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全家动员

中午时分。

老是放心不下的王素芬,想了想,两脚一拐,跑到隔壁,一进门就吆喝起来,“钱嫂,钱嫂……”

刚下工回来在厨房做饭的钱婶子,两脚急得打滑地跑出屋,“来了来了。”

“钱嫂做饭呐?哎,别做了,都到我家吃去。”王素芬一看,首先与人客套起来。

钱婶子赶忙笑哈哈地摆摆手,推拒了一番才问起正题,“素芬,你有啥事吗?”

跟着钱婶子一起走往厨房的王素芬,闻言叹息一声,这才锁起眉头,与人诉起衷肠,“还不是下午那相看的事,不瞒你讲,我这心里总感觉不得劲。你说的那个张忠国,能看得上我家小言不?”

听到最后,钱婶子顿时怪声大叫起来,“素芬,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小言哪里差了?就那俊俏小模样,可以说咱们公社能比得上没几个;不光是高中学历,还有个供销社的好工作,依我说那张忠国还不一定配得上她呢。”

王素芬眼里满是笑意地点点头,嘴里却仍是抱怨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谁让她嫁过人还带个儿子。”

听到此话,钱婶子认同地点点头,切菜的动作不停,眼里满是惋惜,“唉,这话倒是没错,嫁过人的女人不值钱,要是没有孩子还好,可偏偏还留了个遗腹子。当初,小言就该把那孩子给打了才是。”

王素芬眼里笑意一僵,迅速散去,跟着一块忧愁唏嘘,“这丫头犟啊!虽说生的小宝我也很喜欢,但这孩子一生下来多耽误她将来,就我今天说相看人她还不肯呢。”

“哎哟,是嘛,那你家要是不肯可得早点说,我去回了男方,别让人家白跑一趟。”

王素芬听了一急,站起身,口气不免冲道,“谁说不肯了?我一会儿就去供销社交代一声。她就是个孩子啥也不懂,等见了人就好了。”

钱婶子挑了挑眉,附和道,“行,你家小言愿意就好。”

——

心中不安过去,却带着满腹忧愁回来的王素芬,站在院里发愁地看着正和邻居小孩玩耍的关小宝,无声地叹了口气。

很快,她打起精神,对关小宝拍拍手招呼说,“小宝,咱们洗洗手,可以吃午饭了。”

一向吃饭最重要的关小宝,与其他孩子不同的是——

在与他一般大的小孩还在为了玩耍顾不上吃饭的时候,他已经开始盯着日头算计吃饭时间了。

一听这让他心花怒放吩咐的关小宝,立即毫不留恋地推了推身旁的小伙伴,无情指使说,“你快回家吧,我要吃饭啦!”

比关小宝个头稍矮的小男孩,抬起脏脏的小手,不乐意地又抠了一把院里的泥巴,结结巴巴口吃说,“小、小宝,再玩一会、会儿……”

关小宝眉头一厉,毫无同伴情地拒绝道,“不行!我肚肚空了,要吃饭饭,你一个人玩吧。”

小男孩一愣,吸了口鼻涕弱弱说,“额、小宝,一起玩、玩……好玩……”

关小宝眉头迷惑地揪起,等他艰难听懂玩伴口齿不清的话后,立马小大人般摆摆手,学着他外公平时训话的模样,两只小手附在身后,圆滚滚的小肚子往前一挺,奶声道,“肚肚说要吃饭,嘴巴也要吃饭,吃饭好,玩不好。妈妈说乖宝宝要最喜欢吃饭,不能玩。”

站在一旁看得乐呵的王素芬,闻言抽了抽嘴角:……你妈可没这么说过!

而对面彻底被关小宝绕晕的小男孩,迷茫地眨了眨眼,稚弱的童声里满是疑惑,“我妈妈没说,她说、说省粮食,少吃饭。”

“咿?”

关小宝小脸一傻,抬起头向王素芬求证地看了一眼,在接收到她故意点头认可后,小手一挥无赖道,“乖宝宝的要求不一样!妈妈最喜欢我多吃饭饭了,我不能惹妈妈生气。”

说完,关小宝小短腿一迈,拉起王素芬的手,就要往厨房奔去 。

像被个小牛犊拉着的王素芬,急忙回过头对小男孩哄道,“铁蛋,你奶刚才叫你了,快先回去,等会儿再来找我家小宝玩嗷。”

被唤铁蛋的小男孩,戳了戳满是泥巴的小手指,垂头丧气地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望着关小宝。

而一心只想吃饭的关小宝,直接无视小伙伴的忧伤目光,兴高采烈地拉着王素芬的手,毫无眷恋地奔到厨房门口,蹦蹦跳跳地走进,连个头都没回。

瞬间觉得好伤心的铁蛋:……

厨房里。

关小宝松开王素芬的手,乖巧走向平时吃饭的小椅子,端正坐下,昂着小脑袋嗷嗷待哺。

看得好笑的王素芬,对小外孙招了招手示意说,“快去叫外公,外公不到,咱们不能开饭。”

关小宝点点头,麻溜地站起,“噔噔噔”跑到院子里,扯起嗓子大喊,“外公,吃饭饭啦!”

连相隔几家都能听见的大嗓门,让当久了大队长习惯训人的关铁正面容一肃,边出门边教训道,“小声点,别扰民。”

扰不扰民不知道,只知道外公一到他就可以吃饭的关小宝,忙不迭点点头,咧嘴笑着跑回厨房,又是大嗓门地高兴嚷道,“外婆,外公来啦,吃饭饭吧!”

关铁正:“……”

饭桌上,终于吃到饭的关小宝,用他专属小勺专心致志扒着饭,动作虽快却很小心,绝不浪费一粒米。

吃饭速度都比不上三岁小外孙的关铁正,无语地望了眼狼吞虎咽的关小宝,到嘴边教导细嚼慢咽的话,想了想又没说。

他收回视线望向王素芬,仿若闲聊道,“今天下午是要给小言相看对象吧?准备的怎么了?”

王素芬头不抬,随口道,“一会儿我去供销社买点招待东西,顺便再跟小言提醒一声。”

关铁正点点头,如常地扒了口饭,等咽下后忽然说,“人来了去队里通知我一声,我看看。”

王素芬闻言抬起头,瞟了老伴一眼,心领神会地笑了一声应道,“行,等你回来考验考验。”

——

供销社里。

刚帮一位大妈扯好布的关小言,疲惫地舒了口气,她放下手里的布尺,腰酸背痛坐下,埋着头锤了锤自己站酸的小腿和腰。

“妈妈,妈妈……”

关小言闻声一顿,立马抬起头望向供销社大门,果然是自家那嗓门极大的胖儿子。

关小言笑吟吟地站起身,从柜台里走出,一把抱起儿子逗趣道,“哎呀,小宝怎么来啦?”

关小宝乐呵呵地搂住妈妈的脖颈,欢喜目光一转,胖乎乎的小手指急急指着柜台里的糕点糖果,一脸垂涎,“妈妈,妈妈,香……”

跟在外孙子身后的王素芬,紧随其后跨进门,笑眯眯和周围人打了声招呼后,一把握住那丢人的小胖手,牵住他和关小言一起走到卖布柜台。

“妈,你怎么来了?”回到柜台,关小言抱着孩子重新坐到椅子上,看向亲妈纳闷问道。

王素芬看了眼左右,等发现无人注意后,突然老脸一板,低声斥道,“还不是怕你忘了今天下午的事!关小言,你今天可是早班,等会儿就能回家,可别给我瞎磨蹭,时间一到就回去,听见没有?”

关小言逗弄儿子的手一僵,胡乱搪塞道,“知道了。”

知女莫若母,一看关小言表情就知道她没放在心上的王素芬,心里一火。

她憋着一口气,眼珠一转,回身走向对面的食品柜台,熟稔地两手撑在玻璃面上,和里头的售货员扬着笑脸闲话道,“小苏,今天忙吗?”

苏心凤客气地笑了笑,寒暄说,“婶子,还行,不算太忙。”

“哦,那还挺好。”王素芬眉开眼笑地点点头,眼神来回扫了扫,面上蓦地有点不好意思,“诶,小苏,婶子和你商量个事呗,就今天呐,隔壁邻居给我家小言说了个人相看,等会儿下了班,麻烦你多关照,让她早点回去,也好打扮打扮。”

苏心凤一听,眼里笑意顿时浓郁,她抬眸瞄了关小言一眼,真心实意应承道,“婶子,这是好事啊,你放心,等到了下班时间我就让她早点走,绝不多耽误。”

“哎呀,小苏,那真是多谢你了。”王素芬喜上眉梢地一拍手,回过头朝女儿得意地瞟了眼,继续与人攀亲近说,“小苏,这不,婶子还想买些招待人的吃食,你有啥推荐不?”

“婶子,你这可是问得巧了,今天刚来的货,那瓜子花生糕点,都是最新鲜的!”

“是嘛?那可真是太好了,给我称半斤瓜子,一斤咸花生吧。”

“好嘞。”

暂时忘了要吃食的关小宝,耳朵尖尖听着隔了半间屋的瓜子抖落声,他飞快扭过头,眨了两下眼,目光炙热地盯着橱柜里的鸡蛋糕,慢慢流下一道口水。

很快,关小宝挣扎着从关小言身上爬下,迅疾地从柜板下方的空隙里钻出,跑到王素芬身旁,踮起小脚尖焦急道,“外婆,买糕糕,买糕糕……”

王素芬和人说话闲聊的笑容一滞,弯下腰和外孙子好声说,“小宝乖,外婆没带糕点票,咱们吃花生,花生也好吃,比糕糕好吃。”

关小宝连忙摇了摇头,小脸急躁躁地指着柜台里的一众糕点饼干,明显很了解地认真反驳道,“不是,这个更好吃!”

“……”王素芬一噎,有些无奈。

站在对面的苏心凤一看,笑盈盈地用食品夹夹起一块鸡蛋糕说,“呦,咱小宝可真聪明,来,苏姨给你拿块鸡蛋糕。”

“哎,不行不行!小苏,我没带糕点票,别拿。”王素芬一听,连连严肃地摆手推拒。

苏心凤一脸嗔怪,“婶子,瞧你说的,还跟我客套什么?小言每次有啥残缺布头一个想到替我留着,我这就拿块鸡蛋糕,你还跟我提啥糕点票,这不是见外吗?”

“这……”王素芬纠结地轻喃一声,偏过头望向已经走到这边的女儿,等着她做决定。

关小宝极为看眼色地转过小身子,拉着关小言不住奶音哀求,“妈妈,肚肚饿了,好饿好饿……”

关小言垂眸瞥了眼抱住自己小腿的儿子,抬起头,扬起一笑说,“苏姐,真是不好意思了,等发了工资我把糕点票补上。”

苏心凤夹着一块鸡蛋糕递给王素芬,无所谓地说,“那行,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笑着接过鸡蛋糕的王素芬又道了声谢,才蹲下身子交给关小宝,不忘叮嘱说,“小宝,快谢谢苏姨,给了你那么香的鸡蛋糕,可要慢慢吃。”

还不等王素芬说完,接过鸡蛋糕的关小宝大口一咬,将整个糕一分为二,小嘴里包着香滋滋的糕,含糊不清地甜甜说,“谢谢姨姨。”

顿觉没眼看的王素芬:……

——

下午太阳,正是灼热。

通往关家大队必经之路的草垛子后,几个半大小子无声趴伏在那儿。

过了一会儿,骚动响起,一人忍不住地说,“诶,关磊,你妈都带着你小外甥回去了,照理说你姐相看的对象该过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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