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怎么会这样？你平日不是总说她婆家对她很好吗，把她当亲女儿一样疼爱，什么都愿意给她，这嫁过去才几年哦，怎么就成这样了？”听到这个消息，王秀花也很惊讶，甚至还转过头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赵小惠，见赵小惠情绪较为稳定，这才稍微放下心。

“那都是假的，都是表面的，都怪我，我要是平日多去看她看她几次，说不定这傻丫头，就不会想不开了，都是我的错啊！”孙三娘一边哭一边锤着自己的胸口，这种丧女之痛，别人可能不理解但是王秀花懂啊，她何止是丧女，她还丧子，今夜险些还又丧了一个儿媳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没有人比她更懂了。

好在老天爷对她还是眷顾的，最起码把赵小惠给她还回来了。

王秀花走到孙三娘身后，将她搂进怀里，温柔地安慰着，“人死不能再活，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我想小阿九肯定也不想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

“你知道吗？从她嫁过去这三年，我从来都没有去看过她一次，每次都是她跑回来看我，给我带吃的给我送钱，我都乐呵呵的理所当然拿着她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每次问她朱家人对她好不好？她都是说都对她很好很好，让我不要担心她，我也真的就没担心她，可是从去年开始，她回来的次数就变少了，而且每次回来手臂上都有几处淤青，问她她就说是自己搬东西不小心磕到的，也就那个时候，她每次回来都会多留两日，很明显她不想回去，但我还是催她尽快回去，免得婆家人说闲话，她一直都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我说东她不敢往西，就算再不想回去，只要我开了口，她就会马上回家去。我也是今儿才从阿发口中得知，原来阿九一直都过得不好，她那个婆婆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这事情还得从她的二嫂子说起，这个二嫂娘家也是有钱人家，虽说不及朱家，但比我们这种人家那可是好太多了，她这个二嫂喜欢乱放东西，每次找不到东西了就怪阿九头上，明里暗里说是阿九给偷了，还说什么乡下野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看到什么都想偷，我家阿九的性子我是清楚的，她那么乖巧懂事的一个女娃子，别说是去偷了，就别人送给她的东西，她都不会要的。而这一开始阿九的婆婆还是向着阿九的，直到有一天，这个二嫂丢失的一对金耳环，在阿九床头下找到了，于是全家人就骂阿九是个小偷，人赃俱获哪怕我家阿九有八张嘴也讲不清楚，这顶小偷的帽子就这样被扣在了阿九身上，也从那时候家里经常出现钱财丢失的情况，而她婆家知道她偷偷拿钱给我了，就更加认定她就是个惯偷了，只要家里丢失点什么东西，他们很自然就怀疑到阿九身上，如果阿九敢多说一句话，就会用皮鞭抽她几鞭子。”

“这还是人吗？这家人怎么都这么不讲道理的啊，阿九也是命苦，摊上这么一家人！”王秀花听完也是愤愤不平，阿九的性子那么温柔，怎么也不可能去偷东西的。

“是啊，我可怜的阿九啊，其实那些钱根本就不是她偷拿的，都是她二嫂自己放起来栽赃给我家阿九，你想想啊，我家阿九才嫁过去多久，怎么可能她们家的钱放在什么地方呢。她拿给我的钱都是她在队里干活偷偷攒下来的，有时候是她男人给她的零花钱，她都舍不得自己用，攒下来给了我！”孙三娘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继续说道，“我跟你说，秀花嫂子，还有更气人的，阿九去年不是在备孕么，今儿好不容易怀上了，可她这个二嫂又开始造谣，说阿九肚子里的孩子是个野种，是她在外面跟野男人苟合怀上的，一时间谣言四起，传遍整个乡里相邻，我可怜的阿九实在忍受不了，竟偷偷吃了老鼠药，带上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走了......”

王秀花也不知不觉跟着哭了起来，“阿九怎么这么可怜啊，我们绝对不能忍气吞声，她们朱家不就比我们有钱吗，但这可是生生逼死的一条人命啊，我们一定要找他们讨个说法，走，我陪你去，我们现在就走！”

“老嫂子，有你这句话，就不枉我跑这一趟，你也知道我在这里也就只有你能依靠，今儿这事你一定要帮我啊。”

“你放心，今儿这事情我一定你，阿九这么好的姑娘，绝对不能让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其实此时的王秀花已经很累很困了，但听到这些，她根本就没办法做到坐视不管，拉着孙三娘的手就准备出门。

“阿奶，今儿太晚了，你们去了也没用，不如明儿一早再去，顺便去队里找几个人一起去。”张哆哆看了下天色，还有三四个小时就要天亮了，张四九好歹也是在队里干过活的人，只要肯花点钱请队里几个人出面，这比找什么族长过去要好很多，当然这个族长肯定是要叫的，不然岂不遭人话柄？

王秀花思考了一下，点头道，“我家哆哆说得对，今儿太晚了，你先回去，我们明儿一早先去队里，再把族长喊上，一起去朱家讨个说法。”

“好，那我明儿一早来找你！”

看来明天又是一场硬仗......

王秀花那天晚上就只眯了一小会儿，天刚蒙蒙亮，就起床给大伙儿煮了苦菜粥，放在大锅里保温，刚打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孙三娘，“你咋这么早就过来了？早上有没有吃点东西啊？”

这孙三娘才刚死了女儿，哪里吃得下，摇摇头道，“我实在是吃不下，我们现在就去朱家吧，我一刻也不想耽误了。”

王秀花之所以起这么早，一来是知道今儿要去朱家，二来是想去喊张连英来照顾赵小慧，毕竟这一走，还不晓得啥时候能回来，万一要是很晚才回来，那张哆哆跟赵小慧在家吃啥呢，还有她那个逆子，不晓得她这一走会不会又溜回来把张哆哆揍一顿？

虽然很担心，但答应了孙三娘的事儿又不得不去做，最后没办法只好再三嘱咐张连英一定要照顾好赵小慧，万一有什么事就去找邻里乡亲帮忙。

好在张连英跟张哆哆都是两个懂事的娃，应该问题不大。

王秀花她们一走后，两个小朋友就窝在一块儿看书，张哆哆很是耐心地教张连英认字算术等，而赵小慧身子太过于虚弱，一直窝在床上睡觉，只是有时睡着睡着就陷入了梦魇，然后坐着瘆人的噩梦。

“你阿娘做噩梦了。哆哆，你快来。”张连英正在给赵小慧重新盖好被子，却发现赵小慧不停的抽泣，整个身子剧烈颤抖，陷入梦魇中无法自拔。

张哆哆快速跑了过来，她紧紧抓住张赵小慧的手，温柔地哄道，“阿娘，别害怕，哆哆在这，哆哆会一直陪着你的！”

温柔的声音，像是天籁一般穿过云层，落入赵小慧的噩梦中，给她带来一点温暖，瞬间赵小慧安静地下来，又沉沉地睡了去，此时张哆哆才放下心来。

她跟张连英搬了张小桌子去了院子里头，太阳刚露出尖尖角，红彤彤的太阳冉冉升起，第一缕晨光穿过树林稀疏地撒落，金色的阳光给人希望与安逸，这一刻画面似乎定格，十分唯美。

张哆哆看着太阳，露出两颗小虎牙，很惬意地笑了。

“哆哆，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张连英问道，从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妹妹开始，就觉得这个妹妹聪明伶俐，像是从天上落下的仙子，早晚有一天会离开写，离开这座大山去创造更精彩的世界。

张哆哆思考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了句，“我想读书！读很多书！”

常言道:知识改变命运，只有学习更多知识，才有可能创造更多的财富。

“你呢？”张哆哆笑着问，在张哆哆的印象中，陷于旧社会时代的女性，唯一的愿望估计就是嫁个好人生个儿子吧！

果不其然，张连英的目标跟张哆哆猜想的一致，“我今年十二岁了，再过几年阿娘就会把我嫁出去，我的想法就是找个还不错的男人，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给他传宗接代。”

“你就没有为自己考虑过吗？”张哆哆问，她指着太阳继续说道，“你看，这太阳穿过树林我们就看不真切，但如果你换个地方，就能看到第一缕晨光，就能看到旭日东升的场面，你想嫁人生娃，我并没有说这种想法是不对的，但你可以选择跟什么样的男人结婚生娃。”

张连英听得一知半解，这嫁什么样的男人还由得自己选择吗？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说了算，等她到了适婚年龄，还不是阿娘让她嫁给谁她就要嫁给谁，哪怕自己都没见过那人也不喜欢那人。

“换个说法，如果让你嫁给富财叔那种男人，你愿意吗？”张哆哆分析着，“我猜你肯定也是不愿意的，那你会嫁给你阿爹或者我阿爹这样的男人吗？换做是我，我肯定也不愿意！你再看看我阿爹跟我阿娘，我阿爹一心就只想要孩子，而我阿娘一生也就只能在生孩子，险些连自己的命都给搭进去了，你再看看我阿爹，要是我阿娘真死了，你以为我阿爹会很难过么？我跟你说，也就头几年难过，等他再讨了个媳妇，估计都不记得我阿娘了，你想想女人多可怜可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