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露珠!”
徐红梅看到她脚步一顿, 接着又急忙问:“露珠,志诚回来了吗?这孩子,说订亲就订亲了,连父母都不通知一声!”
白露珠礼貌叫了两人一声, “回来了, 在我们家吃饭。”
“他还能吃得下去饭!”白越光虎着脸正要往前冲,就听到白露珠道:“志诚正在陪新单位的厂长吃饭, 你们这副样子过去, 是想搅了他的工作吗?”
两人愣了愣, 齐声问:“厂长?!”
厂长是什么人物,那是他们想递根烟都递不到跟前的人, 小儿子居然可以和厂长一起吃饭?!
徐红梅率先反应过来,一如既往‘聪明’, 一把握住侄女的手, “露珠, 你跟你妈一样有本事,其实大伯母心里一直最看好你, 多亏你想着志诚给他安排了工作,否则他不知道还得在街道混多久。”
听了这话,白越光咳了一声,露出笑模样:“你俩打小感情就好, 长大志诚还是喜欢黏着你。”
两口子态度明显转变, 尤其是白越光, 完全忘记之前白露珠将他气得差点撅过去。
毕竟现在难得有大厂招工,就算招工也要过五关斩六将,从上千人里面挤进去,如果挤不进去, 买一份工作少说也要四五百。
侄女带着小儿子去了趟市里,就把工作给解决了,心里怎能不高兴,对于以前那点小事,自然就翻过去了。
他们变了,白露珠却一点都没变,口吻依然不客气:“要是不调整好你们这副要打人的脸色,就不要进我们家门,吓到了客人,赔得起吗?”
两口子听完对视一眼,不但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立马搓了搓脸,扬起更大的笑容。
徐红梅放软了声音道:“我们调整好了,前面就是听说志诚跑乡下订亲了,一时着急没控制住。”
“你们听谁说的?”白露珠刚问完又觉得答案不重要,肯定是志诚早上走的时候遇到了谁,一时得瑟说秃噜嘴。
看两人身上没了之前那副杀气腾腾的状态,便没再拦着,转身往家里走的时候道:“早上我妈劝了,让志诚去告诉你们,但志诚怕你拿不出钱,帮不上忙反而难过,就一个人跑乡下去了。”
“怕我们难过?”徐红梅眼眶一红,“这孩子是把我昨晚说的话放心上了,就算我们出不起钱,还出不起力?帮着张罗张罗也不用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去下乡提亲。”
白露珠看了她一眼没吭声,心想你小儿子就是心里太清楚,一旦你帮忙出力了,订亲结婚必然就没那么顺顺利利,所以宁愿孤孤单单。
踏进门的时候,看到桌子上三个男人正在拿着一瓶茅台研究,时不时哈哈大笑。
白露珠惊讶问:“爸,你居然把藏了那么久的茅台都给拿出来了!”
“四姐,我们都听说了,你已经成了天荷的股东,二叔一听完高兴得不得了,直接就把茅台拿了出来!”
白志诚反应慢半拍,急着倾诉喜悦后,才看到后面的父母,完了又高兴走过去,热情道:“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要搁刚才的状态听这话,白越光一榔头就往小儿子头上敲过去了,然而听完侄女说的小儿子是不想让他们难过,再加上厂长在场,硬生生挤出笑容来:
“来看看你,不是过两天就走了吗?”
丈夫忍住不问问,徐红梅忍不住,“志诚,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乡下订亲了?人家那边有没有觉得你失礼?亲订得怎么样了?”
白志诚没心没肺道:“挺好的,现在婚姻自主,又不讲究包办婚姻,我和二花自己同意就行了,那边能说什么。”
“都站门口干什么?没看见有客人在吗?”
白越明及时出声,帮侄子解围,几人才踏进门。
屋里就一个生面孔在,自然知道他就是厂长,白越光两口子笑容里带着些许讨好点了点头。
“这是我们单位的厂长,这是我爸妈。”白志诚介绍完坐到位置上,催促二叔:“打开打开,是顺时针拧吧?”
葛嫦慧从厨房走出来,就见大伯子大嫂子愣站在一旁,没人招呼他们坐下,于是搬了两张椅子递过去,“大哥大嫂,吃饭了吗?”
“饭做好了,一听隔壁大勇说早上遇到志诚,一口没吃就赶紧跑过来了。”徐红梅瞄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光是肉就有好几盘。
家里最近少了小叔子两口子补贴,除了大儿媳妇和老太太能喝点鱼汤,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了。
转头望了一眼丈夫,见他眼神直勾勾盯着茅台酒,尤其是在开瓶香气飘出来的时候,喉咙不停滚动,明显也馋了。
然而现在不比以前,进门后小叔子就没开过口邀两人吃饭,小儿子只顾着吃也不喊他爹妈。
除了厂长在,又因为小儿子的前程目前都掌握在侄女手里,刚才还听到什么股东,好像厉害的样子,因此不敢厚着脸皮上桌。
人都到家里了,该招呼还得招呼一声,葛嫦慧笑着问:“他们才刚开始吃,酒杯都没碰起来,估计得好一会,你们是在这吃一口,还是回家再说?”
话音落了好几秒,两口子居然没一个吭声的。
想吃肯定想吃,却又不敢去吃,怕说错什么话再惹了厂长不开心,更怕刚坐下白越明和白露珠直接不给他们脸,说一些让他们难堪的话。
毕竟两个人真能干出来。
见丈夫还不吭声,徐红梅只能开口,“不在这吃了,妈还在家等着,我们先回去了,明天早上再过来。”
葛嫦慧没拦着,笑着道:“今天下班去副食品店买了一斤鸡蛋糕,正好带回去给妈吃。”
说完转身从房间拿了一包鸡蛋糕出来,递给大嫂子。
徐红梅余光往桌子上和厨房瞟了瞟,心下微微叹息,还以为弟妹会拿饭盒装肉菜什么的让她带回去,没想到只是给了一包老太太吃的鸡蛋糕。
白越光心里憋着气,终于将眼神从茅台上收回来,沉声道:“走吧。”
白露珠看着大伯两口子的背影,嘴角微微一勾,夹了一筷子萝卜丝放嘴里,慢慢嚼着,给了母亲赞赏的眼神。
“来,志诚,这杯酒恭喜你今天订亲,也恭喜咱家露珠成了天荷的股东。”
客厅洋溢着满满喜气,一顿饭吃下来,三人除了品酒,就是章远山向白越明夸赞她销售能力有多厉害,白志诚附和。
聊到最后,白越明还从房间里,拿出已经剪下来准备别在相框里的报纸拿出来,一遍遍大声朗读。
晚饭结束后,章远山走路都打着飘,依然没忘记将装着两千块钱的信封交给白露珠,并且威胁如果不收,就要躺到地上放赖了。
看他实在坚持,白露珠便笑着收下。
白志诚酒量很好,除了脸有点红,没有任何醉酒迹象,就让他送厂长回招待所。
家里清净了,葛嫦慧将桌子收拾干净,白露珠倒了两杯温水,舀了点二花上次送的蜂蜜,一杯端给父亲,一杯留着等白志诚回来喝。
“白大师轰动全城!”白越明眼神半醉半清醒,一看就知道今天喝得不算多,靠在椅背上,拿着报纸还在读:“白大师是第一声春雷!”
葛嫦慧洗了抹布出来擦桌子,“行了,让我们耳朵歇歇吧。”
“嘿嘿,有几个人的闺女能让人民日报这么夸,有几个人的闺女能年纪轻轻就成了化妆品厂的股东?”白越明坐起身喝了一口蜂蜜水,美道:“露珠,你是爸爸的骄傲!”
白露珠耳朵动了动,表情淡定。
拆开厚厚的信封,掏出一沓崭新的大团结,随意屈指弹了弹,第一笔钱赚到手了。
“厉害。”葛嫦慧笑着坐下,心里非常承认丈夫说的话。
一般像女儿这么大的小姑娘,一年在单位挣个两三百块,能挣到四五百块的都是特别了不得的了。
她们家露珠仅仅办一场活动就挣到了两千,还顺带帮两个人安排好了工作,更重要的是直接成了化妆品公司的股东,作为父母,怎么能不自豪!
白露珠数了两份五百,一份放到父亲面前,一份放到母亲面前,“妈,我留一千,给你们一人五百拿去花,想买什么买什么。”
两口子先是一怔,看着面前的钱,鼻头不由自主慢慢泛酸,喉咙也被哽住,半天说不出话。
白越明抹了一把脸,将钱还到女儿面前,“露珠,自己挣的钱自己收好,爸不要你的钱,你留着想买什么买什么。”
“对,你自己存着。”葛嫦慧眼角通红,泛着泪光,把钱也还给女儿,“要不了多久,你就要结婚成家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一当家就发现这里要花钱,那里也要花钱,手里多存点钱,日子才能过踏实。”
“哎哟,知道。”白露珠伸出双臂又将钱推到父母面前,“第一次挣大钱,你们就拿着吧,我自己留了一半,你们就尽情享受女儿的孝心。”
说完怕两人不舍得花,对母亲道:“妈,你要是舍不得花,我就会再从这一千块钱里面,花钱给你们买东西回来。”
“别别别。”
葛嫦慧连忙摆手,抬头看了一眼丈夫,想了想道:“这样,我和你爸一人拿一百,你不是要去供销社给志诚买衣服吗?明天早点下班,我们正好一起去逛逛,再顺便逛逛商场,就仅着这二百块钱花,怎么样?”
白露珠打了个哈欠,“那行吧,以后有的是机会,我就自己存着了。”
白越明留下一百,将剩下的钱赶忙推到女儿面前,“给给,都给你,你自己存着吧。”
葛嫦慧眼里堆满了笑意,也数了十张,将钱拿起来放到女儿面前。
两口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嘴角根本合不拢,觉得世上再没有比女儿更有能力,更孝顺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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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珠枕着钱睡了一夜,起床后才将钱放进小金库里,看着鼓啷啷的大衣口袋,估计最多再装个一两次就装不下了。
抬头看了一眼架子上背了蛮久的黑色斜挎小皮包,决定下午逛街,重新买个新款小包背。
旧的皮包就留着当小金库用,以后的钱肯定是越来越多,等到皮包塞得满满的时候,再拿到银行去存起来。
兜里有了钱,心情不由自主跟着变好,白露珠哼着新剧目的背景音乐刚走出房间,就发现父母比她心情还要好——
居然一大早起来专门给她炸了糖油饼!
糖油饼的面可是要发的,耗费时间不说,只做一两个的话,还要浪费很多油去炸,虽然油还能再烧菜吃,但总归没有新油感觉好。
所以一般只有在星期天休息的时候,葛嫦慧才会提前一晚和好面,放厨房发着,第二天起来不用赶着上班,可以慢慢做。
工作日向来是煮点鸡蛋,蒸点馒头,喝碗稀饭就着咸菜,怎么方便怎么来。
白露珠倚在厨房门框上,“白同志,葛同志,你们这算势利眼,还是算什么?糖油饼都做上了!”
“去去!”葛嫦慧眼里的笑意还没散去,拿着筷子将炸好的糖油饼从油锅里捞出来后,才道:“昨晚上我跟你爸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根本没法静下来,索性起床和面给你做糖油饼了。”
白越明正拿小碗盛稀饭,“你不是最爱吃糖油饼,今天让你一起床就能吃到刚出锅酥脆酥脆的口感。”
“昨天刚表达完孝心,今天立马就能吃到糖油饼,下次要再多表达点,岂不是一起来就能吃到刚出锅的鲍鱼了!”白露珠说完就跑进浴室。
“这孩子!”白越明咧着嘴说完,抵了抵媳妇肩膀,“我们俩好像是有点势利眼?”
葛嫦慧翻了个白眼,“要是你是,我可不是。”
等到白露珠洗漱完,早餐已经端到了桌子上,一家子坐下开始吃饭。
咬了一口热乎酥脆的糖油饼,白露珠心情美到无与伦比,不可用语言描述。
白志诚起床看到糖油饼也吓了一跳,但一点都没有耽误吃,一下子吃了三个,腻着肠胃出门去居委会办户口转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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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演员们感情越来越和谐,练习一上午,没出什么岔子,指导员都说大家的状态非常好,只要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到了军区,哪怕是遇上总团也不会占下风。
吃完午饭正在化妆间休息时,庄团长让人喊她去办公室。
白露珠还以为是要说什么关于舞蹈的事,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一张眼熟的面孔,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差点要想到上辈子去了,就听男人自我介绍道:
“白大师你好,我是首都电影制片二厂的导演,古冯。”
白露珠才恍然大悟,根本不是在哪见过,而是她认识人家,人家不认识她。
这个比较少见的两个姓名字,曾经轰动整个八零九零时代,不单单在国内人尽皆知,还是国际最具影响力的三大华人导演之首。
即便她早死了,后来看剧情里,仍然多次提到过主角去看古冯新上映的电影,介绍入了哪个国际大奖,为中国电影界拿回来多少名誉。
当然,古冯现在才拍了一两部电影,名气只有一丢丢,在国内还排不上号,更别提国际了。
“你好,古导演,我是白露珠。”
“快坐下吧,别站着了。”庄芙蓉招呼两人坐下,主动帮忙说明古冯的来意,“古导演最近在筹备一部电影,因为妆容方面的问题正愁眉不展,看到报纸上的照片后,多方打听到咱们团,从首都特地赶过来的。”
白露珠有点疑惑,“古导演,要说最会化妆的人才,基本全被各地电影厂招揽过去了,怎么还会找上我?”
古冯长得浓眉大眼,肤色偏黄,年纪估摸着三十一二,主要是眼袋有点肿,还灰不溜秋,一看就是为了艺术没少熬夜,不知道真实岁数到底多少。
这会又不自觉皱着眉道,叹道:“首都四个厂的化妆师都来试过了,连外地的都来过了,达不到演员的要求。”
“达不到演员的要求?”白露珠惊讶问。
这年头演员不像后面几十年那么有话语权,尤其是在拍戏上,不是一部部拿片酬,而是和所有工人一样,一个月拿个三四十块钱稳定工资,除了拍杂志画报,额外能拿点补贴,根本不允许私下去接活动。
因此,不怪她疑惑讶异,怎么就变成达不到演员的要求了。
古冯抬头看到两人面色疑惑,解释道:“我们女主角饰演者是经验很丰富的大花旦,人家确实是有真本事,开始她说不行,我们不信,试了几遍后发现真的是不行,白白浪费胶片。”
“是什么妆容?”白露珠面色镇定,没有自大,“那么多专业化妆师都办不到的事,我认真说起来只算是个业余的,多半也不行。”
“我是找到人民日报的鲍毅记者,看到你画的女工妆前妆后对比,技术非常惊艳,才抱着希望过来。”
古冯从皮包里拿出几张照片出来,“这是我们化妆总监袁婷的手记,里面记载了每一次试妆的问题,这部戏是清宫戏,讲述慈禧一生,饰演者是周莉情...”
“周莉情?!”庄团长惊呼一声,“她演戏好厉害的,小红花和扛旗演得特别感人,真是大花旦啊!”
白露珠经常看电影,知道这位是谁,几乎全国老百姓都认识她的脸,名字如雷贯耳,六几年就出来演戏,手握多部好口碑电影。
“白大师...”
“叫我小白或者白同志,露珠都行。”
古冯听完笑了笑,改口道:“小白同志,你们也都知道,莉情同志出道很早,再加上已经三十多岁了,皮肤状态去演十几岁还没进宫的小姑娘,粉底刷得薄会显法令纹,刷得厚又太吓人,换了好些牌子化妆品,依然都搞不定,这还不是最难的。”
“最难搞定的是七十多岁的老年慈禧,老年妆对于整个电影界来说都是难事,痕迹太重不但会失真,还会掩盖住演员本身的容貌。”
“即便是老年人,作为女主角,依然得保证一定的美感,所以特别头疼,我想小白同志作为舞蹈演员,应该可以理解。”
“理解。”白露珠翻着化妆总监的手记,“稍等,等我先把这部分看完。”
【3.12,从法国托人带回粉膏,使用后效果厚重,莉情同志觉得妆容过老,上镜后果然更夸张,失败。】
【3.18,上海电影厂的如虹同志到达二厂,运用苏联电影化妆手法,贴合脸部结构,取得较为先进效果,可惜上镜不持久,发际线边缘容易蜕起,失败。】
【3.24,元萍同志从军区电影厂赶回来,使用油彩代替粉底液上色,导致莉情同志眼睛被刺激流泪,皮肤过敏,失败。】
...
一直翻到四月中,可以看出团队几乎用尽当下年代国内外的产品,技术手法,甚至可以看出技术总监越来越急躁,也因为操之过急几次出了岔子,导致女主角过敏,带病上阵。
白露珠将笔记本还给古冯,看到对方充满希冀的眼神,点头道:“我确实有两种方法,一个可以试试少女妆,一个可以试试老年妆。”
“真的?!!!”
古冯猛地站起身,眼中的神采就像沉浸式艺术家抓住了乍现的灵光,激动到浑身打着颤,给人感觉下一秒不是疯就是猝死。
接着抓起手记快速翻着,“小白同志,你确定吗?!你的方法这本手记里真的没有记载过吗?!”
“没有记载,但我也不敢百分百确定女主角会不会满意,你们上镜后又会怎么样。”
看着他的状态,白露珠稍微犹豫下,还是继续开口:“不过最近都没有时间,因为月底就要去珠圳演出,需要排练舞蹈,手记上写着预计五月开机,等回来要是来得及,我可以去试一试,看能不能帮上忙。”
古冯面露失望坐下,手里紧紧捏着笔记本,沉默好一会,看向庄芙蓉道:
“庄团长,能不能协调一下?有什么条件,你们尽管提,这部电影全组单单为了妆容就耗了两个多月,要是五月还没办法启动,就要将拍摄场让给其他人,一旦让了,开拍便遥遥无期,场地档期都排到明年年底去了,谁都等着拍,不会再让给我们。”
庄芙蓉为难道:“这个...要是换了别人,我会尽量帮你的忙,可是露珠是我们演出剧目的女主角,实在没办法协调。”
一听女主角,古冯脸色已经不能用失望来形容,就像是天塌了一样严重,白露珠觉得他的眼袋好像一瞬间又往下坠了两三厘米,整个人更加苍老了。
其实倒是很理解他,前一秒刚感觉到希望,后一秒又加倍失望,但又不是失望彻底,一丁点希望都没有。
反而就像是渴到快崩溃了,明明面前有桶水可以救命,却因隔了一层打不破的玻璃,任凭怎么抓心挠肝,也只能眼睁睁等着渴死。
所以没希望就罢了,明明有希望却得不到,死都瞑不了目。
白露珠与团长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的为难,她们身上也都担着责任,不能顾着同情别人,把自己人饿死。
古冯双手撑着自己的太阳穴,想了半天,抬头道:“小白同志,如果我用卡车将机器和女主角都带到你们团里来,你可以抽出一些时间帮帮忙吗?”
白露珠一怔,“这个倒是可以,我下午提前结束练习,晚上再加会班,不过场地电费还是要团长同意。”
古冯听完精神回来了,眼神再次充满希冀看向庄芙蓉,“庄团长,场地和电费我们都会出钱,除此之外,我会记得这份情,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到电影厂来找我。”
“不用这么客气,就是用个场地,不用给费用。”庄芙蓉笑着道:“用电多的话,就看电表给就行,这是军区报销的,我不能做主。”
古冯松了一大口气,往旁边移了移,握住庄团长的手,“谢谢,谢谢团长。”
感谢完又激动看向白露珠,“小白同志,我...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了,我知道你一场活动费用肯定不低,这次要能成功,确实是救了我们全组一百多口人,但妆化已经超支...我也不是卖可怜...”
“这个再说吧。”白露珠抬手打断有些语无伦次的他,“你都把整个组和大明星拉来香阳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要是不能成功,又是白费力气白费时间。”
古冯抓着后脑勺,“小白同志,你千万不要觉得有压力,这是我们求着你帮忙,就算拉来,还得你出力,真是惭愧得很。”
白露珠笑了笑,“你至少三天后再过来,我还需要定制一件工具,化妆品我自己会备好,女主角有什么过敏源你可以提前说,另外试妆戏份的剧本,你当天得带一份过来。”
古冯从口袋里摸出带拉链的军绿色折叠钱包,掏出一百块钱,“小白同志,今天身上只带了这么多,你需要什么工具,先拿着这钱去准备,不够的话等我来再补。”
“不用了,工具也是定制给我自己的,是私人物品。”白露珠没接他的钱,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不早了,古导演,你回去定完具体时间,打个电话给我们团长,我好提前准备。”
“太谢谢了,实在是太谢谢了。”
古冯精神彻底焕发,握完白露珠的手,又握了握庄团长的手,接着又来握了一遍她的手,连声道谢。
最后对方没走,白露珠先出了办公室,回去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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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说好了去买买买,白露珠下班没和同事们多唠,快速换完衣服,骑着自行车往家具门市赶。
远远就看到父亲手上提着一个白色编织篮子,站在家具门市台阶上与人闲谈。
白露珠骑着车过去,摇了摇铃铛。
“叮铃叮铃——!”
白越明听到声音转头,见到女儿后露出笑脸走下台阶,“磨磨蹭蹭,是不是不想花钱去买了?”
“篮子都拎来了,我不去你能让我啊?”白露珠与父亲打着趣,后腿一扫下车。
正打算停车,就看到母亲也拎着一个篮子走出来,边走还边回头与同事告别,交代一些门市的事情。
没看到有其他员工出来,显然门市里面有客人。
葛嫦慧刚走到面前就道:“走吧,志诚对象来了,带了好些东西。”
“人呢?”白越明好奇问:“小姑娘一个人来的?父母没跟来?”
“志诚骑着我的车带去纺织大院见父母了,小姑娘就一个人背着一篓子腊肉水果,还有蜂蜜,先送到家具门市来的,肯定是昨天知道咱们给钱了,是个有心孩子。”
葛嫦慧想到长得白白胖胖,性格羞涩的小姑娘,不由自主露出笑容:“长得蛮好,小两口看着很相配,说是乡下人,感觉条件一点都不差,身上衣服布料都是好料子,大嫂要再嫌弃就不应该了。”
白越明冷哼一声:“找个天仙,她心里都会觉得配不上他两个儿子。”
白露珠没忍住笑出来,“妈,那志诚还来不来了?我们先去商场,还是先去供销社?”
葛嫦慧示意丈夫去推车,等车来了后,坐上后座,才道:“我让志诚忙完到供销社等着了,先去那会合,晚点再去商场吧。”
一家三口骑着车来到供销社。
白志诚正和闫二花坐在对面石砌栏杆上,两人之间挨得不算近,但看对方的眼神谁都知道是在谈恋爱。
“志诚,二花。”白露珠等了一会,才出声打扰小情侣。
两人同时转头,又一起蹦下来,白志诚大步走在前面,闫二花见了人还是有点羞涩,脚步很慢挪过来,随后又跟着挨个叫了人。
白露珠第一次见小姑娘就很有好感,柔声问:“等很久了吧?”
闫二花双手一起摆,“没有没有,没有等很久。”
“那就一起进去吧。”
白露珠说完看了一眼没心没肺的堂弟,拽了拽他的衣角,悄声问:“你不会是想今天晚上把二花留在县里吧?”
“没有,二花是跟着公社拖拉机来的,五点钟到革委会门口集合,四姐,我可是正经人。”
看着堂弟得瑟的样子,白露珠翻了一个白眼:“天下没有比你更正经的人了。”
工人都还没有下班,这回供销社是人最少的时候,放在柜台上的长盘子刚刚重新填满各种各样东西,副食品区飘来鸡蛋糕香味,正等着客户上门。
白越明一进门就冲到柜台前问,“有没有袖珍款收音机?”
白露珠等人都愣了,没有想到父亲一来就先问了大件。
葛嫦慧走到丈夫身边问:“你有票?
“有,找站长匀的票,她们家早就有收音机了。”白越明说着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张收音机票。
“爸,你不是一直嫌弃收音机占地方,听着也没什么意思吗?怎么突然想买了?”
白露珠刚说完,就看到营业员从柜台里面拿出一只砖头大小的收音机,的确比普通收音机小了三四圈,拿在手上会更方便,而且模样好看,黑色小盒子,两个银色转扭,简单时尚,一看就是新款。
“这熊猫品牌新出来的款,拿着方便,信号接收好,最重要的是音质特别好,听得比其他收音机要真切。”
营业员介绍完,白越明边略显激动道:“就是这个,平时在单位站长会拿出来给大家听,音质确实好得很,这个能上电池还能充电,除了早上起来听新闻,还能听歌,听相声,听故事,我前几天还在里面听到水浒传来着,多少钱,是不是一百二?”
“是的,就是一百二十块钱。”
营业员确定完,白越明掏出钱包,数完钱放在柜台上,“幸亏闺女孝顺,才能想买就买,其实我都忍了很久了。”
早前家里存的钱,一大半都拿出来给闺女增添嫁妆了,剩下没多少,准备再攒一段时间,结果志诚又结婚了。
本来以为要到明年才能买,没想到闺女孝顺她一百块钱,让他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他最想买这款收音机,毫不犹豫添了二十块钱,拿下心目中最想要的东西。
“你爸真够速度。”葛嫦慧知道丈夫想要什么,没有去阻拦。
看到父亲舍得花钱,白露珠比他自己都高兴,“妈,你有什么想买的?”
“我不急,先问问有没有的确良,今天不是要给志诚买新衣服吗?”葛嫦慧看向小两口,“你昨天给二花买布了吗?”
白志诚摇头,“还没买,我要是挑不好看,她不喜欢不是白搭,所以说好了今天过来让她自己挑。”
白越明趴在柜台上,正跟营业员学习怎么操作收音机,一副有了收音机万事足,不打算再管其他事的样子。
难得见到他这么高兴,白露珠母女都没有打扰他,硬喊他过来,走到另一间布匹区。
“有没有的确良卖?”
问的时候白露珠是不抱希望的,这种布料是当下最抢手的东西,不但抢手还紧俏。
一旦供销社透露出的确良到货,门口一大早就会排起长龙,毕竟这是唯一不要布票还好看时髦的布料。
结果营业员抬了抬眼皮,从底下两捆布上来,“只有水蓝色和水粉色,要吗?”
“要要要!”白志诚叫着跑过来,盯着布道:“水蓝色就很好,衬肤色不说,到了夏天穿看着还特别清爽,四姐,我就要这个。”
“就算只有粉色,你也会说要要要。”
白露珠从包里掏出钱来,觉得这个水蓝色还真的挺好看,转头问:“妈,你要不要拿这个颜色做条连衣裙?难得遇上有货。”
葛嫦慧走近了,面色明显喜欢,但觉得有点贵,一条连衣裙坐下来起码得要二十几块钱,正想摇头时,就听到女儿说:
“先扯六尺水蓝色包起来,再扯十尺水蓝色另外包一份。”
“太贵了呀,你这孩子。”
看到母亲语气虽在抱怨,面色却很欣喜,白露珠笑道,“难得有的卖,以后想买还不知道哪天才能买到,这个是我拿的钱,不包含你那一百块,等一下你想买什么就继续买,不用考虑,不够的话全部我来付。”
女儿的话,葛嫦慧听了心里舒服极了,尤其在面对营业员传递过来的羡慕眼光后,腰板子更是不由自主挺直,神色里充满自豪。
嘴上嗔了女儿一句:“瞧你豪横的样!”
白露珠嘿嘿一笑,又觉得水粉色也很好看,穿上不但显气色,还会将气质衬得很温柔,于是看向堂弟问:“你要么把布票留着买床单被里子,直接给二花买的确良当新衣服?”
白志诚眉头慢慢皱起来,陷入纠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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