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晚间,云落独自在房中学习,桌前点着灯,借着烛光晃影,她埋头钻研文学诗词,但正愁于无从下笔,而眉头不展之际。
她忽而想起,最近很有名气的青山书院“诗仙”——尚文武先生。
传闻尚先生他作得一手好诗,博学多才,出口成章。这可不,近些天,听说先生本人还来到风岭城几处学堂授课指导了。
结果整个春华学塾听闻这个重大消息,像炸开了锅。一时间,尚文武先生成了学生们憧憬向往的头号人物。
云落正巧在这古诗诗文方面头疼,自愧学识薄弱,所以特想见一见这位诗仙,向他请教一二。
不知不觉她才回神,烛光外的四下只余一片昏暗。她透过窗外一看,已是日落西山了,天边绯红着,日落溶金晚霞满天,很是浪漫。
突听闻门外庭院里,脚步声匆匆。这突如其来的急促脚步声,打破了这份美好的恬静,天边落日残阳,余晖再无。
云落心想,尉连迟向来晚归,现下时间还未到吃晚饭点,会是谁呢?
想着,她便急忙放下书本,踮着脚往窗外看、快步到房门口,好奇地探出头,见是尉连迟回来。
云落大惊,连忙跑去前迎:“尉侍,您头一次这么早回来!”
云落正想着,终于可以一起吃顿晚饭了,却只见尉连迟默不作声捂着左臂。
他缓缓摘下斗笠,脸色苍白,神色有些严肃不悦,身后几名侍卫紧随其后,大家都沉默不语。
忽的,她嗅到空气中有股血腥味……
“尉侍!” 云落侧眼见从自己身旁擦身掠过的身影,紧张着要去追问。
可尉连迟却示意侍女,侍女会意,忙劝阻拉住云落,劝她尽早回房休息。
云落无奈知道是尉连迟的意思,虽应着随侍女回房,但仍悬着一颗心。
她很是担忧,不时回头,看着尉连迟与侍卫的背影行步匆匆,进入房中……
尉连迟回房后便速速处理左臂上的伤口,侍卫也匆匆请来了医师。
原来晚间尉连迟在回府路途上遇刺,暗处刺客使用暗器所至,本可及时躲避,却不料一束刺目的光,让他闪了眼。
现下这伤口一寸浅浅,但暗器上一定沾有剧毒,绝不可擅动,便速速回府请了老医师。
老医师急忙处理伤口,换了好几盆血水,又涂了药脂膏,总算是止住了血。
最后,阅历资深的老医师,照着暗器上残留的粉末气味、色泽等得出:
“尉大人,此毒乃是《祖陵药堂》售卖的丹次与黑红,两种剧毒是不会单售的,但这两者掺其它药草可炼药。药房人慎被小人利用,出售时向来都是打碎磨粉,一贯出售。”
老医师缓了缓,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又道:
“此毒解药,较难寻……”
“但说无妨。”此时的尉连迟,即便身体麻木,再是疼痛,也未露半点难言之色。
“需去趟云落城北山上采集露水与青松,其它老夫可自行调配好。”老医师拿着药单记录着。
尉连迟低头沉思。
闻言,侍卫主动站出身,躬身道:“是属下护管不周,自愿请命到云落城采集解药,回来再负荆请罪。”
侍卫说罢,见尉连迟摆摆手,他便快速前往云落城北山。
在窗边角偷听的云落一脸焦急、担忧。听闻这云落城……竟跟自己同名。
殊不知,那曾是自己的故乡。原来她之前所有的注意点都在北山的青山书院上……
但此时,尉连迟身中剧毒,她最关心这个,盼望着侍卫能快些回来,又继续偷听下去。
“大人,你这几日便稍加注意些身体,这伤口刚止住血,动作不能过大,况且左臂已经开始麻木。”老医师想了想,又补充道:
“由于毒性涣散较慢,可能近日体温略高,会有些燥热,还请尉大人不要动怒。”
医师嘱咐几句后,留下外伤药,便先收拾布袋,退下了。
尉连迟看着左臂包裹的纱布,若有所思,唤来门外另一个侍卫,几声低语后,侍卫也退下了。
云落见现下房中只有他一人,便溜至门口,轻敲门问:“尉侍,我可否进来?”
尉连迟无奈答应一声:“进来吧。”
云落便快速溜了进去,房中仍弥漫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见着尉连迟坐在床边,一半黑袖被撕去,那纱布下隐隐的血色。
云落看着都感到疼,可他却一丝难忍之色都没有……
“尉侍,要是痛要说出来噢,憋着说不定有内伤。”
尉连迟闻声,苍白的脸上,勉强扯上一笑:“还好。”
他伸出右手,轻轻抚摸云落额前的发,眉目中黯淡无光:“云落,答应我不要去北山。”
云落一呆,原来刚才偷听的事他有所察觉,不好意思道:“不去!侍卫大哥都去了我去干嘛!尉侍您放心,我要留下来好好照顾您呢,现在您的手可不能乱动。”
说着云落呼的一下跳坐在床尾,挪近,开始细细观察他包扎的手臂:“尉侍,云落愿意照顾您前前后后!”
说完,她一副视死如归、降大任于身之模样。
尉连迟嗤笑,至少现在是放心了。如果刚才没安排侍卫去,现下云落肯定在路上了……
这几日,因尉连迟手臂受伤,云落可谓是费尽心思,照顾得无微不至。
虽说尉连迟也觉着没必要,可云落还是一直坚持,一定要亲手给他换药、喂饭,只要他需要用到左手,云落就是他的左手,还一直自叹自己是他左膀右臂。
尉连迟有些无奈。
两日后,侍卫取得露水与青松回来。因气节露水难候,终还是耗了不少时间。这便马上请医师熬制解药,尉连迟三日定期服下,左臂很快就恢复了知觉。
午时,尉连迟在府中难得得闲,知云落吃完午饭后已回学堂上课,便独自进入她的房间。
云落房间早移置在花庭正中央,观庭院景最佳的位置。
尉连迟手背其后,进门便一本正经左右走走看看,不自觉慢步到书桌前。
桌上是云落下午用不到的几本课本。
尉连迟随便翻了翻,在练习册子里发现一封黄皮纸信,信口未拆,看来云落还未看。
尉连迟自当拆来看看,不料,是一男孩写给云落的信,信中表明男孩对云落的爱慕钦佩。
挑重点看:“明日午时下学,学堂外流水风车前见,若你也对我有情,便来复约,若无意便不见,但我愿意等。——陈世明。”
“呵。”尉连迟鄙弃一笑,不做声收走信件,并把物品归复原位后离开。
傍晚二人的饭局上,尉连迟旁敲侧击,看来信中指的是明日不错。
他先和云落约好,明日下学他会亲自来接。
云落万分欣喜,答应一下学就立马来找他。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尉连迟有点话多的饭局。
果然隔日下午快下学时,云落早早就收拾好,那小腿探出桌腿角做好预备跑的准备。
下学钟“叮叮当”一响,她嘿咻嘿咻一溜烟跑了出去。
同一学堂的陈世明,心想云落定是早早去复约,那自己也要加把劲快点。
不料陈世明一出门,远远便见着云落与一男子站在一起。
那男子身高七尺有余,着一身黑灰色衣衫,黑发冠束,手负其后。
从这修长的身影,便觉着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君子,像那书本里走出来的文人先生,温润如玉,如沐春风。
陈世明暗自心一沉,终究是输了……
今日尉连迟不同往日,并未戴斗笠,也未用易容,衣着朴实无华,出行未派马车,但考虑到云落的安全,倒是有加派侍卫隐在暗中。
就这样也完胜那远处的男孩了。尉连迟侧眼瞥着那头,暗暗自喜起来。
“尉侍!尉侍……”远远便见云落扯着小书包,不停往这里招着小手,呼喊着急喘喘地直奔过来。
虽没个淑女该有的样,但看着这小脸急得通红,倒像极了个红扑扑的水蜜桃,竟让他发不起火来。
尉连迟宠溺的笑着,缓缓俯下身,拍了拍手,微张开双臂示意云落过来。
可云落开心归开心,一想到尉连迟近日左臂的伤情才渐好,此刻定不能如此莽撞,会伤了他,便及时止住。
尉连迟也知是云落顾及于他,便收手,自然而然地主动帮云落背起小书包。
“尉侍果然没诓我,真好!”云落打趣,心细瞧见尉连迟今日这身不着一丝刻意的装扮,真是生得儒雅俊俏,忍不住就多看了好几眼,小手也不自觉扯住他的衣角。
“我又何时诓过你。”尉连迟毫不留情地抽回衣角。
“小气。”云落见他如此,撇了撇嘴,伸出小手指做算盘好好的算一算……不时还发问:“昨日我便好奇了,尉侍,您今日怎有空来接我?”
“得闲。”他只是简单回应两个字。
云落却只觉着莫名其妙,但内心还是美滋滋的。
“那现下我们要徒步回家吗?”云落仰头望向尉连迟。
“嗯,还有更快的办法。”他回应。
云落一听便知是什么法子,是轻功。不,这个太折腾,会发晕想吐……
她毫不犹豫的马上拒绝:“不了,咱们还是走走路比较好,主要是想锻炼锻炼身体嘛!”
“嗯。”
渐渐的,云落走得慢了些,她看着前面尉连迟的身影。那干瘪的小书袋与他的伟岸身躯,显得并不搭。
尉连迟稍稍地放慢了脚步,云落又马上跟上,伸手扯上他的衣角。
而那远处的男孩,就这一目,已经放弃。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