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太阳火辣辣,一阵热风吹过,将关家院门的哄闹氛围达到最高。
关小宝欢喜地躲在墙角边,兴高采烈地咬着刚刚和小伙伴玩耍得来的红薯干,一嚼“嘎嘣嘎嘣”脆。
其中一个瘦个男孩,看着关小宝手里塞满的红薯干,顺着黑乎乎的下巴流下一道口水。
“小宝,为什么都是你当老虎?不行,我要当老虎,我也要吃红薯干。”
“我也要,我也要……”
其他同样口水流下三千尺的小萝卜头,立马围在关小宝身边闹腾起来。
关小宝赶紧将小手里的红薯干一股脑儿全塞进嘴里,脸颊包得圆圆含糊不清说,“不行,你们当不了老虎,只有我能当!”
“为什么?”
“对,为什么?”
关小宝快速将嘴里的红薯干咽下,这才心无顾虑地叉起小腰,一脸神气道,“因为我爸爸是老虎,我才能当小老虎,你们爸爸不是老虎,所以不能当小老虎。”
听懵了的小萝卜头们:“啊?”
“嘿,看见没?咱家小宝骗吃多有本事,那小嘴多会说,让他去当家长应付校长,准行!”路旁大树后,躲在那儿的关磊挤着眼和关义偷笑。
关义眼中满意地点点头,“嗯,让你往家里留的纸条送了没?”
“送了,好险没被妈看到。”
“那成,趁妈现在不在外头,赶紧把小宝抱走。”
“得嘞!”
关磊笑眯眯地拍拍手上灰,猛地蹿出去,一下子越到擦擦小嘴准备继续骗吃的关小宝身边。
关小宝被上方突然窜出来的黑影吓了一跳,等看清来人后惊喜大叫,“舅舅!”
关磊急忙捂住关小宝的嘴,小心地觑了眼院里,搂着人小声说,“嘘,别出声!小宝走,舅舅带你去吃大鸡腿。”
关小宝一听,乌黑大眼蹭得亮起,比城里会发光的电灯泡还亮堂:呀,有大鸡腿!
小脚一迈,小短腿一拐,关小宝一马当先走向大路,又扭过头比关磊还着急地催促他,“快快快,舅舅快走,大鸡腿要凉啦!”
没想到小宝能如此配合的关磊,捂着嘴窃喜地咳了一嗓子,“……这就来。”
“小宝,小宝,你要去哪儿,你不跟我们玩了吗?”
瘦个儿小男孩,咬着脏手指,急急往前追了两步小伙伴,瘪着嘴眼看就要哭出来。
孩子的事,孩子自己解决。
十分有自觉的关小宝,丝毫不麻烦亲舅舅,小屁股一扭无情说,“先不玩了,舅舅要带我去城里吃鸡腿,你替我看着红薯干,以后玩游戏我让你当一次小老虎。”
一旁摸着下巴的关磊看得直乐呵:呦,这有点舅舅风范,是个不吃亏的好孩子!
“哇……不要,我也要吃大鸡腿!”一听对方去吃大鸡腿的小男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震天得要吓坏人。
“咋的了,咋的了……哭啥?小宝,小宝……”在屋里听到孩子哭的王素芬,着急忙慌拎着个菜刀冲出来。
原本闲心看热闹的关磊,反应不及地盯着亲妈手里蹭光瓦亮的大菜刀,手一滑:我、我靠!不好……
身子一弯,手一抄,迅雷不及掩耳抱起关小宝的关磊咬紧牙,掂量了几下手里沉重扎实的小胖墩,冲不远处急躁躁大喊,“老幺,快快快,过来接把手!”
立刻从大树后头蹿出来的关义,看着拎着菜刀追杀过来的亲妈,心里一颤,紧张大吼,“我拎脚,你抱头,快抬着小宝一起走。”
“一二、一二、一二……”
“关磊、关义,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在干啥!”
下巴都要惊掉的王素芬,目瞪口呆地看着抬起孩子喊号跑的两个亲儿子,两手气得抖了抖:这是要把她养好的小猪崽抬去卖了?!
王素芬揉了揉震惊的双眼 ,又懊恼地拍了拍自己乱嘀咕的嘴巴,正准备抬脚再追赶时,只见那两人一“猪”飞刷刷全不见了踪影。
肠子都快悔青的王素芬,望着俩人逃跑方向,气汹汹地一拍大腿,瞪着眼凶神恶煞:哼,老话果然说得没错,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这偷孩子居然敢偷到自家来,看来这两个小王八羔子是等不及要找死了!
——
偷偷摸摸“家贼”二人组,一路抬着三岁的小外甥,气势昂扬停在了学校门口。
在路人吃惊的表情中,关磊松开小胳膊,关义松开小短腿,两人一起拍了拍那发丝吹乱的小脑袋,沉声发问,“小宝,准备好了吗?”
关小宝气势如虹地高挺小肚皮,盯着有他大鸡腿的校大门,奶气十足喊,“准备好了。”
“行,开路!”
关磊右手一挥,单脚往后一退,微微弯下腰,搀着走路还摇摇摆摆的小外甥,一脸恭敬说,“舅舅您先请。”
“舅舅”一把挥过“外甥”多此一举的手,两只小手熟练地附在身后,下巴微抬脚微抖,跟外公关铁正的样子相似得不能说十成十,最起码有九成九。
关义在前头领路,关磊在后头保镖,两人中间夹着个矮萝卜关小宝——昂首挺胸,奶凶奶凶,脚下的小外八,硬是迈出一段六亲不认的步伐。
“校长,我们家长来了。”打前站的关义敲了敲门,冲坐在办公桌后头的校长提醒道。
校长一听,收住满腹教导曹春梅的话,连忙站起身理了理中山装领子,又抚了抚衣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边往门外走边道,“关义同学,快请你家长进来。”
关义淡笑着往旁边一让,给足了校长见面的空间。
校长稳步走近,又抬手将自己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理了理,在靠近门口时顺势往前一举,准备与人握个手……
关小宝仰头望着直接越过自己脑袋上空高高举着的手,傻傻地眨了眨眼:爷爷这是要干啥?
伸手伸了个空的校长,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门口,脸上客气微笑一僵,顿时赫然而怒,“人呢?两位同学,你们的家长呢!”
关磊瞧着眼睛都不往下瞟的校长,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服,手指头冲下点了点,羞涩一笑不好意思地说,“这儿呢,我家家长比较矮,您可能一眼没看着。”
校长眉头一皱,气愤中带着一丝疑惑:什么家长,那么矮?
他顺着关磊手指方向低下头,正好与仰起脑袋同样盯着自己瞧的关小宝面对面……的四目相对!
“……?!”
校长看着那个也不知道断没断奶的小奶娃,惊呆了!
“我是舅舅,你找我?”
校长心梗地听着那道软绵绵的小奶声,脸上风云变幻,五彩斑斓,忽然他气沉丹田地结巴一吼,“你你你……你们这是要造反啊!”
关磊嘴巴一翘,不乐意地反驳道,“校长,你这就不对了,咋能以貌取人呢,可别不把豆包当干粮,我家小舅聪明着呢!”
“对对对,我聪明!”
小奶声重出江湖,被气得说不出话的校长眼冒金星地扶住门框,晃了晃脑袋:不行,他脑子好像要晕!
在屋里听着不对劲的曹春梅,一下子冲到门外,看着那个站在几人中间还没桌子高的小不点,瞬间来了劲的替校长愤愤不平道,“你们也太无法无天了,简直太不尊重人了……校长,我就说他们态度不端正,行为处事浪荡,你还不相信,现在信了吧!”
顺了口气的校长,目光复杂地看着奶音颤颤的关小宝,心塞地抿起嘴:有点信了……
被两个舅舅教导过曹春梅是跟自己抢鸡腿的关小宝,心慌地抱住校长大腿,在把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的校长撞得天旋地转后,扬起小脸努力分辩说,“别信别信,鸡腿大家一起分,我是舅舅我最乖。”
脑袋又晕起来的校长:……分鸡腿?!
熟能生巧,已经能够很好地自我缓解心中郁气的校长,一把抓紧门框,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转而望向自己腿边扬着一头小卷毛的小奶娃,只觉脑壳抽抽得直发紧。
“哼。”校长咬牙一甩手,面色沉沉地抱起满身孩子气的“乖舅舅”,压着怒气低斥道,“都跟我进来。”
关磊关义对视一眼,默默走进屋。
“你们家大人呢?”恢复如常的校长瞬间威严尽出,呈压倒式袭向门口二人。
关义镇定地指了指被抱在怀里的关小宝,不带心虚道,“不就在那儿呢嘛!”
“……大的,别给我说这种小的。”
“小的怎么了?蚊子再小也是肉,他永远都是我舅舅。”
“对对对,我是舅舅。”一旁听到“舅舅”两字就激动的关小宝,急急插上一句。
“……”校长深吸一口气,轻拍了两下怀里娃娃的后背示意安静,接着又威厉地看向关磊关义,厉声吩咐道,“给我把你爸妈喊来,别给我搞这些小伎俩。”
“呵呵!”曹春梅欢喜地一笑冷呵。
“不喊。”关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扭过头硬气地背过身去。
“对,凭啥只有我们喊,她为什么不喊?”关磊愠怒地指着曹春梅,咬牙切齿得如一头凶狠的小狼崽,看着就要撕下她的一块肉。
曹春梅先是一噎,随后被俩人瞪得心里怒火暴涨,口不择言唾骂,“你们俩个不学好的混子,就知道胡搅蛮缠,我看你们是心里没大数,还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哼,充其量也就是个地里刨食的泥腿子!”
“曹老师,你的为人师表呢!”校长生气地一声大喝,本就气得发青的脸上,全部黑了个透。
小宝从怀里探出头,轻轻拽了拽校长的衣袖:“爷爷不气,我是舅舅。”
“……”
校长低下头,无语地瞧着始终不忘宣扬自己新身份的关小宝:孩子,知道你是舅舅,但别再气爷爷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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