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云哭闹纠缠找人帮忙，一无所获，无人肯帮他。

杜敬尚不相信，整日在牢里哭嚎叫骂，最后被人收拾了好几顿，脚也真正瘸了。

杜云城在跟着秦立然回去前，还是到牢里看杜敬尚了。他有很多不解的地方，想从杜敬尚这里得到确切的答案。

“你为什么要害我父亲，为什么要对我家人赶尽杀绝？”

杜敬尚一双死鱼眼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杜云城，不回答。

杜云城忽然站起来，像只愤怒癫狂的牛，两眼红红地瞪圆了，“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爹给你银钱，给你粮食，供你上学，还想着帮你找工作，你为什么要害他！为什么？”

“给我银钱？给我粮食？谁稀罕！”杜敬尚忽然也大声吼着，上身趴着往杜云城那边够着，似乎想要动手一样，被狱警狠狠地拽回来的时候，他不管不顾地喊着：“他给银钱粮食给我，那不过是他虚伪，是给我的施舍，施舍一点点的东西就宣扬得全村都知道，知道他是个大善人！每回见他之后，村里的人都说我运气好，有这么一个远房伯伯。让我感恩戴德。说这样的恩情，我当牛做马几辈子都还不清。那些狗东西还问我磕了几个头！我呸！他们羡慕，他们怎么不去磕头？啊？他，他拿我当作做善事的幌子，给他自己积累声望与功德。想得美！我不认！”

说完，颠三倒四地说出他心底隐藏多少年的话，他又像是疯了一样哈哈笑起来，“哈哈哈，他终于得报应了。他死了。他带着他的老婆子还有他最喜爱的长女，死了。后来，他女婿也死了。哈哈哈。他儿子瘸了，外孙、外孙女过得凄惨，我真是太高兴了，哈哈哈，太高兴了。”

杜云城此时也是明白了，这人就是心胸狭隘又忘恩负义。过去受到自己父亲接济这事，成了他的人生污点。所以要清除干净。怎么清除干净呢？自然是把所有与父亲有关的，都要抹除掉。

“可惜了。我的外甥们过得很好。自从你罪有应得，踏进这牢里，我们家的运气就回来了。以后我们会越来越好。而你，只会是亡魂一个！”

说罢了，杜云城起身离开，腰板挺得直直的，一点都没有把身后那绝望愤怒的咆哮声放在心上。

这样的渣滓，就该绝望地等死。

“走，回家。大哥他还不知道舅舅你就要到我家里住的事情。我们给他一个惊喜。”

惊喜？杜云城有些迟疑，“万一立明他，他……”

“什么万一？”秦立然提起杜云城的小包裹，“他之前总是无意间提及您。可最后又顾忌着什么，没有去找您。如今您清清白白的回家，他只有惊喜的份儿。”

被秦立然的一番劝说，他终于没有那么的担忧了。坐在秦立然车尾架上，经过两个身型佝偻的老人时，他想开口叫人，却见两位老人慌忙摆手，示意他快走。

想到他们的身份，不想因为任何事情影响到自家外甥女、外甥前程的他，当即听话地闭口，却是想着以后再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帮帮他们。

路过公安局的时候，秦立然没有停车，看到花军忆后，只喊了一嗓子，便继续赶路。

花军忆看着秦立然车尾架上的杜云城，心中猜测万千，最后在对方温和的笑容中点点头，使劲赶上秦立然，与之并排骑着车，“立然，累不累。我来载这位同志吧？这位同志怎么称呼你？”

秦立然摇头，“不累。舅舅，这位是我对象花军忆。军忆同志，这是我舅舅，亲舅舅，杜云城。”

两个男人都愣住了，呆呆地看了对方好一会。

最后还是花军忆的车子碾上一块石头，为了摆正车子，花军忆才抽回神思，摆动着着龙头，又回头很是镇定地笑道：“原来是舅舅。你以后叫我军忆就好。”

杜云城也笑了一下，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此时前面正好是山坡，秦立然停下车子，让杜云城下车。不然载着人爬坡当真会累人，毕竟还要骑车将近两小时才到的呢。现在能歇一会就一会。至于说让花军忆帮忙载人。秦立然还当真是忘记了。

三人一路沉默走到坡顶，她单脚撑着自行车，准备叫舅舅来坐车时，却见舅舅已经走到花军忆身边，健康的那条腿一蹬，就稳稳坐在花军忆车子后座上。

“舅舅？”

“立然，就让舅舅坐我的车吧。”花军忆抢答，“我力气大。”

秦立然见他如此有“孝心”，便也不与他争，“好。舅舅你坐他车子吧。”说罢了，脚一蹬，车子往前走，瞬间就下了坡，远远将花军忆与杜云城甩在后面。

花军忆眼见秦立然都已到了半坡，急急说了一声，让杜云城坐好，就追着秦立然而去。

山风拂面，杜云城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想问问花军忆是什么时候开始与秦立然谈对象的，只是才张口，就听得路的对面也有人大声说话，他就知道这赶路期间，不适合说家事，便也不再开口。

而花军忆有更多疑惑的地方，但也是顾忌在野外，不好问，便只是一心赶路。

等到了坡脚，见到秦立然等在那里，两个大男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实在是他们俩共乘一辆车，又不说话，实在是尴尬得很，有秦立然在身边，他们就不会觉得尴尬了，哪怕后面的路上，秦立然也不大说话……

到了村里，杜云城的出现，让村口的人大为震惊，个个恍然大悟，原来是秦家舅舅。可他不是比秦立明大哥十来岁吗？

十几年没见，本应该是正直青壮年的杜云城，为何如同四十多岁的人一样苍老？而且叫他们震惊的是，他的腿竟然还瘸了。

杜云城来过村里两次，即便当年有人认得他，十几年过去了，认得他的人，即便在县城里匆匆碰面，也对他毫无印象。

而杜云城村里的人是认得他的，可去县城的人也不多。而去县城的人也大多不会经过公厕那边的路。时间长了，村里的人又刻意不提起他，慢慢地他就消失在大众的视野里。那还有谁会跑到秦立然这个村子嚷嚷？

所以秦立然所在的村子的人，都不知道他此前的经历。

“秦家也是好运，两个大人出去上班，正好缺一个大人照看家里的孩子。这不，这舅爷就来了。”

“可惜了。他家多出的那个工作，竟然已经租出去了。不租出去的话，人家自家人刚刚可以上班去。”

“可不是嘛！秦家怎么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不去找亲戚，现在有工作岗位分配了，他倒是出现了？别是冲那个工作岗位来的吧？”

“还真的难说。我猜呢，他们可能会反悔，不租那个岗位了。”

说得起劲的那群大爷大妈们，不知道有个穿着破烂的小孩儿慌慌张张跑走了。看那方向，可正是往村里跑的呢。

不说村里人对杜云城的过来议论纷纷，却说秦立然与花军忆带着舅舅到了自家门口，与摘菜回家的秦立明来了个猝不及防的见面。

“舅舅？”秦立明手中的菜篮子，被他扔掉了，他快步上前，走到杜云城面前仔细端详了一番，才瘪着嘴，哽咽着道：“真是舅舅。”

“是我。”杜云城也是难受得很。此时的他，很是后悔当年与大外甥答应了自家父亲的要求——等老人去世后，杜、秦两家断绝来往。

杜云城走了两步，也让秦立明看到了他不良于行，“舅舅，你这是怎么了？”

秦立然便将事情完完本本地说了一次。

当他得知外公遭受的一切，又想到杜云城的腿，是前些年被白眼狼弄伤的，当即怒不可遏，决定过些日子就要亲眼去看白眼狼归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