娣准备的销售技巧,走出来递给堂弟;

“你把这抄一份,今晚带回去好好理解通透,暂时理解不了,就先背熟。”

白志诚很聪明,知道四姐不会无缘无故叫他去市里,接过两个本子,打开后先看了一遍,读到:

“推销产品之前,先吸引住顾客的注意,一、可以通过高级别的赞美,二、通过周到贴切的服务...”

“你去里面读。”白露珠打断他,“去里面边抄写边读,每一条都要仔细思考。”

“四姐,这是卖什么的?”白志诚将笔记本合起来,有点兴奋道:“四姐,你是要帮我介绍工作吗?”

“能不能介绍成功,还得看你明天的本事。”白露珠指着笔记本继续道:“里面有些东西不是针对你写的,你要记住自己最大的特色,就是不要脸...”

“我怎么不要脸了。”白志诚摸了摸脸,“每天洗得干干净净,多要脸啊。”

白露珠将手上的笔朝他扔过去,“别贫嘴,你的不要脸是优点,你要发扬光大这一点,我指的不是行为上,是性格上,你别到时候直接对顾客动手动脚,真做些不要脸的事。”

“我懂,不能惹人讨厌的不要脸,就是要一个劲夸对方,哪怕是违心的,好话也得不要钱的说。”白志诚对‘不要脸’三个字理解力特别强,也特别会延伸:

“死皮赖脸苦苦哀求,卖惨流眼泪,胡编乱造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死皮赖脸拉着人家,把东西吹的天上有地上无,不买不能走,走了也不行,将人扛着送到家门口,再老的人都得叫人家哥哥姐姐,勤快到把人家屋顶瓦片都擦得干干净净,再捧着东西跪下求人买。”

白露珠都听呆住了,差点怀疑堂弟是从创业潮中重生回来的。

难道这就是与生俱来的死不要脸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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