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队长,咱们这群人是响应党的号召来你们桃花沟帮助你们发展经济,提高生活水平的。干同样的活,只给我们一半工分,你们良心过得去?
我警告你,不要觉得我们人生地不熟,就当我们好欺负。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封信寄回海城便能让你们桃花沟吃不了兜着走。在公粮税上给你们做做手脚,不过我爷爷一句话的事。”吕文凯得意洋洋的说道。
好不容易抓住顾况的把柄,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明面上是会计克扣他们工分,背后还不是顾况默许甚至指使的?
这个把柄若能利用好,不怕顾况以后不对他言听计从。想到这里,吕文凯目光闪了闪,接下来能不能吃香喝辣在此一举。
搞得好还能逼顾况把他运作回城。
“顾队长你虽然只是小学毕业,算盘却打得真好。给我们两把拉嗓子的高粱米就扣去我们一半工分,这生意划算啊。只不过你这种放高利贷的行为得到公社许可了吗?”许燕子愤愤不平的指责道。
“对啊,太黑心了。”丁庆友跳脚道,“我要去公社揭发你们。”
罗家宝等不少知青闻言,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刘剑锋更是使劲拽了拽许燕子胳膊。
啥高利贷。
刚才人家不是说了,商品粮已经暂停,高粱米也是人家牙缝里省出来的口粮。
连孩子们都跟着受罪。
他们应该知足,感恩。干嘛非揪着工分的事不放,扣了也应该。
闫思晴悄悄观察知青群体的表情,发现多半对吕文凯许燕子等人的行为很反感,不由得松了口气。
知青们傲慢归傲慢,无礼归无礼,但不都是狼心狗肺的。
还有得救。
尤其罗家宝,忍不住站出来痛骂道,“许燕子,你吃着乡亲们牙缝里挤出来的粮食,好意思大言不惭不?吕文凯你也不要老拿你爷爷出来吓唬人,真给我们知青丢人。”
吕文凯却不为所动,不痛不痒道,“没仙女你善良,行了吧。”
“你,你......”罗家宝气得泪水在眼里打转。她长得不好看,最讨厌别人拿她外貌开玩笑。
看自己一句话便把人弄哭,吕文凯气势更加嚣张,轻蔑的看了对面的社员一眼。看到没,多读几天书就是了不起。
闫思晴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上辈子这狗东西就是靠着虚张声势把顾况拿捏得死死的,占尽了好处。
桃花沟生产大队的队长当然不是孬种,可是他身后还站着一群要吃饭要活命的乡亲。
他不敢轻易得罪这群大城市里来的知识分子,怕他们真的有三头六臂。
只是......
别人不晓得知青群体的底细,她还不知道?
除了罗家宝,有哪个在家里真受宠?
真受宠,能被下放到大西北?爸妈跑断了腿,也得给孩子找个好地。
真有门路的,去的不是离家近的江浙便是富庶的大东北。
又有哪个是背景强悍到手能伸到几千公里之外的小乡村,干涉人家的税收?
笑死个人。
吕文凯敢肆无忌惮的大放厥词,赌的无非是桃花沟的乡亲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是石井公社所在的石井镇。
对外界了解不多,对官场更是一无所知。只以为他们从海城来,便无从不能。
“最后问你们一次,被你们克扣掉的工分,你们怎么处理?”吕文凯给乡亲们下了最后通牒,“从这里寄信到海城不过个把星期的事。”
果然,社员们被吓住了。大家面面相觑,惶恐不安。
赵生财缩了缩脖子凑近顾况,嘀咕道,“队长,要不......”要不我给他们把工分补上吧。别回头这帮孙子真把他们村给祸害了。
闫思晴不等他说完,便打断。
她注视着对面厚颜无耻的男人,扬声道,“吕文凯,你爷爷是叫吕利民吧。不过在粮管所看个大门,竟能管得了几千公里之外一个生产队的粮食税?我倒想寄封信给吴建仁,问问他,怎么他们粮管所一个保安权利都这样大。”
别说吕利民一个保安,就是吴建仁这个粮管所所长,也没办法插手其它省份的税收啊。
管辖范围仅仅海城市内一个区而已。
瞎寄呗吓唬谁呢,张口就来,大言不惭的狗东西。
“你,你......”吕文凯愣住,这女人怎么知道他家底细的,又怎么知道吴建仁。
来桃花沟插队时,他只跟人介绍他爷爷在粮管所上班,吃商品粮的。知青根据他爷爷的年龄断定他老人家肯定是国家干部。
吕文凯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笑而不语。如此一来,众人反而更加相信他出身不凡。
虽然奇怪他家庭背景那么硬,为何还要下乡插队。但还是有不少知青私底下没少讨好他,希望将来他能拉他们一把。
由此,吕文凯迅速在知青团体里建立了威望。
没想到今天被这女人揭了老底。
“哥,咱家爷爷到底干啥的呀?”丁庆友小心翼翼问道。
许燕子也皱起了眉头,脸色很不好看。其余知青们更是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向他投去怀疑的眼神。
人闫思晴都指名道姓了,连粮管所所长是谁她都知道,实在不像在撒谎。
吕文凯恼羞成怒,冲上去就要打闫思晴,他们吕家可没有不打女人的传统。
只是......
刚迈出两步,便被人不动声色的绊倒,摔了个狗吃屎。
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样,知青和乡亲们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淡去。
“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偏不告诉你。”闫思晴耸耸肩道,努力不去看刚才出手教训了吕文凯的人。
重生一回,也不是没好处。
最起码这群人的家庭背景人品秉性,她上辈子回城与继母斗法的空隙,顺便了解个透。
此刻就派上了用场。
吕文凯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瞪了闫思晴一眼,望着她身后呈守护之势的男人,终究不敢再上前挑衅。
原来这家伙的爷爷只是条看门狗啊,并不能拿他们怎么样,桃花沟的乡亲又雄赳赳气昂昂起来。
不过他们不解的望着眼前水灵灵的女娃。
小姑娘,为啥肯帮他们?刚才她要不吱声,他们恐惧之下说不定真把工分给这群知情补上。
她也跟着沾光不是?
至于如此以来,是不是被占了大便宜,他们会不会更加吃不饱肚子?
算了,官不与民斗。
无论小姑娘为啥愿帮他们,他们都感激。乡亲们乐呵呵的瞧着闫思晴,纷纷对她举起大拇指。
闫思晴微笑回应。
上辈子对面这群乡亲为了保住她的命,差点儿倾家荡产。
对他们的回报这才是个开始。
顾况却像没看到眼前一切般,冲着赵生财淡淡道,“把村里情况给知青们汇报一遍。”总要让他们心服口服,不要三天两头闹事。
赵生财不屑的瞪了吕文凯一眼,扭头望着其他知青朗声道,“咱们桃花沟生产大队共125名社员,小作坊俩,一个榨油,一个磨粉。一匹马,两匹牛,三头小毛驴。
农田260亩。听着不少,只是部分在半山腰,不好浇水,粮食产量很低。
咱们村一年种两季庄稼,分别是小麦和玉米,也种些高粱花生红薯。每年夏天交完公粮后,每个社员大概能分到25斤小麦。白面金贵,要留着过年吃,乡亲们平常的主食是玉米和高粱红薯。”
并不是故意只给你们吃拉嗓子的高粱饼,实在没别的东西了。
花生那玩意儿要留着榨油。
三月,青黄不接,大家日子本来就难,知青们来后是难上加难。
25斤小麦够干啥啊,知青们略带怜悯的望着对面的乡亲。
怪不得他们中好多人都面黄肌瘦,原来是吃不饱。
“不好意思啊,是我们不了解情况。”刘剑锋主动站出来代表知青给社员们道歉。
老书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孩子们到底是心善的。
他接过赵生财的话茬继续说道,“你们的粮食国家就给发了两个月,这个月没了。本来前天大会时我要通知你们的,没想到出门前摔了一跤,就此耽误了。”
顾况这两天去了公社学习,临走前特意嘱咐了他早点通知。是他老子不中用,想着晚两天也没关系。
没想到就出了岔子。
“您老人家没事吧?前两天下雨了,雨天路滑,您少出门。”罗家宝也暖心的说道。
“是啊是啊,人老了走路要慢点儿。”陈春利紧跟着道。
乡亲们愕然,赵有福更是愣住,这还是刚才诅咒他半只脚踏进棺材的那群孩子吗?变化咋这么快呢。
“谢谢孩子们了,我会注意的,说回正事哈。你们初来乍到没有积存,前两个月国家发的粮食吃得一粒没剩。到麦收最少还三个月呢,咋过啊。
我跟你们大队长商量了商量,让每家每户给你们匀了点儿粮,省着点儿能吃到麦收。”
是不多,孩子们勉强混个水饱。可现在青黄不接,几家有余粮。
大家都过的紧巴巴。
闻言,知青们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表示理解和感激。
“至于工分,你们来之前,桃花沟125名社员平分260亩地产出。你们来之后,土地没有变得更多,亩产量没有变得更高,产出的粮食却要分给更多人吃。”顾况冷冷道,“公平,你们要公平?可谁又给桃花沟公平。关于干活,你们来之前,桃花沟哪一年的田地荒芜?哪一年的农活落在其它大队后边?”
呵~都学会一个人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了?
闫思晴觉得有几分好笑。
知青们默默低下头掰着手指头算。
是啊,粮食总量没变,吃它的人更多了,到手的便更少了呗。养活125名社员的粮食,如今要额外分给他们这20多名知青。
去年每人还能分25斤小麦,今年恐怕只能15斤了吧。知青们欲哭无泪,心中无比惭愧。
不该跟人家争工分的,人家肯分一半给他们,已经仁至义尽。
他们不该闹事的。
眼看这场风波就要过去......
“那是我们的错?当我们愿来你们这穷山沟沟?别跟我说那些大道理,我不听。你们桃花沟多少粮食多少土地我不管。我只知道我干了活,就要给我对应的工分。几斤破高粱米,麦收后还你们就是。”吕文凯突然又站出来叫嚣道。
听话听音。
刚才那糟老头的意思不就是只白养活他们这群人到麦收。将来他们怎么填饱肚子?还不是靠眼下积攒的工分。
说来说去,饶不开工分俩字呗。这年代,工分就是钱,工分就是粮食,工分就是命,谁也别想少给他一厘。
吕文凯已经想好了。
要么顾况想办法送他回海城。他可是知道,国家每年下放到各个村子的招工名额,都攥在队部手里呢。
要不能,必须让他在此地吃饱喝好。别人死活,跟他有个屁的关系。
闫思晴就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人,都被气乐了,冷笑道,“你干了活,就要给你对应的工分?”说到对应二字时,她故意加重了语气。
“当然。”吕文凯挺直胸膛道。
顾况眯了眯眼,随手冲人群指了指,“虎头,长寿,柱子,你们仨站出来。”
说完他转头望着吕文凯,沉声道,“那双方现在就来比比,看你们到底干了多少活,要给你们多少对应的工分。
我先把话放在这里,你们知青任意一人的产出有我桃花沟乡亲的一半,之前工分补上,之后工分我给你们记双倍。”
“你,这可是你说的。”吕文凯瞪大眼睛。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就算比不上这群常年土里找食的大老粗,难不成连他们一半都没有?
不可能。
比就比,谁怕谁。
罗家宝却有几分心不在焉,她瞅了瞅闫思晴,又瞧了眼顾大队长,总觉得这俩人今天不太对劲。
一唱一和,配合的好默契,不知道的还当他们是夫妻呢。
明明这二人不熟啊,彼此连个眼神对视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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