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凤赔笑,对女儿道:“小荷,对刘庆大哥有点儿礼貌!”
张小荷把头一扭,没好气地回道:“哼!死皮赖脸听不懂人话的人,我才不需要对他礼貌呢!”
蒋凤紧张的觑着刘庆的脸色,刘庆倒是不介意,还大笑着说:“烈女怕缠郎!我就是喜欢你这丫头!”
“臭不要脸!谁要你喜欢?!”张小荷回头紧张的看着萧裕安,大声驳斥,“我只喜欢裕安哥一个人!”
“你一个姑娘家被人拒绝了还不知道羞……”刘庆佯怒,又朝战战兢兢地制止张小荷再呛声的蒋凤道:“小军就不在家吃了,他约了我去趟大队供销社,晚上我给张叔打点儿散酒,上你家吃饭去。蒋姨,你不会不欢迎吧?”
蒋凤赶紧摇头,狠命往准备发脾气的闺女身上拍了一巴掌,“欢迎。”
说完快速拉着张小荷走了,那边刘庆一直盯着她们娘俩走远,无声嗤笑。
“裕安呐,”刘庆回过身来朝着已经快速吃完饭准备收拾碗筷的萧家三人,笑意盎然地说道:“妙英婶儿,映红妹子,我知道你们看不上蒋姨这人,也不同意小荷跟裕安两个,不如抽个时间好好把话说清楚,也趁早断了这丫头的念头,别耽误人啦,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刘出纳,这是哪的话?”萧映红啪的一声把碗筷一笼统丢到菜篮子里哗啦作响,起身扯扯嘴角回道:“我们家跟张家已经说得不能再清楚,裕安跟那丫头本来就没关系,大家就是一个村长大的,也许曾经玩得近了点让人误会了,现在我们可都是见了她们躲着走!”
张妙英附和,淡淡道:“你要娶张小荷,我们家给你包喜钱祝贺,巴不得呀。”
“有婶儿这话就好,”刘庆连忙点头,高兴道:“你们休息休息,等今天我跟小荷爸妈商定好日子了立马给你们下帖子。”
等他走远,萧映红啐了一口,“什么人呐,这刘庆越来越虚伪了,看着就让人倒胃口!”
萧裕安没吭声,张妙英朝萧映红摇摇头让她别说了。叹了口气,萧映红又重新拾起笑脸,拎起篮子,说:“走了啊,妈,大哥,你们赶紧先歇会儿吧,等着大家一起再忙啊。”
“好,你也赶快回去吃吧,一点还得回去上班呢!别迟到了领导得批评你!”张妙英跟着起身,想起来又拉住她问了萧安平身体好点儿没?
“好了,瞧我,忘说了。”萧映红忙补充道:“四弟已经退烧了,中午这饼子还是他烙好的呢!”
“老四还会烙饼呢?”从没见过四儿子下厨的张妙英忍不住惊讶。
“是啊,四弟聪明着呢!看我们做他估计早就学会了。”萧映红笑着说道,挥挥手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她还嘀咕,“都怪蒋凤张小荷母女俩,搅了人心情!”
萧安平见二姐高高兴兴出去,回来好像变了个人,连忙询问:“可是队里遇了什么事儿?怎么二姐不高兴?”
“没有没有……”萧映红走进来,朝他扬起一个笑安抚道:“队里没事儿,好着呢!”
“那就行,饭我给你热在灶上了,你赶紧吃吧。”说完萧安平把地上的篮子提起来准备洗碗,被萧映红拦下,“你别动,我还没吃呢?留着我吃完我一起洗出来,不费事!”
“你放着,赶紧睡一会儿,病才好呢!”萧映红硬是不让他沾手,打趣他那双手可不是用来干家务活的。
“二姐可别笑话我了……”萧安平从原身记忆里早已得知原来的萧安平就是地都没扫过几次,也不是他懒而是他一是不知道主动,二是萧映红在场,总是拦着不让他干,就是他毕业后闲在家,都很少让他帮着做点儿啥。
“我可不敢笑话你,你可是咱家最聪明的一个……”萧映红坐下吃饭,嚼了口菜又补充道:“这话别说给你三哥听啊!”
萧安平忍不住笑,保证不说。
二姐吃得很快,麻利收拾好碗筷,打了声招呼,又骑着车走了,“你在家带明宝,我去上班儿了。”
骑出去一截又回头,喊道:“晚饭不用你来,我回来弄!”
等人走远,萧安平才笑着感叹,在他前一世二十五年的人生里从未见过像萧映红这样的女人,甘心为家庭付出所有,并且毫无怨言,永远把最好的一面留给家人。萧安平记得自己有个表妹,平时跟他们这些同龄的一起时从不发脾气,一回到家就容易大发脾气,永远对着亲近的包容她的父母展露自己任性坏脾气的一面,而把完美温和的一面留给朋友和外人,萧映红和那个表妹完全就是两个反面。
另一边的张家,蒋凤被刘庆的话里有话搅得心烦意乱,忍不住责怪起儿子张小军不懂事,非要跟着刘庆屁股后头,巴巴地等着别人施舍他点吃的喝的,说过多少次让他离刘庆远点,离远点!就是不听!
“妈,碗我洗好了,快到下午上工的时间了,走吧。”
女儿张小荷催她出门,看到她妈一副神思不属心神不定的样子,忍不住凑过去坐下,问:“妈,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怕刘庆呀?”
“没有,”蒋凤矢口否认,“别出去瞎说!”
话是这么说,但她的脸色还是出卖了她,张小荷不信,指出:“你自己也不看看你跟之前的对比,完全就是两个人。以前你见了刘庆巴巴的凑过去,就跟狗见了骨头似的。”
蒋凤听见这话,没好气地扯她的辫子,斥道:“说你娘啥?啊?有这么跟当妈的说话的嘛!”
张小荷摸着辫子讪笑,“就是这个一说,打个比方!”她坐开了一些,抱怨说:“以前你就是这么做的,还把我推给刘庆!”
蒋凤此时也是追悔莫及,没有辩驳女儿的抱怨。张小荷见她妈没打她,忍不住又大胆起来,道:“我就跟你说,刘庆这人不是个好人,我就觉得他不像个好的!小军回来了,妈你得再好好叮嘱他,可别再跟着刘庆两头跑啦,我都看见他和刘庆两人在供销社附近抽烟,他才多大?十五岁就不学好!”
张小军是蒋凤快三十岁了才生的,之前村里不少人笑话她生不出儿子,得了张小军后她是百般疼爱,舍不得说舍不得打,闻言她也是一个头两个大,点点头说小军今天回来是得严厉敲打一下,太不省心了。
下午的上工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蒋凤只得收住心神,先去队里上工。
铃声一响,周前进带领着众人立即进入下午的工作中,挑土的,铲土的,运土的……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张小荷又想法设法往萧裕安身边凑,队里的秦玉芬是个碎嘴子好事婆,不知道从哪个人嘴里听说今晚刘庆要去张家吃饭商讨要娶张小荷的事,趁挑土的功夫特地停在蒋凤面前,对着蒋凤小声兴奋道:“哎,蒋凤,听人说今天刘庆要去你家吃饭呀?啥时候办喜事儿呐?可别忘了请我帮忙,我的做菜手艺可是咱队里公认的好!”
“去去去……”蒋凤放下铁锹,没好气地把人扯开,否认:“他找我家老张喝酒,不是为了小荷的事儿!”
秦玉芬窃笑,“得了吧?跟你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老张有啥好喝的?你不说我也知道就是为了你家闺女,咱大队的人都知道了刘庆这小子看上你家小荷,那是穷追不舍十多年呐!一晃眼刘庆都快三十了,你忍心看他再打光棍下去呀?”
“啥就快三十啦?才刚二十七!城里这个年纪没结婚的一大把!”蒋凤给秦玉芬支上扁担,催她赶紧走,“你可别再说了,被小荷听见可要寻死觅活,你赔我一闺女呀?赶紧走,记工员来啦给你分都扣完!”
秦玉芬往四周一扫,记工员赵大力在萧裕安那一组壮劳力旁边,她还是不走,接着说:“萧家大的马上也二十五了,以前刘庆爱瞅小荷还被裕安揍了一顿呢!萧裕安这小子别看平时闷不吭声老老实实,打架才狠!”
“还有这事儿?”蒋凤疑惑,以前萧家一穷二白的时候,她指桑骂槐地羞辱萧裕安,萧裕安都老老实实听着,她还真不知道原来萧裕安还会打人。
见她搭话,秦玉芬更加兴致高昂,又凑近点说:“是啊,那时候都传刘庆他娘偷人,他正自卑着呢,被萧裕安打了,刘宝华问他都不敢说……”
蒋凤没接,秦玉芬就接着道:“现在瞅着刘庆那小子人五人六趾高气昂的,以前就是一耗子,畏畏缩缩的……谁叫他命好,刘宝华这个当官的叔叔生不出儿子,一心把他当自个儿亲儿子一样栽培,手把手带他到队里上班,现在当着队里出纳,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哎不说了,不说了,再不走真该挨批了。”秦玉芬看蒋凤一直出神,又在这耽误了好几分钟怕被人发现,连忙挑着箩筐走了。
蒋凤若有所思的往萧裕安所在的方向盯着看,惹得张妙英故意往这边扬土,沙都吹进蒋凤的嘴里,她呸呸呸的吐唾沫,不敢再看忙避开走远。
下午六点钟,结束了供销社一天清闲的工作,萧映红走路赶回家,赵佳甜也得骑车回去呢,可不能再借别人的车了。其实在供销社满打满已经上了三个月班了,萧映红还是觉得心里发虚,不是她做事偷懒摸鱼,实在是供销社太清闲了。一天下来一共来多少人,一双手就数得过来,舍得来买东西的始终那么几个,一般都是家里攒了点鸡蛋或者亲戚送了点好东西拿来卖的居多。
萧映红一天把柜台抹了不下三遍,赵佳甜就笑着拉住她让她快别瞎忙活了,没人来就坐着呗。说实话,萧映红不敢,她怕被领导抓住小辫子给她辞退了,不是不愿意再回队里上工,而是舍不得每个月往家里拿的十块钱还有买菜的各项优惠指标。第六大队的土地是整个公社下面最少旱得最多的,各家各户的自留地都收归集体,蔬菜得由集体种植再分发给各社员,有时候锅烧热了结果转头发现家里已经没菜了,经常就干啃点饼就着疙瘩汤对付就算了。
家里只有两只老母鸡,鸡蛋得紧着明宝吃,如果萧映红再失去供销社的工作,家里又得回到没菜吃的窘迫境地。
她把这话偷偷讲给赵佳甜听,赵佳甜笑她杞人忧天,不必担心,像她这样勤快、干活麻利还长得漂亮的姑娘天下少有,让她把心放在肚子里安心上班。
一路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紧赶慢赶,六点半之前萧映红终于到了家。家里烟囱里已经飘出热气,萧安平已经煮好了一锅疙瘩汤。
“回来晚了,”萧映红把菜赶紧拿到厨房,正打算洗菜发现水缸水不多了,忙说:“中午搞忘了打水,妈和大哥晚上下了工回来还得洗呢。”
萧安平把疙瘩汤添起来盛到搪瓷大盆里,然后走过来指着准备好的两个大木桶说:“姐,你别忙,我正打算问了你再去的。”不怪他不知道,实在是原身对这些事都不关心。
萧映红知道他从没挑过水,家里扁担也都带到地里去了。
“你还不知道咱村新打的井在哪儿呢,我去吧,你看着明宝。”萧映红把桶拎起来又道。
萧安平拦下她,“你就跟我说怎么走就行,我去打。明宝很乖,就让他在这儿玩就行。”
“我乖!”明宝拍着自己小脸蛋插话。
萧安平和萧映红都笑了起来,萧映红抱起明宝亲了一口,“真乖!明宝是村里最乖最好看的孩子了!”
根据二姐的提示,萧安平走了将近十分钟,才终于走到了水井的位置,这是第五小队去年年中,新打的吃用水井。裕虔县素有吃水困难,这也是近几年公社大力宣传卫生问题,队里才又找了专人打出来的水井,现在吃用都在它,刚二姐还说洗菜洗脸的话呢,用过的水也都得倒到那条快干的小河里去,洗衣服也端到河边洗,就为了把农田用水省出来。
打好了两大桶水,萧安平又犯起难,家里没有扁担,扁担都带到地里了,这两大桶水该怎么提回去是个问题,让他倒一些回去他觉得可惜,让他一口气提起两大桶水回去他又做不到。最后只能慢慢提着走,小心避开路上的碎石头,走一段歇一段,终于气喘吁吁地把两桶水都拎回家倒进了水缸中。
“二姐,水提回来了。还没满,待会儿我再去一趟。”
萧映红已经洗好了菜,正忙着切菜备菜,闻言凑过来看了眼水缸,急忙说:“够了,够了。不用再去了,你去歇着吧,饭马上就能做好。”
“那好,姐你慢慢做啊,我先到门口去等妈和大哥回来。”
“行,记得别吹着风,感冒才好呢,可不兴再吹病了。”
“知道的,我就站在挡风的地儿。”
萧安平把明宝一起带出去,队里现在是正忙的时候,早春时节,六点多的天都快全黑下来了。他等了一阵又把条桌上的手表拿来看,已经是六点五十。但是一直还没听见敲下工铃,估计是要到晚上七点才会结束了。
他抱着明宝坐着,父子俩说了点话,几分钟后,隐隐约约听见队长的敲铃声,地头传来一阵喧哗,终于下工了。
铃声一落,忙碌一天的社员们都一窝蜂拿好工具,准备回家吃饭。
地头间,蒋凤态度强硬的喊过还在磨蹭着的张小荷,要求她跟她爸把东西先收回去,表示自己要去准备点菜,晚上吃饭喝酒要吃的。
“供销社都关门下班了,你去哪弄菜呀?”张小荷抱着铁锹扁担不满,拉着脸道:“家里还有几个土豆炒了吃得了,给他吃那么好干啥?!”
蒋凤推着她让她快跟她爸回去,“我去你秦大妈那儿弄点下酒菜,光炒土豆,人说出去还得骂我不会做人!行了,快走!你弟要是在家,你先把他叫到你房里小声敲打敲打他。”
张小荷不情愿地跟着她爸往回去的路上走,一边还回头跟她妈确定:“要是小军不听话,我可动手揍他了啊,妈?”
“揍,不听话就揍!”蒋凤朝她摆手,等父女俩走了,她连忙快步拉住正要回家做饭的秦玉芬,悄声道:“玉芬,找你有点事儿。”
秦玉芬可是个爱凑热闹的主儿,忙跟旁边的丈夫儿子们摆手,表示自己晚点回去,“你们先把饭煮上,我回去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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