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祺深急忙扶住车把, 偷偷看了一眼媳妇脸色,顿时不敢再说话,先跨上车,单脚撑地。
白露珠抱着纸箱坐上后座, 拉着他腰侧的衣服。
“你是从车站直接过来的?”
“一下车就来了, 你不是说奶奶在,我就先来等你一起。”
车速骑得不快, 两人聊着天一路骑回家。
因为家里有老太太, 最近父母都是能早回来就尽早回来, 一进巷子,便听到收音机的声音, 家门口又围了不少人。
一群老太太正纳着鞋底子,糊纸箱子, 给衣服打补丁, 赵翠兰有了同辈聊天, 也不成天躺家里睡觉,每天都出来跟人唠嗑。
住这边发觉出好处了, 因为都要听小儿子家的收音机,这些老太太说话一般都会捧着她,提起来露珠也都是一脸羡慕,连连夸赞上报纸了, 还当上女主角去总军区演出了, 让她心里特别适意。
不像在纺织大院, 最近一说起几个孙辈,就各种怪声怪气,还好现在志诚去市里上班了,不然阴阳怪气的还要厉害。
而且住这边不但每天都能吃上肉, 国营饭店离得也近,她想吃什么,只要说一声,儿子媳妇立马就会去买回来,点心鸡蛋糕,白糖水麦乳精随时想喝就喝,不用看任何人脸色。
老姐妹们说得对,为了子女苦了这么多年,也是到了该享福的时候了,凡事强求不来,要是强求太多,跟小儿子家离了心,除了十斤米面,什么都别想得到。
“露珠回来了,对象也来啦。”
听到老姐妹的声音,赵翠兰转头,看到郎才女貌,相当般配的小孙女和孙女婿,露出笑容道:“小贺来了。”
“奶,家里就你一个人?”白露珠从自行车里将饭盒和包拿出来。
“没,你爸妈都回来了,在屋里烧饭,烀得牛肉。”老太太还想继续听录音机,不打算进屋,“你们快进去吧。”
一进客厅,就看到原来放在奶奶房间里的小床已经拿出来,铺在了客厅,就靠着她房间的那面墙。
“你晚上得睡客厅了。”白露珠笑着说完,走进厨房,“爸妈,听说做牛肉了?”
正在做饭的夫妻俩一起抬头,葛嫦慧问:“不是说今天会晚回来?”
“叔叔阿姨。”贺祺深在外面洗了手进来打招呼。
葛嫦慧露出笑容,“祺深也来这么早,牛肉才刚炖了一个小时,还得再炖一会,我当你们今天都要回来得晚,怎么都这么早回来了。”
白越明走到厨房门口,指着外面道:“祺深,奶奶住过来了,床给你铺在客厅,你晚上睡客厅行吧?”
“可以。”贺祺深嘴上应着,余光瞥了一眼媳妇房间的门。
白露珠正巧捉到他的眼神,低头一笑,“妈,家里云南白药软膏放哪里了?祺深手裂了缝,要抹一点。”
“手怎么了?”葛嫦慧放下锅铲连忙走过来看了一眼,看到没什么大问题后道:“在堂柜中间抽屉里,你翻翻。”
白露珠拉着人走出来,一打开抽屉就看到了软膏,挤了一点帮他涂在指腹上,“今天辛苦了,以后要多思考。”
贺祺深正享受着媳妇的温柔,这时候媳妇说什么都对,“好的,多思考。”
思考啥?不在乎。
“暂时就别洗手了,你想喝茶还是想喝什么?”白露珠关上抽屉,转到房间里,准备把给他买的东西都拿出来。
贺祺深亦步亦趋跟到房间里,轻轻关上门,“你一颗核桃仁都不吃吗?”
“等下再吃,我给你买东西了。”白露珠蹲下打开床头柜,拿出绣着竹叶的手绢,而后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打开包装盒盖子,“你来看看,以后我们一起用。”
贺祺深眼神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距离也没超出过一米,盒子一打开就看到别致清雅的紫砂壶套装,“好看,放新家还是放老宅?”
“放老宅吧,这肯定是平常经常用的。”白露珠解开外套扣子,“你一说新家,我想起来了,明天一起去挑沙发柜子吧,正好没事。”
“我正好提了钱出来,早就想到这事了。”贺祺深勤快地将媳妇外套接过来,正想将皮包也拿过来,就见媳妇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
“又赚钱了。”白露珠拆开信封,看到里面放了好些张大团结,抽出来数了数,一共十张,就是一百块钱,算是今天的辛苦费。
贺祺深好奇问:“剧组给的?”
“嗯,其实也没费什么力气,一百块钱不重要,最重要是多了人脉。”白露珠没打算隐瞒他什么事,打开大衣柜,拿出原来背的小皮包,将钱放进去。
小金库又添钱了,除了前几天给父母的二百,自己也花掉不少,加上原来存的钱,目前总共有2200多块。
“你取了多少钱?”白露珠转头问他,要是不多,明天得多带点过去挑选家具,早买完早散味道。
“两千块。”贺祺深也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够不够?不够的话明天再去取。”
“肯定够了,再说我这也有,不用你再去取了。”白露珠放心将小金库放回柜子里。
贺祺深自打进房间后,眼珠子就转个不停,想看看哪里能摆下一张床,最后发现只有媳妇的床尾,才有空余位置,心里琢磨着怎么样才能搬进来。
想了半天,开口:“客厅门,有缝。”
白露珠正在将高高盘起来的头发拆下来,闻言转头,“什么门没缝?”
“有缝,就冷啊...”贺祺深在床尾空地来回踱步,“我今天穿得少,来的时候就感觉嗓子发紧,晚上要是受凉了,肯定得发烧感冒。”
白露珠甩了甩头发,拿起梳子一梳到底,睨了他一眼,鼻子轻哼一声。
“哼什么?”贺祺深抚着自己脖子,使劲干咳两声,“现在就已经感觉不舒服了,特别像感冒前兆,晚上一定不能再着凉。”
白露珠似笑非笑看着他,“那可怎么办,要不然你把床搬到我房间里来?”
“我现在就去搬!”贺祺深立马转身,大步迈出房间门。
白露珠不紧不慢梳着头,没过一会就听到外面传来搬床的动静,又过了一会,搬床动静没了,贺祺深空着手进来,一脸吃了死苍蝇的表情,憋屈道:
“我把老丈人那么大一只拦路虎给忘了。”
“不搬了?”白露珠嘴角微翘,撑开皮筋将头发绑成低马尾。
“搬完了,搬到东屋去了。”贺祺深抓了抓头发,“晚上我和老丈人睡一屋,阿姨和你一起睡。”
白露珠轻笑出声,“晚上肯定不会冻感冒了。”
“哎!!”
贺祺深长叹一声,扑到在床上,接着伸手将枕头抱过来埋在里面,闻着属于媳妇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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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贺祺深就被老丈人叫起来围着县城跑步。
贺祺深满脸生无可恋,像是一个只会跑步的机器人,超过一辆又一辆自行车,跑了半个县城,到了家门口,额头大汗淋漓。
白越明退伍后每天搬货,体力差不到哪里去,后脚就跟着到了家门口,看着面色充血的女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身体素质不错,以后每个星期过来,我给你安排训练课程。”
“谢谢叔叔,不用了。”贺祺深哪会不知道老丈人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想把他累趴了,这样就搬不动床了。
白越明嘿嘿一笑,眼里闪过嘚瑟,小样,谁没年轻过,还想去露珠房间里睡,非得把这精力给跑没了不可,让他没力气再想歪心思。
一天没结婚,两个人就一天不能住在一起!
白露珠刚把老太太打开收音机,就见贺祺深踏进门,身上白衬衫湿了一半,紧贴里面的打底背心,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你一大早干什么去了,起得这么早?”
“跑步去了。”贺祺深直接走到外面水龙头底下,拧开自来水,直接用冷水洗脸。
葛嫦慧听到声音出来就看到这一幕,急忙道:“祺深,你不是说有感冒征兆吗?怎么还用冷水洗脸!”
“跑得太热了,先冲一下。”
贺祺深伸手从院子里的晾绳上拿下媳妇的毛巾,擦了擦脸和脖子,擦完用肥皂洗干净,又放回原处,才走进屋里。
白露珠递上调了蜂蜜的温水,“温度正好,别喝太急,怎么想起来去跑步了。”
贺祺深心里苦啊,摇了摇头,将一杯蜂蜜水全都干掉。
早上除了从单位买回来的肉包子,糖三角,还有特意煮的茶叶蛋,炒了青椒绿豆芽,烫了小青菜,搭配稀饭吃。
贺祺深直接吃了两个半包子,外加两个糖三角,还喝了一碗稀饭,两个鸡蛋。
白露珠盯着他看,“你今天到底跑了多少路?”
记得他的饭量一向是一个包子一碗稀饭,不吃蛋黄,会吃一个鸡蛋白,今天一点都不挑食,包子三两下解决,鸡蛋一口闷,看到什么吃什么。
“绕着县城跑,不知道跑了多久。”贺祺深喝光碗里的稀饭,放下筷子,抚了抚胸口,觉得噎得慌,又把媳妇面前的稀饭端起来喝了两口,才把蛋黄咽下去。
白越明笑道:“祺深体力是真不错,当初要没进航天局,去当兵也一定能当出个样来。”
老太太点点头,“能跑。”
“爸,你别折腾他。”白露珠这会才反应过来,早上为什么去跑步,“他平时就没缺过锻炼,单位就有运动中心,上了一个多星期班,让他多休息休息。”
女儿一开口,白越明就收了折腾女婿的心思,同时心里暗叹,小棉袄终究是被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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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母亲早就在留意,估摸着这个星期要买,就提前让人从厂里把留下来的沙发搬过来。
三人连座沙发,浅色实木做构架,搭配灰色麻布,颜色清雅素净,填充柔软,坐感厚实,不是很软的弹簧沙发,是厂里刚设计出来的新款。
白露珠一进来就看中了这款沙发,贺祺深也觉得设计很简约,与新家风格很符合。
“这个矮柜可以放书,放茶杯茶叶,就摆在沙发边上,房子小不建议再买个茶几占地方。”葛嫦慧推荐给女儿看,她看好的,还得小两口满意才行。
“颜色很搭,那就拿着吧。”除此之外,白露珠看中一个一米宽的四层书架,高度大概一米二左右,房子空间不大,不准备买太高的家具放进去,就这种不高不低的简单家具,放着省空间不说,还更有质感。
“一个书架够你平时用了吧?”
“够了。”自从上次两人一起去过新房,讨论该怎么设计后,贺祺深对于挑选家具格外感兴趣,才进门市不久,就看中了一张床垫,三种高低柜套装,酒柜,茶几,还给白露珠看中了一款梳妆台...
白露珠劝了好几遍,让他想想家里才多大点地方,哪能摆得下这些,贺祺深理所当然道:“我爸的三室一厅申请下来了,我们换到那边去住。”
“得了吧,不行。”又不是独生子,虽然大姐和大哥性子都很好,不是那种计较的人,但正因为不是计较的人,才更不能占便宜。
“自己有多大地方,就住多大,这些暂时不买。”白露珠彻底打消他的念头。
“那把这套高低柜买了吧,就摆在沙发对面,也能摆在饭桌旁边。”贺祺深自认为退了好几步,选了一套最喜欢的柜子。
白露珠走过去,挨个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容量,高柜可以放衣服被子,中柜带抽屉,下面打开可以当碗柜菜贵,小柜不带门,就是三层架子,可以放放茶叶日常用品,倒还真的不错。
“这个可以买。”
听到媳妇同意,贺祺深满足了,立马将柜子里里外外,每个角落都欣赏一遍,对于小家更期待了。
“再选张床。”白露珠选的家具颜色都是浅原木色,没有选择很跳的颜色,床也不例外,最后买了带蚊帐架的双人床。
最后沙发和所有木头家具算下来,一共八百二十三块钱,普通木头的家具,都不太值钱,主要一个沙发比较贵,占了大头五百块。
看到买了床,贺祺深又想买最早看中的床垫,“这床就放在新家,不用再把老宅的床换了,新床配新垫子,一百三十块钱,可以买的!”
垫子是加弹簧的,有点像之后几年会出来的席梦思,白露珠看他实在想买,便没有再拦着,确实比垫被子舒服多了。
家具全都买好了,剩下就是放哪里的问题,结婚嫁妆都是要在正日子当天送到新房,没有提前送过去一说。
但家里摆不下,门市更没法让售出去的家具占地方,商量来商量去,白露珠索性什么都不管了。
当场就请了卡车师傅,让他带两个搬运工人跑一趟,把今天买的家具和家里房间放着的联排大衣柜,连同贺祺深一起打包送走,省得他再去车站坐车了。
走的时候寒风凛冽,贺祺深从卡车窗户探出头,表情还有点懵。
他这趟来,还没有体会即将要分开半个月的缠缠绵绵,也没有一个告别亲吻,没有热乎贴心的话,转眼就被媳妇塞进卡车,挥手拜拜了。
“记得提醒师傅轻拿轻放,窗户直接开着通风,不用关。”白露珠站在窗口嘱咐道:“下个星期别再往这边跑了,估计下下个星期周末能回来,我会记得给你带礼物的。”
不说还好,一说贺祺深就受不了了,打开车门下车,往左右两边看了看,路上都没人,拉着媳妇走到车尾,捧着脸亲了好几下,接着做贼一样又看了看两边,见到没人后松了口气。
连招太快,白露珠差点没反应过来,拿出手绢擦了擦嘴巴,“你真是胆大包天,当街耍流氓!”
“谁让你直接就让我走了。”贺祺深伸出手,忍住夺手绢的冲动,摸了摸媳妇柔软的面颊,“一路当心,到了那边要是可以打电话,记得给我打。”
白露珠最怕这种难舍难分的氛围,拍掉他的手,不放心又嘱咐一遍:“知道了,你记得把家具通风,都是新木头味,师傅的钱不用给,回来我妈去谢,对了,去你们单位搬两盆绿植回去养着,你离得近,中午休息可以去浇浇水,否则养不了两天就枯了。”
“越听越不想走,越听越...”
“好冷,我回去了,你赶紧上车吧,真当人家师傅不知道呢。”
磨叽一番,白露珠站在家门口,目送半个身子探出窗,使劲挥手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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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去军区演出时间越来越近,大家每天的话题都围绕在要带哪些东西过去,穿什么衣服,一共有多少文工团过去这些话题上。
袁婷是卡着早上上班时间来的,还没开始练习,舞蹈演员们正在化妆间里吃早饭的时候,她带着两个人风尘仆仆的来了。
手上还拎着一罐麦乳精,两袋白糖,一盒子大白兔奶糖,笑着道:“师父,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随便买了一些东西。”
“以后不用买这些,咱们就当朋友处,不用弄得像差一辈似的。”白露珠搬了椅子让三人坐下。
袁婷不肯,义正言辞道:“那不行,师父就是师父,虽然你比我小,但就是长一辈,你可是传授真技术给我的。”
白露珠没纠结于这个话题,看向她身后的两位女同志。
“师父,这两位是我的朋友,也是同行。”袁婷挨个介绍:“元萍,平城电影制片一厂的化妆总监,沈如虹,上海电影制片三厂的化妆总监,今天都是一起来找师父采买化妆品的。”
“你们好,我是白露珠。”
“久仰大名,白大师,我昨天看到了莉情同志的定妆照,你的技术真是太惊艳了。”
“白大师,我对喷枪特别感兴趣,今天除了想买专业化妆品,还想采购喷枪。”
从第一句话里,就听出来两人性格,元萍比较婉转圆滑,沈如虹比较直接。
“先坐下聊吧。”白露珠转头看向顾佳梦,“佳梦,你们先去练习,我很快就过来。”
顾佳梦点了点头,带着其他舞蹈演员们离开,大家都很理解。
白露珠做事也是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等人都出去后,便直奔主题道:“你们什么计划?有清单吗?”
沈如虹顿时笑了,“白大师原来是个直爽的性格。”
“师父,二厂除了我们待开机外,现在共有四个组在拍摄,正好卡在季度采买的时间,我这里统计了一下,正常化妆品,需要1号色粉底液100瓶,2号色粉底液200瓶,干粉200份,眉笔100支,眉粉100盒,口红正红色和深粉色各100支,眼线膏100份,睫毛夹和睫毛膏100份,大地色眼影50盘,除此之外,喷枪二十支,水溶性粉底液三色各20瓶,眼影三色各20瓶。”
白露珠接过清单,“喷枪还没有大规模生产,只是我找一个老师傅提前定制的,天荷厂里还在研发怎么才能更精细,时间会慢些。”
“要多久?有准确时间吗?”沈如虹刚把购买清单拿出来,一听说没有喷枪,顿时有些失望,“白大师,我们就是特意为喷枪才推迟一天离开,如果明天拿不到货走,邮寄又得要一段时间。”
“一个星期时间是要的。”这种问题再失望也没用,该等还是要等,白露珠没多说其他话,找了一支笔,计算袁婷所需要的订单总价。
粉底液单价8元,1号色100瓶,2号色200瓶,计2400元。
干粉单价7元,200份,计1400元。
眉笔单价3元,100支,计300元;眉粉单价3.6元,100盒,计360元。
口红单价5元,正红色与深粉色各100支,计1000元。
眼线膏单价3.6元,100份,计360元。
睫毛夹单价2元,100份,计200元,睫毛膏单价3.6元,100份,360元。
大地色眼影单价6元,50盘,计300元。
水溶性粉底液单价8元,三色各20瓶,480元,水溶性眼影单价8元,三色各20瓶,480元。
总计:7640元。
白露珠算完抬头,才看到三人一直在看着她计算,没有打扰,笑了一声道:“既然都看到了,我也省得再说了,单价都在这里,我可以内部打九五折,账单还是原价。”
三人一怔,都是经常采买的自然懂得是什么意思,但平时遇到的都是国营厂的销售员,顶多是额外送点赠品,平时逢年过节再送点礼品,还没人有权利去决定打折拿回扣这回事。
袁婷好奇问:“师父,这能行吗?”
“行不行看你们自己回去怎么做,反正除了你们来,制片厂任何人来都不会得到九五折的价格。”白露珠放下铅笔,靠在椅背上,“你带人来帮我创造营业额,我心里很感激,这利润也是从我自己的股份里扣,除了我之外,厂里目前没有任何销售员有这能力,其他股东也不管销售。”
看着三人面面相觑不吭声,但明显心动的样子,白露珠笑了笑,“总之,给你们九五折的价格,是我对你们的谢意,怎么决定你们商量着来。”
话音落下后,又过了几分钟,三人同时露出笑容,考虑好了。
袁婷看向白露珠:“谢谢师父,这事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占便宜。”
告诉厂里,说明个人有能力,会更受重视,不告诉厂里也无可厚非,吃回扣已经是采购行业的潜规则,平时背后风言风语也没少到哪里去。
沈如虹笑着道:“白大师,现在天荷是最专业的化妆品了,我们很多演员都指名要用天荷牌,厂里六月之后将有三个组开机,七月还有两个组,我需要的化妆品比袁婷还要多,这里是清单。”
“白大师,这是我的清单,我们厂和她们的厂不一样,属于影视基地,出片量比较大,化妆品需要的也更多,这是清单。”
三人最后算下来,变成袁婷最少,沈如虹清单总计9280元,元萍13460元。
另外三人都愿意提前支付定金,先预定喷枪,一把喷枪的价是26元,做工比较精细,可以用上好几年,价格已经算低了。
将清单重新抄写两份,签了名之后,又到团长办公室打电话说明情况,让厂里准备好货,等下帮人直接全都送到制片二厂。
同时提起使用了95折价格的事,这事是当初聊过的,为的就是拉拢大客户,章远山当时听完便同意了。
白露珠说完之后,电话那头老半天没声音,隔了好久,听到章远山颤抖着声音问:“这这这..这就又拿下三万块订单了?!!”
“厂长,我刚才说的话还需要再重复一遍吗?”
“不不不...不需要!白同志,我我一定接待好客户,直接安排卡车送货上门。”
白露珠又嘱咐接下来的喷枪研发好之后,同样送到制片二厂,上海和平城地区,要包装好尽快邮寄过去。
章远山说不出其他话,一直在电话里“哎哎哎”“好的好的”。
袁婷三人满意离开,还要赶着去厂里付钱提货。
20万订单,进度这么快就开始动了,白露珠同样满意,一上午练习状态行云流水,心情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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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月亮还在高高挂着,白露珠便掀开被子起床。
昨晚特意说了让父母不用提前起来,刚打开房门,厨房昏暗的黄光便斜射过来,白露珠微叹一声,心里既温暖又无奈。
“不热了,全都放进去。”葛嫦慧手上摊着麻纸,白越明正从水盆里拿出一个个煮熟的鸡蛋,放进媳妇掌心,留给女儿在火车上吃。
煤炉上的钢蒸锅冒着热气,葛嫦慧催促丈夫,“我来拿,包子水开了,你把面糊倒进去。”
“没了,我两只手一下就能拿完。”白越明泛红的手伸进水里,捞出六个鸡蛋,一转眼看到女儿靠在门框上,“哎?醒了?”
葛嫦慧转头,“我刚看时间才四点半,怎么不再多睡半个小时?”
“我还没说你们。”
白露珠打了个哈欠,“让你们不要起来,又这么早起,到底睡过没有?”
这年头出远门都是要介绍信的,能出的基本上都是公干,条件不差。
人人几乎都是外带白馒头,再装点白糖,饿了就掰开馒头,撒点白糖进去,夹着一起吃,就已经很美很美了。
她每次出门演出,父母都尽最大能力给她准备最好的东西,鸡蛋起码准备五六个,再用茶叶罐子分装满满的牛奶粉,麦乳精,白糖,留着来回火车上冲在水壶里喝,桃酥饼干都会用麻纸包好,深怕她饿着,深怕人家有得吃,她没得吃。
葛嫦慧笑道:“睡过了,等你走了,我们再回去眯一会。”
“起来了就快点去洗脸,尽量早到,不要迟到,让别人等。”白越明将面糊倒进水里,煮成稀饭,“爸给你蒸了菜包,吃起来不耽误时间。”
“知道了。”
白露珠转身走进浴室,奶奶的房间里传出来呼噜声,老太太睡觉爱打呼噜,打得越响代表睡得越香。
吃早饭时,父母也没闲着,旅行包里一半是衣服,一半是吃的。
茶叶分装罐塞了三个,一看就是麦乳精,牛奶和白糖。
鸡蛋包了十来个,两口子天气冷觉得可以吃两天,还能分给关系好的同事吃。
鸡蛋糕、小麻饼、糖棍、枣泥卷、桂花云片糕塞了好几包,桃酥容易碎,以前放过一次全挤得碎成渣了,就再没放过。
父亲爱吃山东煎饼,站里食堂大师傅会做,昨天特意做好了带回来,说是能放一个星期,到了珠圳也不会坏,而且不用蒸不用热,饿了拿起来卷点咸菜就可以直接吃,给她放了一大摞,还用麻纸包了梅干菜和用香油拌好的萝卜干。
等到白露珠吃完早饭,换完衣服,检查完钱票都装好在皮包里后,父亲已经将大旅行包绑在了她的自行车后座上。
“爸妈,我走了,你们在家注意身体。”白露珠上车前挥了挥手。
白越明和葛嫦慧站在家门口,看着女儿骑着自行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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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外地演出的路上,一般都是穿军装,一是过程中万一走散,能一眼就看到,二是为了火车到站后,军区接车员好认,不会接错人。
正排队上火车时,突然有个小女孩冲过来抱住她的胳膊。
文工团的人都愣住了,白露珠同样如此,怔然看着长相乖巧可爱的小女孩,“小妹妹,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露露!”
人群里传来女人焦急的声音,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一个头上包着紫色丝巾,仅露出一双眼睛的女人,正在焦急喊着。
“妈妈!” 小女孩回头应声,两只手依然牢牢抱着她不放。
“露露!”女人焦急冲过来,蹲下紧紧抱住女儿,“你不能瞎跑!”
小女孩即便被母亲抱在怀里,手还是抓着她的袖角不放,脆声道:“妈妈,这个姐姐和你一样白。”
女人一抬头,丝巾正好从脸上滑落,白露珠与其他舞蹈演员顿时便惊住了,不是惊讶的惊,而是惊艳的惊。
活了两辈子,不管是现实生活里,还是看电视剧,电影画报,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简直可以用勾魂摄魄来形容!
烟雾迷离的媚眼,仅仅对视一眼,就让人血液加速循环。
许是她们的面色都太过震惊,女人才发现丝巾掉了,急忙又用丝巾将半张脸围起来,“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
“往前来!香阳文工团的都往前来,一起上车!”
张云部长站在火车上招手喊着,小女孩依然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妈妈,我们和姐姐一起上车。”
“露露,快松手,我们到后面排队。”女人声音里带着歉意,“实在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
小女孩一个劲往白露珠身上挤,“妈妈,我们一起走,我不要再和老头子坐一起了,我要和香香白白的姐姐坐一起!”
白露珠忽然状似不经意看了人群一眼,又看向母女俩:“你们也是去珠市的?不然就一起上车吧。”
小女孩一听,两只手又一起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女人歉意道:“确实是去珠市,实在抱歉,来的路上公交车太挤,小孩子不习惯。”
“露珠!快点!”
张云又喊了一声,庄团长已经上车,从车窗里探出头查看怎么回事,其他舞蹈演员也急了,“走吧,这小孩可能就是被挤怕了。”
“露珠,那就快点一起上车,后面的人也急了。”
“走走走,车子要发动了。”
白露珠牵着小女孩一起上了车,女人一直紧跟在身边,时不时向团里的人道歉,大家听到她是一个人带着女儿出远门后,顿时不再多计较。
出门在外,穿着一身军装,即便只是文工团的文艺兵,也要尽量帮助有困难,不方便的人民群众。
文工团的人位置都排在一起,小女孩与妈妈的车票座位正好离得不远,又和向阳他们换了一下,凑到白露珠身边来。
最后是母女俩靠着窗坐,白露珠坐在外面,对面坐着陆敏敏和顾佳梦。
“谢谢哥哥姐姐。”叫露露的小女孩嘴巴很甜,性格也很活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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