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搅动着校园，像熬一锅汤，一时不知道应该放入什么，混乱又喧闹。

周粥上个厕所的功夫，就被一群人围住。

女厕所在一楼，她回头看脏兮兮的厕所，庆幸只是被她们锁在墙角。

为首的粟宁简直可以与机关枪媲美：“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成天对着我的子安媚笑你这么媚男你怎么不去死呢？你以为你长得稍微好看一些他会对你感兴趣，对你有感觉了？真是癞蛤蟆趴脚面它不咬人它恶心人！”

周粥震惊会跳古典舞的粟宁骂起人来这么…不讲理……一时间不知道该反驳她哪点以致于说不出话。

周粥这幅被吓呆了的表情让她们情绪更加激动，居然就开始动起手来！一个女生上来就拽她的校服，另一个扑过来要掌掴她的脸。校服的质量还是很牢固的，周粥被她们扯得东倒西歪，没被打到脸。

见这个欺负人的方法行不通，她们就开始拽周粥的书包或是头发，反正一切能让她叫出声的地方就狠狠地打。

周粥吃痛叫了一声：“疼…你放手！”拨不开她们拽头发的手，她远远瞧见一个篮球砸过来。

粟宁荣获一个被砸的机会，马上头晕眼花。她们回头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只见高年级约莫一米八左右的男生斜睨着，手中接过旁边人递的篮球，又准备要砸过来。

她们落荒而逃，周粥愣愣地看着他。

他眉宇英气，那对上挑的三白眼帅出一种厌世的不羁，虽然显得有些凶，却有别般的魅力。

周粥微微怔住了，直到他说：“把球丢过来。”

周粥弯腰捡起篮球，屈肘用力一抛，球只在空中划出一个微小的弧度，就不尴不尬地落在他们中间。

三白眼学长眼神紧跟着球，不禁噗嗤一下笑起来。

周粥不自在地掰着手指，乖乖走上前再一次捡起来递还给他，注意到篮球上写着他的名字：白祁。

周粥对着他笑，两颊的肉微微鼓起，像只可爱的松鼠：“谢谢白学长。”

白祁接过，看她笑得傻乎乎的，低低地说了一句：“小鬼。”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骂人。

白祁往回走，折回去打篮球，应该是比赛中途特意过来帮她的。

周粥目光被白祁黑色的球衣吸引，她朝没有走远的学长说：“白祁，真的很帅。”

她凌乱的头发和心跳一并抛诸脑后，只是崇拜地看着他回头。

白祁想起家里养的小狗，总会用这样亮晶晶的眼睛看他：“奇怪的小鬼。”但嘴角却受用地扬起。

言民生找了一大圈才找到周粥，看着她略显狼狈的模样，忙问：“怎么了周粥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周粥也不急着说，拉着他边拉边讲：“都怪游子安！”

迎面就撞见卷完才离开班级的游子安。

他朝周粥笑，声音不辨情绪：“讲我坏话呢，周粥。”

周粥没想过这么巧都能碰上，噎住：“游…子安？算了，一起听嘛。”

“讲什么坏话还可以让当事人一起听的？”

“不是坏话啦！”

蝉声四起，蚂蚁在脚下穿行，风吹过耳畔，带起纷飞的发丝。

言民生拆下周粥的发绳，帮她梳理乱蓬蓬的头发：“绑低一点啰？”

“嗯。”周粥眉飞色舞，在手舞足蹈地的叙述中抽空应了一下，散着头发的她看起来好像更可爱。

游子安一脸凝重地听她说话，而言民生眼里似乎只有她乱掉的头发。

周粥讲完了，从书包侧边抽出水壶喝水，三个人并排走在路上。

游子安问：“你家在哪？”

“碧水园，你知道吗？是前面的一个小区。”

“我知道，我家也在那，以后你跟我一起走吧。”

言民生插话：“那我呢？留我一个啊。”

周粥端水大师：“下课不是跟你聊天吗，那放学就跟小游吧。”

#

通往茵绿之地的羊肠小道上缀满繁花，白祁小心翼翼地走在石板上，注意着不要踩到这些朝气蓬勃的小东西。

白祁猛地停在原地，目光被一只三花猫所吸引。它在地上翻着肚皮，呼噜呼噜地叼着什么植物。

他心想：是猫薄荷吗？

白祁蹲下来，明明友善地笑着，小猫却在伸出手的瞬间逃掉了。他不知道他在猫的眼里显得多么凶神恶煞，他只是想摸一摸而已。

白祁悻悻收回手挠了挠脸，颇为习惯地站起身朝学校走去。殊不知这一幕数次落在一个人的眼睛里。

少女轻轻笑出声：“又是他啊。”

学校里，周粥临空跃起，执着羽毛球拍的手呈现出一个美妙的弧度，高高扬起后落下，一记漂亮的杀球杀得对方措不及防。

响亮的声音跟扇了人一耳光一样，留对面男生呆在原地，眼神却注意到她起跳时衣服微微卷起会露出软白的腰。

游子安坐在一旁手里拿着本书，自言自语道：“周粥球打得这么好啊。”

莫名其妙被言民生接话：“是啊，她6岁就开始打了。”

“你怎么在这里？”

“一二班体育课是一起上的，学生代表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游子安吃瘪，换了个话头：“你不去跟她一起打吗？”

“她会嫌我菜的，我只会打篮球，她最讨厌这个运动了。”

游子安点了点头，好朋友是这样吗？话里话外都是她。

话音未起，只见周粥捂住头，愣愣地盯着地上正翻滚的篮球，被一帮人围起来。

远处打篮球的男生跑过来道歉：“学妹对不起哈。”

周粥从地上站起来，头脑一片滋滋啦啦，跟放烟花一样，身子一歪，差点又跌倒在地。

好像因为这里过于混乱，打篮球的高年级又派几个人来察看。

周粥在其中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高兴地说：“白学长，早上好呀。”

白祁看这小鬼生龙活虎的样子，放下心来：“我还怕你被砸傻了呢。”

周粥撩起刘海露出额头：“就是有点疼而已，你看，什么也没有。”

白祁脸骤然变冷，她额头上明明肿了一块。

他说：“小鬼，别犯傻。我带你去校医室。”

言民生觉得他讲话没有礼貌甚至有点过分，不由得替周粥拒绝：“不用麻烦，我带她去就好。”

周粥给他使了个眼色，挣脱他的手，小声道：“别，我想……”

周粥很开心能跟白祁独处，问他：“很严重吗？”

白祁煞有其事地点头，又安慰她说：“放心，不会破相的。你还是叫我白祁吧，白学长也不嫌拗口。”

他的话意外地多：“我回去就把那个乱扔篮球的小子收拾一顿，你是叫粥粥吗，姓什么？”

“就是姓周啊，另一个是白粥的粥。”

“名字很可爱。”白祁垂眼只能看到小女孩的头顶，她发绳上绑着一只白猫，和她一样，抬起头就笑得眼尾弯弯。

校医发挥如常，递给他们风油精和一小袋冰，草率地让他们自己敷：“先擦风油精，要用点力揉散，再冰敷个5分钟就好了。”说完就转过身翘着二郎腿玩手机。

周粥手脚并用才好不容易坐到高脚凳上，白祁坐在一旁的小板凳，视线略低于她，此时正抬手把风油精擦在她的额头。

“嘶—疼疼疼。”周粥眼尾都弯垂下来，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自己来不行吗？”

“你看得到吗？”

“看不到。”

“那不就行了。”

白祁虽是复述校医的话：“校医说要用点力，你忍着点。”可动作却轻柔不少。

他的手掌温热，可能是风油精的味道堵了鼻，周粥嗅到他手腕散发着淡淡香气，上面挂着条粉色的手链。

他的眼睛明明很显凶，现在却充满无限柔情，其中神色像怜爱一只生病受伤无家可归的动物。睫毛令人羡慕，茂密浓长似玫瑰丛中的叶。

“真的很帅。”周粥对他说。

“胡说什么，小鬼。”白祁面上有些红：“哪里有人总是这么直白地夸人的你是小朋友吗。”

周粥跟他大眼瞪小眼：“我跳了一级，现在是10岁快11岁了，不是小朋友。”

“只有小朋友才会说自己不是小朋友。”

白祁笑起来竟然如此温和，尤其是他抬眸的样子，让人感到心跳骤停。

他笑起来唇角上扬，摇摇欲坠地显出些少年意气。周粥不知为何太阳穴中欢呼雀跃，心跳在作祟，让她光是看着他颤动的睫羽，就没来由地感到欣喜，像风拂过铃兰花一样

“那小朋友也知道你真的很帅吗？”周粥还挺认真的，问题却让人啼笑皆非。

他一直在笑，倒不是笑小鬼的荒唐，而是笑正因为是小朋友才如此耿直：“那你说哪里帅？”

他以为他会说眼睛，因为三白眼确实挺有特点；或者是鼻子？别人好像都挺喜欢这里的。却没想到她的话语让自己的脸一下红到极致。

“都很帅。”

“你眉上的痣，映着太阳就会变得灿金的头发，和你笑起来尖尖的嘴角，全部都很帅。”

她每说一句话，白祁的脸就更红，他呆楞在原地，手中的冰袋似乎都因体温而暖和起来。

她说的都是没有人发现的地方。

“还有你打篮球的样子，你砸人的样子，你救我的样子，全部都很帅。”周粥坏笑地看他小麦色的皮肤红了脸：“一直想和你好好道个谢，谢谢你，我那时候才没有被欺负得很惨。”

他捏住周粥的脸：“小鬼。”

周粥知道他是不好意思，没再说什么。

但是他是她人生中，第一个没有对受到暴力的她冷眼旁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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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