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手柄在我卧室里……”
穆祉丞盘着腿坐在地毯上,指了指任飞衍身后的房间,说着就要鲤鱼打挺似的腾空起身。
好像深信自己拥有反重力的肉身,玄得很。
“我去拿。”
任飞衍叫停他,推开了这扇半掩的门。
很安静。
这是穆祉丞的卧室给他的第一印象。
以饱和度较低的白色为主,为数不多的家具都选用极简款,床边的一帘遮光还没来得及升起,给这里染上一层散落着金沙般的灰色。
窗子半开着,有凉风吹来。
一股带着冷意的甜茶味道,很淡,几乎瞬时消逝。
任飞衍拿起桌上的游戏手柄,余光扫过了上面摆放整齐的小手办,算是整个房间里唯一斑斓的色彩。
“谢谢。你坐这儿呗,好操作一点。”
穆祉丞接过手柄,在自己旁边的位置上放了个软垫。
任飞衍坐下,看着这映了满屏的操作类游戏,无声哀叹。
他根本不擅长这类游戏。
以前也是只玩儿独立单机游戏,带故事线的那种,只需要动动鼠标点一点。
可是事情却没有按照任飞衍预想的发展。
“你是不是背着我练了,不是说没有时间耍吗。”
朱志鑫不知道什么时候叼着根儿雪糕在嘴里,手上快搓出火星子,含糊不清地问。
“他以前就玩儿得挺好。”穆祉丞说。
“我觉得他操作更好了。”朱志鑫分神瞥了眼任飞衍,控制的人物应声撞墙。
“那是因为你又菜了吧。”
任飞衍佯装平淡。
因为他也觉得自己这一通操作不可思议。
虽然远远不到惊为天人,但对于他来说已然是奇迹降临。
就像是……
就像是被谁魂穿了。
任飞衍沉默着,感受着如此真实的不属于自己的此时此刻。
就像那次录音一样,可能远远不是他翻唱过很多歌的功劳。
从前的那个任飞衍,也许留存了部分的技能在这个身体里。
只能暂且这样解释。
这样不合时宜的清醒似乎总是在任飞衍感受到心安和快乐的时刻给他当头一棒。
*
“太慢了,慢慢慢。”
张泽禹已经套上了头盔,站在宽阔的跑道边招呼他们。
“我不上是不是就默认你输给了我。”任飞衍接过护具打趣道。
“那这个可就有待商讨了。”张泽禹并不接这一茬,“你都穿上护具了就当散散心兜兜风。”
左航正跟一块儿来的穆祉丞闲谈,两个人都笑得眼睛成了条缝儿。
笑得这么畅快的左航,任飞衍还是头一次见。
“诶穆祉丞你今天休息啊。”苏新皓加入,张泽禹望着围成一团聊天的人苦等着赛车的开始。
任飞衍站在两边人的中间倚着栏杆,乐得自在。
“朱志鑫和张极呢?”张泽禹问。
“那不是么,来了。”任飞衍回道。
迎面走来的,是全副武装的朱志鑫选手和张极选手,面对着镜头散发着自己最有魅力的一面……
“戴了头盔没头发可撩就别硬撩了好吧,二位。”
任飞衍欠儿嗖地怼了一嘴,且预判了一手提前退了一步,还是被捉住了衣角拽了回去扼住了脖子。
“可以开始了。”张泽禹喊了一声。
一开跑张泽禹就抢到首位,压制着车位。
五人稳定地跟在张泽禹身后,根本没动超车的念头。
至少这个时候还不需要。
“你们在干嘛?”张泽禹扬着声问。
朱志鑫没憋住笑,任飞衍看了他一眼,嘴都快咧到终点线去了。
“那就玩玩儿呗?”左航说。
“玩玩儿呗,我说真的,我任务完不完成无所谓。”张泽禹说。
“听见没,玩玩儿!”
朱志鑫和张极的声音在任飞衍身后,堪比恶魔的低语。
话音未落车子就紧接着跟标枪一样飙了出去。
打头的那辆甚至来了个漂亮的压弯。
“已经不是单纯的胜负欲那么简单了。”左航乐着,露出来的两只圆眼带着笑。
这人笑起来的时候眼睛自带魅惑点,跟拽人进了盘丝洞一样。
任飞衍想着,后知后觉这个形容还是稍显滑稽了。
“走啊。”
苏新皓滑过任飞衍,喊了他一声。
任飞衍瞥了眼赛况,张泽禹正奋力想要保住第二,然而后面尾随着数辆后起勃发的……流弹。
他乐了乐,把油门拧到了底,飞了出去。
*
“实话说是不是商量好的。”张泽禹摘了护具,装作愤怒地甩了一下。
“没呀,是你开得好,刚刚好卡在第三完成了任务。”朱志鑫的语气软绵绵的,多说一秒都要出戏。
“哎呀,反正我们五个每个都超了你车,最后的结果还重要吗。”张极看火没烧起来赶快添了把柴。
任飞衍看着张泽禹最终认栽地笑了笑,抬眼看到了坐在看台的穆祉丞。
太远了,看不清他的表情。
“就不玩啦?”
穆祉丞接过任飞衍递来的水。
任飞衍在穆祉丞旁边坐下,看了眼下面重新戴上头盔的几个人。
“看样子还得跑两圈,刚刚是友情赛,现在是生死战。”
穆祉丞仍是静静地看着,似乎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录制,不想打扰。
毕竟这东西录完是发在TOP的账号下,毕竟现在每个人的头上好像都被冠以不同的身份。
“这儿怎么了。”
任飞衍看着穆祉丞骨节上的擦伤,边缘留着药膏的颜色,已经开始愈合。
“我也不知道,总受莫名其妙的伤。”
穆祉丞回答。
任飞衍看着他的侧脸,觉得穆祉丞敛下的眉眼带着另一层意味。
“你以前……”穆祉丞顿了顿,没再说了,自顾自笑起来,“没什么。”
任飞衍没有移开眼,穆祉丞闪烁的神色让他开始困惑。
开始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
他总是先入为主的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虽然毒舌,有些轻浮,偶尔冷漠。
但依然是各种层面的好人。
也许过去并不是这样。
“我以前是不是做了很多错事啊。”任飞衍补充道,“对你。”
“没有。”穆祉丞回答得诚恳,也并不执着。
“你刚才问我手怎么了,我就想起来我们准备中考的那段时间……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幸好穆祉丞无意真的让任飞衍回答。
“你后来还专门来找我道歉。我是想说,那件事我能理解你,没有错不错的,我真没觉得有什么。”
“所以你以后也别再那样道歉了。”
“人不对自己好,才是最大的错事。”
任飞衍听着,天色悄悄暗下来。
穆祉丞闪着光的眼睛像距离他最近的星辰。
很美。
他像一只携着破碎褪色的过去默默拼凑成一块焕然一新的宝石的精灵。
即便现在的任飞衍什么都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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