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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文化馆，江广厚一家上了马车往家赶。

到了半坡店，太阳落山了。他们停下来吃了几口菜饼子，继续赶路。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为了安全起见，马车也跟着慢了下来。天黑透时，就燃起了马灯，挂在车辕上照着亮儿。

一路慢行，马蹄嗒嗒作响。

江小桃不由得睡了过去，刘爱莲也困得睁不开眼，只有江广厚跟江广民噙着旱烟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儿。

不晓得过了多久，马车进了村子。

看门狗汪汪地叫了起来，江广民吆喝一声：“叫什么叫？你大爷回来了！”

到了家门口，江小桃醒了。她进了屋，一头扎到了床上。这一来一回真累啊，比纺一天纱还乏呢。

一夜无梦，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江小桃照常去纺织社。

对她来说，工分挣一个是一个，去县里只是借调，可没口粮哦。说白了，她是个农村户口，离吃商品粮还有大一步，好在挣了工资即便没有口粮，问题也不大。家里都计划好了，扛一袋子粮食过去，搁在伙房里换成饭票儿，或者自己做着吃，怎么都能解决的。

“桃花，把糖块儿带上，给大家分一分……”刘爱莲塞过来一个手绢包。

“娘，留给玉昆吃吧……”

江小桃舍不得，这是托广民大伯去糖烟酒商店买的，没有糖票只能买高价的，花了两块钱才称了一斤水果糖，精贵着呢。

“桃花，这是个意思，去了县里哪能空手回来？”

刘爱莲也心疼钱，可该花的地方还是得花。桃花去县里挣工资，眼红的多着呢，不能让人家挑毛病。

“好吧，那一人一块，计好数儿。”

江小桃接过手绢包，出了门。到了纺织社，就被姑娘们围住了。

“桃花，县里的楼高不高啊？”

“高，十字街口的百货商店有四层高呢！”

江小桃虽然没逛街，可两只眼睛没闲着。姑娘们问什么，就满足大家的好奇心。还把糖果散了散，一人一块，连秀兰都给了。这是个面子活儿，犯不着让旁人看笑话。江秀兰很不是滋味，瞧桃花这个样子，八成通过面试了吧？

这一上午，刘爱莲和江广厚也没闲着。

她跟王素琴道了谢，那鸡鸭都是人家帮着看管的，就给娃娃们分了几块糖。江广厚也掏出一盒纸烟散了散，老支书、生产队长一人一根。这是个意思，谁让他们一家乐颠颠地去县里开洋荤呢？

乡里的习俗就是这样，有啥好事儿，大家一起沾点喜气儿。可不好的地方也有，那就是攀比心重，容易犯红眼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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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里还没消息，江小桃忙着出工。

赶在三伏天，里外热腾腾的，唯有水里凉快一点。大柳树村挨着河，村头那个大水坑可派上用场了，白天男人们下去洗澡，晚上就是女人们的世界。江小桃不习惯这个，可天热也撑不住了。她跟刘爱莲一起洗了一把，凉快了不少。

这一洗就上了瘾，天一摸黑就结伴过去。

赶上刘爱莲不能见水，就约了冬梅一路。姑娘们聚在一起，嘻嘻哈哈的，那些大婶子们就撇撇嘴，说：“这是谁家闺女啊，这么疯张？不怕被汉子瞄上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江小桃恰好听见了，就留了意。

这天晚上，姑娘们都下了水，没人看衣裳。

一个黑影子悄悄摸过来，抱起衣裳就跑。姑娘们只顾着高兴，并未察觉。等到上岸时，才发现衣裳没了。

“谁这么缺德啊？赶明儿开他的批判会！”

姑娘们嚷嚷着，还未意识到危险。大婶子们在一旁看笑话，说就该吃个教训。

江小桃暗自庆幸，她穿着内衣内裤下水，衣裳藏在石板下面，未被拿走。她换上干衣裳，跟柳婶子挨家挨户去拿替换衣裳。

那几个没衣裳的，在水里呆着。这时，一个黑影子冒了出来，冲着姑娘们嚷嚷着：“桃花快上来，衣裳在我这儿！”

“二柱子，快把衣裳还回来！”姑娘们听出了来人，是村东头的二傻子。

“我不，我要找桃花！”

“你找桃花做什么？”

“桃花是我媳妇，我要找桃花！”

“桃花走了，快去追吧！”

“你骗人，你就是桃花！”

二傻子一下扎到水里，抱住说话的姑娘。他十七八岁，一身蛮力，就是脑子不好使，人家说啥他都相信。

“二柱子，快松开！” 姑娘又气又羞。

“嘿嘿，亲亲！”

二傻子抱住姑娘不撒手，其他几个姑娘一拥而上，才把二傻子分开。二傻子仰着脸，嘿嘿笑着，喊着桃花的名字。

姑娘们上了岸，胡乱穿上衣裳。

被抱住的姑娘正是江秀兰，她不敢吱声，撒开脚丫子就跑。二傻子追上来，喊着：“桃花，你娘说了，要把你许配给我！”

“二柱子，我不是桃花！”

江秀兰一口气跑回家，李翠姑还没回来。她梢上房门，气喘吁吁的。这事很蹊跷，二傻子咋就认准了桃花？一定是有人唆使的。

过了一会儿，李翠姑兴冲冲地回来了。

她一进屋，就冲着秀兰说：“欧呦，二傻子相中桃花了，一把抱住亲嘴儿，那身上光溜溜的，真是闹了大笑话了……”

“娘，桃花没在那里……”江秀兰气得冒出了泪。

“没在那里？”李翠姑回过味来，提着灯打量着秀兰。

“秀兰，你跟娘说，那二傻子抱住谁了？”

“娘……”江秀兰气哭了。李翠姑一跺脚，说：“秀兰，你一口咬定抱住的是桃花，打死都不松口！”

“娘，瞒不住，其他人都听出是我！”

“那桃花呢？”

“桃花好好的，跟柳婶子去村里拿替换衣裳去了……”

李翠姑捶胸顿足。这可咋办？原想着祸害一下桃花，可没想到反噬到自家闺女身上？这种事儿传出去，让秀兰的脸往哪儿搁？

“不行，得找个替身！”

李翠姑咬着牙问道：“秀兰，当时都有谁在场？”

“娘，冬梅，玉鹃，小竹，她们都在……”

“那就咬着小竹好了！”

李翠姑一肚子坏水儿，觉得小竹爹走得早，孤儿寡母的好欺负。

“娘……”江秀兰咬着嘴唇，想劝阻又止住了。

一会儿功夫，村里就传开了。

好在是另一个版本，说二傻子被人唆使着，偷了姑娘们的衣裳，还抱着亲嘴儿，被姑娘们揍了一顿，扭送到了大队部，正审问呢。

江小桃也听说了，气得直哼哼。她虽然不在场，可二傻子是冲着她来的，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

*

大队部里灯火通明，惊动了不少人。

尤其是那几个姑娘家里，都派了家长前来监督。民兵队长孙建设一脸严肃，指着二傻子说：“孙二柱，你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不然，就送你去劳改队！”

“二哥，我不是坏人！”

二柱子虽然傻，可也知道劳改队不是好人呆的地方。孙建设板着脸说：“孙二柱，那你说为啥要偷姑娘们的衣裳？”

“我……”二柱子摸摸脑袋，不肯开口。

“快说！”孙建设一拍桌子。二柱子是他堂兄弟，不能莫名其妙地背这个黑锅。

“二哥，是桃花娘让我拿的，说拿了衣裳就把桃花许配给我，还不让我跟人说……”

“什么？”孙建设一听，就觉得不对。

“孙二柱，你看清脸了吗？”

“二哥，外面黑乎乎的，啥都看不见，只听到说话声……”

孙建设有了猜测，就说：“去，把爱莲婶子叫过来！”

刘爱莲在家里躺着，听到有人喊就去了大队部。江广厚不放心，也跟了过去。江小桃和玉昆在家里等消息，她跟娘说过了，娘心里有数。

捉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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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