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十一婶她们就赶回来了。按照着秦立然的指引，先是将布块在清水缸里浸透，再取出扭干，然后才放到染缸里浸染。

这时候，秦立然不动手了，而是让一旁蠢蠢欲试的陆大成来染。

覃小塘动作慢了一步，就被陆大成抢了先，只能有些闷闷不乐地又给他打下手。

最后，陆大成却是染出了一块蓝灰色的布。这可让布块的主人——一个小姑娘当场哭了出来！

“大成哥，你会不会染布！染得这么丑！我不要了，你赔我一块！像秦家姑姑染的那块一样的！”

陆大成苦着脸，忙不迭地赔不是，最后还是陆大成的娘，拿出了她织的布，请求秦立然帮忙再染一遍，成了好赔小姑娘。

秦立然却不敢打包票，“我也不敢确定，最后它是什么颜色。”

“只要秦家姑姑染的，我都喜欢。”小姑娘在一边大声地承诺。惹得陆大成又偷偷地翻白眼。他身边的兄弟姐妹，怎么个个都那么的爱拍马屁呢？

原来小姑娘是他堂叔的女儿。

秦立然笑了，“那我们就随缘吧。看老天意思。”

“嗯！”小姑娘含泪而笑着点头，飞快地挪到秦立然身边来。

白色的棉布，在染缸里飘扬，不一会就渐渐地染上了一点点的蓝。小姑娘在旁边看得，眼睛都瞪圆了，嘴里只会“哇哇哇”地惊呼着。可见这过程是多么奇妙。

到了最后，秦立然给染出了一块浅蓝色的，小姑娘这才真正地高兴起来。

看着无忧无虑的小姑娘，秦立然脸上也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

这个年代，虽然说诸多限制，但是普通老百姓，过得还是比较幸福的，至少比她那个时候的普通百姓要好很多。

覃小塘看着秦立然的笑容，忽然觉得那花家的小子喜欢她，也是情理之中。谁不喜欢宁静却娇艳如花一样的女子？

村里像是过大年一样，热闹了好久，都不散开。

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只要陆大成、覃小塘他们帮忙把布染了她们稀罕的颜色，都能得到她们的笑脸与夸奖。要是不合她们心意了，就得听几回哭声与责怪声。

这一回，为了更快地染布，老村长就叫人再弄来一个水缸，再开一染缸。

这一缸，由覃小塘来放各种辅料与原材料，但因为土靛的量放得不对，以至于他在那染缸染的第一块布竟然是浅灰蓝。乍一看，那就是灰色啊！

起初，秦立然还觉得这些姑娘家小媳妇们不容易，没有去管她们，但后来见她们越来越过分了，便上前去，拦着正指着覃小塘骂的小媳妇，“他们不欠你们的，不能这样责骂他们。我跟他们都是跟着书上说的法子现学现用的，是生手。我们也早就事先与你们说好了的，最后颜色好看与否，你们都得毫无怨言地接受。”

看着小媳妇还不服气，秦立然眉头都拧紧了，“你也在这里看这么久，想必也学会了。不如，你自己动手。想要什么颜色，就染什么颜色。不求人，那不正好？”

那个小媳妇从覃小塘手里抢过了那浅灰蓝的布，哼了道：“他是你什么人？你这样帮他说话？我不过是看他糟蹋了我的布，心疼。这还不许我说两句了？”

“难道变成浅灰蓝，这布就是一碰就破了吗？”秦立然见她还胡搅蛮缠的，语气不觉的就严厉起来，“你再胡搅蛮缠，以后别再叫他们帮忙！”

老村长此时正与陆桂堂他们说完话，听到秦立然的话，还一脸的懵。直到听旁边的人讲述了事情经过，他才知晓到底是什么事情。

“小五媳妇！今天本来就是立然带人试试染布的成功率的。有些差错，实在是正常。你可别胡闹！这颜色不错，给你家男人做一件衬衫刚好！”

最后是陆小五被发小推了过来，把自己的媳妇拉了回去，小声地劝道：“媳妇，你怎的这么糊涂，跟秦立然唱反调呢？”

“我没跟她唱反调！”小五媳妇很委屈，“我就是不高兴那个覃小塘把可能属于你的位置抢走了不说，还笨手笨脚的把我的布给染坏了。他做错了，我说他两句怎么了？”

“就是因为他已经占了一个位置，所以我们更应该好好表现！你方才那样撒泼，秦立然肯定不高兴了，要是她因此觉得我们俩都不是省油的灯，那她，那她就从此把我们排除在外可怎么办？”陆小五越想越害怕，“不行，下回我们得好好跟秦立然道歉。”

“我看，我们先不道歉，就好好干活吧！好歹叫她知道，我们别的不行，干活可利索了……”

小夫妻俩边走边打着小算盘，决定了以后在秦立然一定不能作的，只要好好做事。

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一个人。

那正是最近总是不得意的陆姣姣。

听着陆小五夫妻俩对秦立然的肯定与讨好，陆姣姣只觉得心绞痛。明知道秦立然有问题，但她偏偏不能去举报、打垮她，反而是每一次对付了她之后，对方是得益的，而自己却是损失惨重。

秦立然太厉害了，让她有些害怕了。要想把秦立然打趴下，她现在是无计可施。因为秦立然有本事帮村里的人挣钱，她散播的流言，别人根本就不愿意传，就怕秦立然又跟老村长告状，不许他们跟着挣钱。

可她又不甘心就此罢手。毕竟花军忆的未来，太好了。她不想让秦立然抢走属于她的东西。

若是问她，是不是真的喜欢花军忆。那倒是没有。前世没有，现在回来这么久了，她对花军忆仍旧没有心动。

只要给得了她荣华富贵的生活，丈夫是谁，不是很重要的。而花军忆是当下，她唯一能够得着的。

陆姣姣此时也想明白了，此时的她，在花家人眼中，印象很差。所以不能再折腾，而是要“改过自新”，以后再找机会重新出现在花军忆面前。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陆姣姣控制住自己报仇的心，都没有在秦立然跟前晃悠，村里的八卦长舌妇人也不再议论她了。

秦立然也没在意，只是忙着带着小孩儿练武，然后就是上山找蓼蓝，帮忙制作靛蓝。

现在靛蓝的制作，已经完全交给柳嫂子、十一婶跟覃小塘、陆大成他们了。因为搅拌实在费劲，他们又找了几个帮手，其中有一个就是陆小五以及陆大川。

而这一天，陆桂堂也终于找到机会，拿着好多块好看的，还有几张灰扑扑的布找上了公社书记。

“洪书记，我来了。”

“老陆，你今天怎么这么有空过来啊？我得先告诉你啊，我这里没有什么值钱的。”洪书记开玩笑地说道，得打个预防针。

“呵呵，我今天来，可不是来割你肉的，放心好了！”陆桂堂满脸的得意，“给你看看好东西。”

“哦？什么好东西？这么大的一个包袱？”

陆桂堂没说话，直接将包袱打开了。

“哎呀，这这这，你这从哪里弄来的？”洪书记一脸惊讶地拿起了其中一块紫蓝色的棉布，“这个也太好看了吧？这要是外面能穿这种颜色的，那些妇女同志们可不得抢疯了？”可惜了，现在这个特殊时期，还不许穿这样明艳瑰丽的。

洪书记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翻看着那些布块，“哎，我说，你哪来的这么多颜色不一的布呢？”

“我村子出能人了。都是她带着我们村里的人染的布！”说起秦立然，陆桂堂很是自豪，“就算是县里纺织厂，也有一些是他们做不来的吧？就这，这紫蓝色的，他们肯定没有。”

洪书记看陆桂堂这兴奋的模样，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放下了，这些各色棉布，“你到底想干什么？不会就是想送我这些五颜六色的布块吧？就算给我了，除了蓝灰绿，哪样都不好拿出去做衣服。”

“我知道，现在讲究本分。这些紫蓝色呀，浅红色的，都不够本分。全国上下没人敢穿这样的衣服。”陆桂堂叹气道，“就是那小脚裤，花衬衫，也是被批评的。”

“那你还带来。想干嘛？”

陆桂堂看着洪书记生气的模样，笑了，“我们国家暂时不能用。但外面……不是可以么？”

“什么意思？”洪书记想到了一个可能，激动地瞬间坐直了腰板。

陆桂堂抽了一口烟，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起了南方那个大城市，“广城那边，养兔子拔兔毛卖，您是书记应该更清楚，他们每年挣得外汇是多少。”

洪书记沉默了，他知道，大概一年就是十万到十八万之间。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洪书记道，“人家能批量生产，是因为有客户。”说罢了，看了一眼陆桂堂，那意思是明摆着的，“你有什么？”

陆桂堂迎着他的目光，避开这个问题，只说，“只要有好东西，还怕没人要？”

那也的确是。

“就算有人要，我问你，你怎么保证这东西能批量生产，保证客户需求？”

“这不是找你商量来了么？”

洪书记哼了一声，“你没计划？我是不信的。别藏着掖着了，快说。”

陆桂堂就把他跟老村长他们商量好的，说了一遍，“我们现在就是才开始。所谓万事开头难，需要跟您报备一下，说不定以后有什么需要您帮忙疏通的。”

“这个可以。不过，我建议把小工厂开在镇上。”

“镇上？”陆桂堂有些不满意，这与他设想的有些出入啊，那也不利于村里的人上下班啊。

洪书记可是很了解他的，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只是你一个村子的事，我告诉你，会有许多麻烦，也不符合共同奋斗的思想。”他顿了顿，又劝道：“如果你答应把小厂子在镇上开办，这就是我们整个公社的荣耀，谁要是朝着它动手脚，那就是跟全公社的人过不去，什么宵小都不敢伸手。”

陆桂堂仍旧不开口。

洪书记暗骂一声老滑头，就抛出陆桂堂最关心的事情，“这是你们村的功劳，要真开办起来，里面工人的名额，给你们村预留十分之三做奖励。”

“才三？”陆桂堂低着头嘟囔，要是个小厂子，本来就二三十个位子的，那他们村子岂不是只得九个？那本来都是他们村的！

“可这公社可有大大小小三十个村子呢！我得顾及他们！”

“那么多人呢，叫他们自己也想个法子搞起发展。”那么多人放一块儿了，准能想出来什么发财的道道的。别就盯着他村子里的。

“你说你，怎么有这样落后的思想？你也不想想，你这样得三成位子，剩下的留些给别人，人家会感激你们的。另外，这纺纱织布的，也是需要原材料的吧？特别是那制造靛蓝的什么草？”

“蓼蓝。”

“对，蓼蓝，一旦厂子建起来了，那需要的原材料等等可就多了。要是那蚕丝的再弄成了，这养蚕种桑，打理桑园，都需要人手吧？还有那些田地，个个都抢着去做工人了，这锅里的大米，又谁来保证。桂堂啊，咱考虑事情，得从大局出发。”

陆桂堂想了想，便也答应了，“那成。十分之三就十分之三。”其实他也不过是做个样子，免得洪书记觉得十分之三还是给多了的。

“东西放下，明日我们的公社开会用。到时候决定真开办了，就打电话叫你，还有其他的村支书来，商量具体的事情。”毕竟这开办厂子可不是小事，他先跟公社的同事们讨论一下可行性，如果觉得可行，还得往上面申报的呢。

“那好。那我先回去了，回去看看能不能在布料上织出花来。如果可以，书记，您得记得提前做好这方面的准备。”包括怎么应对隔委会的人，防止他们阻拦。

“行，你回去吧。”

陆桂堂走到门口时，又听到洪书记道：“叫你村子里想出这些染布技术的人，做好报告，到时候你再来时，可能需要他也来一趟。”洪书记一直以为陆桂堂嘴里的能人是个男子呢。

“没问题，那，书记我先回去了。”

离开公社办公大院时，陆桂堂的步子可是轻盈了不少。

因为，有“外汇”这么大的好处在前面吊着，他就不信他们会放过。毕竟他可是听说了的，那些外国的人，就喜欢什么自然的，纯手工的东西。他们家的布，就是纯手工织的，染料也是天生地养的，他们会不喜欢？就只喜欢那不透风、不吸水的的确良？

要是他们再织出丝绸、绫罗来，看谁不喜欢？

就是担心，这上头最终是否会答应把厂子开在镇子上。若是县里又把这厂子抢到县里去，那就难办了。到时候可能还会丢掉秦立然这个能人啊。

别看陆桂堂在公社书记面前是个憨厚的，可他心里想的，一点儿都不少。可谓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他就是赌公社不肯放过这个到嘴的肥肉。

只要公社不放弃，牢牢抓在手里，那他们镇子就个个村子都有肉汤喝，他也就知足了。

回到村子，陆桂堂就被村里的人围住了，问他事情怎样，公社那边答应给办厂了吗？

“哪有这么容易。公社那边得合计合计，到时候觉得可以了，再给我来电话，再叫我去商量呢！还有得磨。”陆桂堂没把他考虑的事情说出来，免得叫大家伙担忧。

只是当他与村长告诉秦立然这事时，开头还好，不管是说要等结果，还是要控制村里进厂的名额，秦立然都没太大的反应，只有当她听到说，这些好东西，都要卖给外国时，有些不高兴了，“竟然都卖给蛮夷！我们就……”穿的这些灰不溜秋的？

是了，她当时只是想着给村里的人找个活计，好看的、绣着花的布，都卖到城里去。。但在原身的记忆里，不管是哪里，男女老少的衣服颜色，永远都只有绿蓝灰。她竟然没有想到这个！

难道来到这个相对安稳的年代，脑子都不活动了吗？

自己累死累活的，竟然最后都便宜了蛮夷？

看着秦立然那一脸恼怒的模样，陆桂堂跟老村长都很是担心。蛮夷，是说的外、族吧？

这个挣外汇的事，他们好像的确是没跟她提及过哟！所以她便一直以为，他们办厂子生产布匹，只是给广大的人民群众？但是，她小姑娘家家的，对外面的哪里来那么的恨意？两人都想不通。

陆桂堂更是担心她说的这些话，给她惹上麻烦，就严厉地说道：“以后可不能说什么蛮夷了。我们现在讲的是和平共处。何况，我们早年因为贫穷落后，早成了那些外、国人眼里的土包子了。所以，你以后不能再说什么‘夷’了。”

秦立然脸色哪怕想清楚了这些缘由，仍旧是不能接受，脸色很不好地告辞了，“那以后，这些东西我便不再插手，交由陆支书跟老村长。反正该怎么染布，大家也学得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秦立然便转身离开，徒留下陆桂堂与老村长面面相觑。

“哎呀，桂堂，你说说，这丫头，怎么这么倔强？怎么说走就不多留一会？后面还有很多事需要她参与的呢！”

陆桂堂面色凝重地摇头，随后与老村长去了秦家，想再劝劝秦立然，却被秦立明告知，她没回家……

偏偏这时候，公社来电话，洪书记通知陆桂堂后日去公社开会，顺便带上秦立然与可行性报告。

“我就在这里等着她回来，给她好好说说。”陆桂堂索性坐在秦家院子等。可是等到太阳落山了，人还不见……

不好意思，这个“傍晚”变成了“深夜”，捂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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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抓虫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