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早上带你们去黄浦江钓鱼，下午村里买点菜回来。”赵应安拿着两个小板凳出来，“你明天晚上几点回学校？”

“赶十点前回去就可以。”

晚上九点多，严高峰一个人回来了，问了说没吃饭，严慧芳厨房里给他下饺子。

“慧芳，明天早上我带你和应安去洋房转转，院子里的大花园，空闲的，你们可以种点菜。”严高峰吃着吃着，突然和严慧芳说。

“要挖地吗？”严慧芳把半条鱼热好端上桌，随口问道。

“要挖地，花园里的花都被破坏了，这五年都荒草，你和应安得几天，才能整理出来。”严高峰放下筷子，看了小房间里哄娃的赵应安一眼。

“那就等七月，我放假了再说，爸，明天我和应安带着孩子去黄浦江钓鱼。”

“你放假不回去啊？”

“回去一个人火车票要50多，来回一趟顶应安一年工资，没法回。”放假严慧芳也想回村里，可是算算账，他们这几年都回不起家。

“您吃完，把碗筷洗了。”

——

起了个大早，严慧芳蒸了米饭买了油条做了十几个大饭团，煮了五个鸡蛋准备中午在外面吃。

吃过早饭，赵应安拿着水桶和鱼钩竹竿，严慧芳抱着孩子，一路坐公交车到了黄浦江边，靠水边枯黄的芦苇杂草丛生，不知名的草刚刚冒出新芽，远处农田连成一片。

赵应安搬来两块大石头铺上报纸让妞妞和石头坐好，开始鼓捣自己的鱼竿和鱼钩。

严慧芳提着个竹篮子从这头走到那头，在地边上找到一丛丛新发的清明菜和水蒿芽。

“应安，野菜得等四月份了。”

“嗯。你别忙了，坐下歇会儿。”赵应安见她蔫哒哒回来，笑着说：“等我给你钓一桶鱼，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等了半个小时，一条巴掌大的面鱼子上钩了，妞妞和石头看稀奇围着水桶转，赵应安得意的抛下鱼钩。

严慧芳靠在赵应安背上看着蓝蓝的天空，“嗯，有点在家里的那种感觉了。”

“慧慧，有机会，你愿意出去租房住吗？”赵应安小心的问。

“可以。你有消息了。”严慧芳一下坐正，追问着，“你到房管所打听了吗？”

“你愿意，我才找人打听。”

严慧芳还以为他现在就想买房呢！

“你以为我喜欢天天看焦大红脸色呀。”严慧芳给赵应安肩膀上一巴掌，刚好鱼钩动了，赵应安提着鱼竿跳了起来。

“爸爸，有大鱼吗？”

“是大鱼吗？”

妞妞和石头异口同声的问道。

“是大鱼，快来看！”赵应安笑着提起鱼竿，吧嗒吧嗒左右挣扎的鱼有二斤重。

“哇哦，鱼真大。”

严慧芳听着女儿的惊呼，微微一笑。

“石头，鱼大不？”赵应安一边往水桶里放鱼，一边问儿子。

“好大。”石头赶紧答道。

“晚上回去吃红烧鱼。”赵应安把先头钓的小鱼扔进水里，把这条草鱼穿过鳃用芦苇叶包住。

钓到鱼还不到十点，算是打乱了赵应安的计划，干脆坐公交车到附近的公园，玩到下午三点才往回走。

一晃时间到六月底，严慧芳跟着同学夜以继日的学习，复习，准备这学期的期末考试。

赵应安打听的房子也有眉目，要出租的房子里就有焦大红家的一间筒子楼，一室一厅一月八元的租金，整年租95元。

现在房子少，租房的人多，焦大红的房子还没租出去，他要租的这家，就在焦大红家附近，是当年牺牲的工人杨大力留下的老房子，儿子叫杨涛，在市建筑院工作。

他找人问了，一室一厅，也是一月八元的租金，可以三个月三个月的交租金。

赵应安心里是一定要租房的，要是能买下更好，妞妞和石头现在渐渐大了，总得有个固定住所，孩子得有归属感。

“赵哥，杨哥今儿下午回来，你要不要先去看看房子？”程旭这三个月都和赵应安搭班，熟悉了赵应安的为人，愿意牵个线。

“多谢你。正好下午我休息，这样，中午我请你吃饭，下午你带我过去。”

“好啊，哥请我吃卤鸭。”

“没问题。”

下午程旭带着赵应安去杨家，这栋房子和严高峰家是两个边缘，这栋楼也是五层，机构一模一样，杨家的房子在202室，一室一厅，两个大阳台，公共厕所在楼下靠围墙不远处。

杨涛一身中山装，右手提着一个公文皮包，上衣左侧的兜里夹一只英雄钢笔，一米七的个子，梳着大背头，国字脸显得严肃，看上去有三十多岁。

“杨哥，我想先租三年，您看能不能算便宜点。”赵应安开门见山道。

“先租一年吧，政策在变，我知道你们家在静安区有一套三层楼的洋房。兴许到时候房子就收回来了。”杨涛也不跟他废话，皮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让赵应安先看。

程旭惊讶一瞬，立刻扭过头去。

赵应安的惊讶不比程旭小，强压着，低头看了租房合同和租金，痛快的签了字，兜里掏出十张十元钱。

“这房子本来是装修给我做婚房的，你们住进来也要爱惜，阳台上可以种花种菜。”

“谢谢哥。”

杨涛接了钱放下钥匙就走了，程旭留下帮忙打扫卫生，房子里的老家具都搬空了，地板上的灰不重，墙是白净的新墙，阳台也是冲刷过的干净。

“赵哥，搬房，别忘了请客！”打扫干净，程旭还了借来的扫把和簸箕，笑着说。

“好说。”

等严慧芳考完期末考试回来，赵应安已经在旧货市场买了一张床，一张桌子，连着小凳子茶几摆好了。

赵应安租房焦大红第二天就知道了，严高峰也跟着知道了，两个人都装作不知道。

毕竟严慧芳一家四口搬出去是焦大红的愿望，严高峰跟女婿在家处的尴尬。

所以老两口觉得严慧芳不通知他们，他们就装不知道。

还是严慧芳在餐桌上说，“爸，今天下午我和应安就搬到10号楼那边去住，你有空来家里吃饭。”

“你们缺啥给我说，我这里还有五张工业券，你们冬天买个蜂窝煤炉子，好做饭。”

“谢谢爸。”严慧芳接了工业券，继续收拾碗筷。

洗了锅，赵应安和严慧芳开始收东西，孩子们的衣服玩具，他们的衣服，用麻包打包了五大包，赵应安骑着厂里的三轮车一次拉过去。

严慧芳一手牵一个娃跟在他后面。

等严慧芳一走，焦大红立刻打开窗口，把电视声音放到最大，领着乔栋把他的东西搬回来。

“焦姨，今天这么高兴？”黄万春被电视声音吵得不行，走过来敲门。

“瘟神走了，我当然高兴，今晚带着明明来我家看电视。”焦大红边说边看严高峰，亲女儿搬走了这是又不得劲儿了？

赵应安又来了一趟，把门口花园边慧慧种的韭菜和葱小心的搬上三轮车，见严高峰背着手屋里出来。

“爸，我和慧芳搬过去了，有空来家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