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几日过去,云王赵廷南回了王府。

这王府是当年太祖皇帝钦赐的府邸,占地数顷,规模宏大。王家气象,石狮威严,墙围森森,显示着王府的端庄肃穆,也隐含着深不可测。这样的宅第,寻常人进了连路也是摸不到的。

云王寿辰,已交待不必大办,更不许朝臣参与,但因他父子身份地位,仍有不少宾客送来贺礼。府中满眼花团锦簇,人声喧闹,府内前院宽敞,有几位管事,四处招待。

赵廷南五十年纪,身着四爪蟒袍,言语从容淡和,看似亲近,却又不失威严,端坐在宴首,江氏在旁伴坐。府中姬妾虽不少,子嗣却不多,除了元极一个嫡子,只有偏房孟氏生了一个女儿,随曹文意并着赵弘坐在尾处,两侧则坐着一些赵氏本家。

寿宴丰富,庄里和各地进贡上来的珍馐罗列。王妃口味清淡,浅尝辄止,云王倒是颇有兴致,轮个品尝,还不忘点评一番。元极起身祝酒,众人跟随,尽显其乐融融。

一时宴毕,云王爱听戏,便带着众人,来到后花园中赏听戏文。

因王妃不喜热闹,府中并没有自己的戏班,特意从外间聘请了来。这戏班因擅长云王爱看的杂剧,这几年也成了王府的常客。今儿这一出上演的戏曲唤作“双面”。

这是一曲南唐流传起的戏剧,讲得是某朝末年,天下大乱,有一位刚出生的公主被侍卫带走,当皇子抚养,以待来日复国。公主长大,白日以公子身份四处筹谋,夜里则成春楼里的歌女迷惑众人。双重身份都与微服出巡的当朝太子相遇,既成知己又成爱人,一番变故下,公主得知了对方身份,反目成仇,但太子宅心仁厚,以真心感化公主,最终放下仇恨成为佳偶。

这算是一个团圆的结局,云王妃却看得眼角酸涩。

云王只说了一句:“赏!”

下人们当下抬了匡箩,撒向戏台,只听满台钱响,众人谢嗯。

不登时,又有几个曲目上演。王妃江氏看着困乏。赵廷南见状便道:“王妃若是乏了,便到屋中休息吧。”江氏本要离去,想了想又道:“今日是王爷的寿辰,我多呆一会子。这番不少人送了寿礼,别的不提,东吴国进献了一名歌女,说给王爷唱曲听。”

赵廷南未置言语。

“已经安排到了东侧厢房,王爷晚间可以过去。”江氏又补充道。不料赵廷南听到这一句,面色沉下来,冷笑道:“王妃这便急着把本王推出去。”

江氏语塞,半日道:“妾身只是想王爷能解解闷,若是不喜欢打发就是了。”

“本王不需要这些,你宫里的龙脑香就很好。”赵廷南口气转温和。

“那臣妾这就回去准备。”在丫头们的搀扶下,离了席座。

王妃不在,那台上戏曲也看着愈发无趣,赵廷南起身去了书房。

元极看到,也跟了去。他在门口徘徊,只听赵廷南问道“极儿,你有话想问为父?”。

“今日是父亲的寿辰,孩儿不急,等父亲空闲再说。”赵元极道。

“不急就不会呆在门口,进来吧,为父也有事交待。”

元极推门进去。

云王的书房位于王府正堂东侧,主人常年不在府中,这里门庭甚少打开。里外两间,古色质朴,四方红木书柜,放了不少藏书,因王爷好道,多是些黄老读物。

“你想问为父已远离朝堂多年,圣上为何急于召见?”赵廷南呷着清茶问道,“宫中一位内臣过世,为何又让你亲自调查?”

“还是父亲知道孩儿心意。”

“不急,再过两日你就知道了。为父已经向圣上举荐新的龙图阁主,你也认识。”赵廷南道。

“我认识的人?龙图阁主?”赵元极愈发奇怪,皇宫的内侍他倒知道几个,不过这龙图阁只是皇宫中小小书阁,今上和父亲为何如此重视?

“龙图阁不是普通的书阁,事关重大,阁主身份不同寻常,待她到来之后,你全力协助。”赵廷南叮嘱道,“先不要多问,日后自然明白。这书房中有龙图阁的藏书,有空可以来读。”

“是。”元极答道,暂时压住了心中的好奇。

“不必一心只想公务,”赵廷南话锋一转,“今日为父新得一名歌女,就赏给你,做你房里人吧。”

“这?”元极忙推辞道,“父亲,这使不得。”他诸事繁忙,无此闲心。

云王不满道,“你是云王世子,有几房姬妾有何不可?”元极不敢再多言,只得接受。

夜色落下,王府中也停下了一天的喧闹,

王妃寝宫,焚香缭绕,赵廷南捻持流珠,颇觉安神。

“今日献来的歌姬,王爷把她赏赐给元极了?”江氏道,“文意会难过的。”

“这些年你总不愿意多陪我,就不会想到我也会难过的。”赵廷南反问道。

江氏叹了口气,“王爷你知道......”

“好了,”赵廷南打断她,“你还放不下,本王也不勉强。给本王读一段南华经吧。”

王妃轻声诵读起来,她声音柔和恬静,让人松弛,赵廷南渐渐迷离起来。

元极一直在父亲的书房里读书。父亲给了他一本《问藏》,他翻看几页,只觉内容枯涩难懂,将书本合住,想着今夜去曹氏的房中安歇。方打开厅门,忽听一片瓦砾滑落之声,顿生警觉,左右环视,夜色静谧似乎并无异样。他只做不知,退回房中,将墙上的佩剑摘下,在窗口暗中观察。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夜色中便有一个黑影晃动,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夜探王府!

黑衣人左右料看,见四下无甚动静,试探着推开房门,却不想迎面嗖忽一剑,慌忙避闪,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左臂被赵元极的利剑刺过一道,鲜血登时涌出,赵元极紧接连发数招,那黑衣人受伤身形愈发迟缓,哧的一声,头上的罩巾又被削下,一头青丝瞬间也跟着散落。赵元极一愣,这黑衣人竟是个女子,待再用剑挑开她的面巾时,对方突然回身一侧,取出一圆筒,按下开关,霎时数十飞针漫天散开,他忙提剑遮挡,刷刷将暗器打落在旁,女子又将圆筒旋转,飞针竟从四面八方而来,饶他武艺高强,如何抵挡这又快又密的攻势,倏忽间,已被打中数针。

院中的侍卫被惊动,纷纷涌了过来,那黑衣女子功夫并不强,惊慌之下竟然无法再启动圆筒,围攻之下脱身不得,正被擒拿之际,突然,一个极速的身影从屋顶越下,未等众人看清,一枚火药弹已在府中炸开,旋即滚滚浓烟散布开来,待侍卫在雾呛中反应过来,已不见黑衣刺客的踪影。

“追!”赵元极令道。王府守卫森严,一向安稳,定是有人借着今日寿宴混入王府。刺客是名女子,他一下就想到了今天献来的歌女,立时冲到东厢房。女子不知何事,忙问安道:“奴家芳歌,见过世子爷。”元极扯开她左臂的衣物,并无伤口。女子原本惊慌,看到元极俊眉朗目,一时红了脸。元极这才看清女子面容娇美,香肩裸露,一幅春光画面。他哪有心思欣赏,既无剑伤,就不是刺客,还剩一个有陌生女子的地方,那就是戏班。

整个王府彻查一遍,没有发现刺客的踪迹。戏班被控制起来,因为戏宴订了三天,戏子们便在府中偏院留宿,逐一审问,一个小藕官竟然消失不见,班主吓得战战兢兢,“世子爷,各位大人,草民万不敢刺杀王爷,定是贼人混入戏班中,姑娘们来府的时候上了妆,一时未加仔细辨认,让那贼人蒙混过关。世子大人明鉴!”

班主说得也有道理,这戏班与王府来往几年,不至于明目张胆行刺,被人利用倒有可能。左臂一阵酸麻,他被飞针打中后立刻用内力封了血道,飞针细小未有伤口,着急追赶刺客,此时才觉出异样。

太医已经赶到了王府,诊视半日道,“世子脉象正常,也无中毒的迹象,应该无碍。”

元极松了一口气。

他将那飞针收集起来,半寸见长,细若游丝,想到四面八方那一幕,仍觉可怖,竟有如此厉害的器物,若非那女子功力不够,操控不当,今夜他非被刺杀不可。

府中内眷也被惊醒,曹氏唬得白了脸,匆匆赶过来。这指挥使,上任还不到一年,竟招惹来了刺客。她带有哭腔的声音,“世君,这指挥使不做也罢。”在她心中,王府世子本就是皇族贵胄,享受荣华富贵就可,何必冒险卷入这些杂务。

元极听她说得烦闷,冷道:“刺客进的是父亲的书房,他们的目标是父王。”

父王这些年远离朝政,是什么人要取他性命,与圣上召他回京的事有关吗?

又想到那烟雾弹,火药是朝廷机密,非官家所不能制,这些贼人何处得来?他脑中一闪,江南制造府?一种不妙的情绪涌向心间,“来人,立即联系兵部,让他们汇报江南沈家的近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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