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花这一嗓子哭得那叫惊天动地呦,不过这也不怪她,毕竟在这个年代,一头猪够一-大家子吃上一两年的。
对于穷苦人家来说,新鲜猪肉反而吃得少,就杀猪当天搞点肉吃个杀猪饭。
其他的都会做成风肉或是腊肉,煮饭的时候切上一小块腊肉,整锅饭都是香喷喷的呢,就光白米饭不需要菜大家都能炫上好几碗。
大部分时间大家都在生产大队做事,中午就在队里吃大锅饭,只有赚不到工分没得吃的时候,才会回来喝点薯丝粥。
王秀花家虽然人口多,但都是几个弱身子,干不了多少活,真正能干活的也就她跟两个儿媳妇。
张强明有痨病,这是在娘胎里就落下的病根,别说干活了,走两步就大汗淋漓喘的要死,所以常年在家靠药罐子养着。
而张绪茆天天研究他的五行八卦图,家里的事情更是从不过问,有时会有人过来问事,他就在家跳大神(俗称出马)。
若是巧合将人给看好了,人家会送几个鸡蛋来感谢一番,这要没看好 ,还得落一堆闲话,或者还会赔钱。
不过他从不介意这些,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他一直坚信自己不是普通人。
张强国个子不高,就一米四左右,却生得一副好皮囊,能写一手好字,会画画,还会好几种民族乐器。
比如什么笛子啊,二胡啊,唢呐等等,只可惜家境不好没能好好培养。
再者因为身高缘故做起事来更是吃力,别说赚工分能混口吃的就不错了。
一-大家子约莫有十来号人,真正干活的就那两三个女人,如今一头养了七个多月足足有一百多斤的猪被偷了,这就相当于要了王秀花的一条命。
“夭寿啊,这到底是哪个缺德鬼干这等子缺德事,一头猪也给我偷了,菜地里种的几个胡萝卜也给我偷走,鸡舍里养的屁点大的小鸡也偷。
我就一个老太婆,全家上下这么多张嘴都靠我一个人,你是怎么狠心来偷我家的东西啊?你要是实在没得吃,跟我这老太婆开个口,我只要有的,肯定会给你一点,你倒好竟都给我偷走了。”
王秀花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捶胸顿足叹息,这也难怪她会如此焦心气恼,这可是一整头猪,更是全家的希望。
张哆哆解好大手后,就走到王秀花身边,小身子在王秀花怀里蹭了蹭。
“阿奶,别难过,我们一定会找出坏人,一定会让她自食恶果!”
“哆哆,阿奶是不是吓到你了?是阿奶不好,哆哆不怕哈!”
王秀花把小哆哆抱在怀里,温柔地安慰着。
其实哆哆并不害怕,只是在想要怎么样才能抓到偷猪的人?
次日一天光,王秀花就去找了族长,说明了原因,这族长其实还是有点畏惧她的,毕竟都知道张绪茆是个读书人,还会写诉状书。
再者村子里的人都传张绪茆是个半仙,要是把他给得罪了,他一施法就会被小鬼缠身。
所以族长一听到王秀花的诉求,立马就将村里的人叫到一处开了个紧急会议。
当然这所谓的开会也不过就是个形势,毕竟谁也不会傻到当场承认自己是偷猪贼,所以这会开得根本就没什么效果。
反而让偷猪贼更善于隐藏自己,这不小哆哆在人群中喊了一句,“阿奶的猪可是被阿爷施过法的,要是不把猪还回来,全家人都会得病的。”
这话一说出来,人群中瞬间炸开了锅,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讨论着,耗费了不少时间。
可依旧没看出谁是偷猪贼,没办法族长就只能让大伙儿都散去。
见开会也没作用,王秀越想越气,一回到家连饭都没心思做,只是一个劲儿坐在床边哭,一边哭一边叹气。
王秀花算是远嫁,老家是汉江的某个山头,当年家里太穷,又遇上大逃荒,便举家从某乡给移到了修江。
后来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王秀花的生母抛下他们兄妹俩跟别人跑了。
而她阿爹养不起她,不得不把她给嫁了,说得好听叫嫁,说得不好听就是给卖了。
那时卖了一升米,半斤油,她阿爹高兴得合不拢嘴,并且认为大字不识的她能嫁给一个教书先生,这可是祖坟冒青烟求之不得的好事儿。
曾经,她也以为她自己嫁对了人,可嫁过来后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有着三妻四妾,生下一窝孩子,而这一窝孩子从小就没了亲娘。
原因是他们的阿娘在生下他们不久,一个病死,另一个舍弃孩子自己跑了。
因着她从小就是被亲娘抛弃的,所以她说什么也舍不得这么多孩子,于是靠着自己勤劳的双手,撑起这个人口多的家。
只是谁也没想到,不是自己的孩子即使对他们再好,也像头喂不熟的白眼狼。
那些孩子们自己长大后就自食其力,甚至搬到另外一个山里去住,自己开垦荒地造了个房子。
别说闲时来看看她,就连走路见到她也会把头扭到一旁。就连她从家门口路过,连口水都舍不得给。
“阿娘她还是不肯吃饭吗?”
三个儿媳里,就赵小慧最善解人意,也跟王秀花最亲。
一听说王秀花因为一头猪的事三天没吃饭,急得一下工就跑回家看她。
“没吃,都病倒了,现在没人做饭,大家都饿着肚子呢!”
张绪茆叹息着,那头猪可是他们全家的希望,这不希望被人偷了,谁还吃得下去呢?
两三天不吃饭,又哭了三天,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病倒了。
村里的赤脚熊大夫来过两次,扎了两次针,依旧不见好,其实大家心里也都知道这是心病,得心药可医。
可这都三天了,去哪儿找偷猪贼呢?
张哆哆从小是王秀花带大的,如今王秀花病着,更是没人管她,本来就瘦,跟着两日没饭吃,已经瘦得快脱相了。
这天她的堂哥也就是二伯张强明的儿子—张子坤来看王秀花,一看到曾经稳健如飞做事干净利落的阿奶,如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张子坤那张胖乎乎的大饼脸,瞬间哭成泪人儿。
张强明娶了个能干的媳妇,他这个媳妇黄会员可是个狠角,干起活来麻辣得很,更是贪小-便宜出了名,但嘴巴子也很辣。
怼遍全村无敌手,再加上有些小聪明会做点小生意,虽只是在村口摆了个摊子卖点衣服袜子啥的,长期以往的也赚了点钱。
娶了个强势的媳妇,对于张强明来说更是好坏参半,好的是有钱养他这副病身子,而坏处是他被媳妇拿捏得死死的,连脾气都不能发。
比如就拿晚上睡觉来说,他媳妇觉得冷就会抢他被子,而热了就一脚把他踹下床,他就只能在床底下待一晚,就连吃菜时要紧着媳妇先吃,媳妇吃剩的才是他的。
当然,这夫妇俩有个共同点—那就是非常宠溺这个宝贝儿子。
还花了一-大笔钱,将张子坤送去镇子的学校读书,其实汪家岭那边也有私塾,且教书先生还是他们张家的。
私塾学费比镇子上的要便宜好多,但他们还是一咬牙把人家送去镇上的学校。
要知道在这个身边都是放牛娃的年代,有书读就不错了。
张哆哆也想上学,可是她阿爹总说女孩子迟早要嫁人的,读书很浪费钱还不如去队里做点事儿。
见到从镇上下学回来的堂哥,张哆哆眼里发着光,都说知识改变命运。
如今穿进这本破书中来,自然不想一辈子困在这个深山老林里,一定要找个机会上学。
所以她把主意打到了张子坤身上,这个在镇上读过书的堂哥,肯定会帮她一把的。
张子坤哭得嗓子都哑了,张强明也不劝,毕竟他也没有这个资格。
论张强明一家人的位置,那就是黄会员排第一,依次是张子坤,然后就是阿水,最后就是张强明了,而阿水是他家养的一头水牛。
“好了,别哭了,你阿奶又没死,哭这么卖力干啥,晦气。你没听过晚上不能哭,会招灾惹鬼的么?”
张绪茆没好气凶了这孙子一顿,毕竟都两三天没吃东西了,火气一个个都大得很。
张子坤最怕的就是他阿爷,如今被张绪茆这么一凶,立马不吭声,默默的站床边,抽泣着,还时不时瞥向门口。
“子坤哥,你是不是知道阿奶家的猪是谁偷的啊?”张哆哆见张子坤神色慌张,欲言又止的模样,就凑过去歪着脑袋问。
这张子坤看着挺老实的,应该不会说谎,看这情形估计张哆哆猜得八-九不离十。
张子坤其实也就比张哆哆法三岁半而已,也只是个孩子,他“嘘”了一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哆哆妹妹,我跟你说啊,你可千万不能跟其他人说,不然我阿娘会打死我的,阿奶的猪是被我阿娘偷的。”
“什么?我的猪是被你阿娘偷的?”病着的王秀花听到这话麻溜地从床上蹦了起来,扛着扫帚就去找黄会员,全家人拦都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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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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