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

生活不会让人一直垂头丧气,因此在困倦之时,总有人像一束光,让你睁开哭肿的双眼,让你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让你奋不顾身扑过去,企图获得一个不知被谁施舍的梦想,以渡过不幸。

周粥从前从不被允许独自出门,倒霉的总是哥哥。

“周自牧,陪你妹出门。”

她也因此对没有哥哥的外界心驰神往,那里她可以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想和朋友出去玩就出去玩,可以去到那些只在画上看到过的地方,可以自由自在毫不掩藏她的歌声。

可她没想过哥哥真的会有一天离她而去。

有东西在心里下坠,周粥不敢探究那是什么。

她蹲在路灯底下,嘈杂全与她无关,眼泪静静地淌着,默念那个再不会有人叫的名字。

汽车鸣笛声承包了她无数个盛夏的恐惧。

她无法淡忘,感觉自己也成了那场车祸的受害者之一。

手臂抬起把眼睛擦得生疼,周粥吸了吸鼻子,呜呜咽咽抽抽嗒嗒地哭泣。

没有人会在意路边蹲下来哭得滑稽的小女孩,认为她是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撒娇撒泼。

所以头上洒下来的光被遮住时,周粥有些诧异地抬头。

“你怎么了?”

少年蹲在周粥面前,一张纸巾胡乱蹭走周粥脸上的涕泪。

“是迷路了,还是找不到家人了?”

他的瞳孔黑得很纯净,即使周粥哭成花猫了也没有嫌弃她,温柔地递给她纸巾,等她回话。

周粥摇了摇头:“都不是……”

周粥不敢走出路灯,光与光之间的间隙,是她逾越不了的黑暗,黑暗的尽头,是空荡荡的家。

“不敢回家…太黑了……”

这附近就一个小区,方彻向周粥笑,他有两个酒窝,挂在脸上标榜他的英俊:“那我陪你走到亮的地方,好不好?”

少年站起身来,对小女孩来说很高很高,他还没有伸出手,周粥就自觉地牵上他一根手指。

小女孩防范意识好像不强的样子。

“随随便便就牵别人手跟着他走,如果我要拐卖你怎么办?”

“没有长得很帅的人贩子,这是妈妈跟我说的。”

他笑声朗朗:“她说的一点也不对。”

周粥从来没有怀疑过妈妈的话,只有周自牧才会跟她顶嘴。

所以眼前的人给了她一种能够依靠的莫大的熟悉感。

“哥哥,等一下。”

旁边有一辆摩托车疾驰而过,吓得周粥捂住耳朵。

直到听不见声音她才慢慢地牵着哥哥走。

“你怕车?”

远光灯打过来,周粥都要躲在他的旁边,哭唧唧的有点可爱。

“嗯……”

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灯火通明的小区门口。

他心生一计:“害怕的时候,应该跑起来。”

“可是我跑得不快。”周粥不太懂。

“我跑的快啊。”

他的微笑蕴藏着很大的魅力,似乎他想做成什么就能做成什么。

一辆大货车逼近,他轻快敏捷的步伐引领着她,周粥如他所言,抬起腿努力奔跑,把黑暗甩在身后。

两车相遇鸣笛声四起,柴油的味道很像雨,周粥一个踉跄,以为要摔在地上,却被他拽起,整个人悬空,他把她举在怀中,代替她奋力奔跑,竟然领先在车辆前头。

周粥胸腔的空气挤压着,十分兴奋,她头一次听到鸣笛的旋律,和哥哥口中哼的歌重合,再不是额头上血色的阴影。

抱着她的人大口呼吸着,告诉她:“洒水车后面拖着一个标志桶;下雨天车会发出沙沙的声音,车胎后带起一层涟涟水雾,你可以想象有彩虹藏在车胎里;跑车的形状很酷;豪车你一下车,全世界都投以瞩目;水泥车的滚筒会一直滚动,就像时间一样;你还可以凭借车去到任何一个想去的地方,车顶打开时,风灌进来,头发都在向自由的方向飘飞。”

到达地点,把小女孩放下来。

未完待续的话语还在她耳边飘荡:“星空顶很浪漫,真皮椅很低调,每种车和人一样有着不同的性格,它们还有不同的颜色,虽然有时候很可怕,但你看到它完完全全的样子,也就能平平静静征服它。”

他帮助她彻底地克服了恐惧。

周粥想道谢时,那人的身影就不见了,好像是她幻想出来的哥哥一样。

#

这是周粥第一次坐地铁。

她身高估计都没有五尺,在地铁站无头苍蝇般乱窜,才终于找到了客服窗口。小小的手爬山虎般扒在咨询台上,只微微露出黑亮的发顶。

周粥甜甜地说:“你好。”

她不知道上面的对话孔能不能收下她的声音。只是从左踱步到右,又从右踱回左。

客服见两只小手在台上摸来摸去,着急又可爱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扑哧一笑。

他打开门,走出来问:“小朋友,需要什么帮助吗?”

在一个平均身高最拉垮的省份看见这样高的人,周粥不免被吓了一跳

他低头,她抬头。

心脏搏动的声音告诉周粥,昨夜并不是她荒诞不经的想象,这个人真的存在。

可是这位胸牌写着“方彻”的客服小哥好像没认出她来。

周粥乖巧地凑上前,软软糯糯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哥哥我想去良道,但是我不知道怎么买票。”

“是你啊?”方彻听到这声哥哥,笑出两个酒窝:“我来帮你。”

小女孩两根漂亮的辫子在身后微微晃荡,像西湖上的涟漪。

方彻带她买票,他在前操作,看着周粥似乎没有机器高,问:“需要我给你拿个凳子吗?”

周粥有点生气,后退几步,努力伸长脖子:“我看得到的。”

她好像看见他微勾的唇角弧度更深。

“先点这个,去良道要买一号线,这里是三号线,到庭下站要转车。你知道怎么转车吗?”

周粥摇了摇头,问:“到时候要出地铁站吗?”

“不用的,也不用重复买票。到时候你到转站点,可以再联系工作人员。”

她用电话手表付了款,机器下咕噜咕噜掉出一枚蓝色的币。

方彻拿起来给她:“到时候刷那个机子进站就好了。”

“谢谢哥哥。”周粥从他掌心拿起币。

方彻温柔地笑,话中却总有几分揶揄:“不要坐错方向哦,注意安全。”

周粥忍下了呛他的冲动,应道:“嗯嗯。”

心道:我又不是小孩子,都快上初中了。

到站,她成功转站,出了地铁口,造访青梅竹马言民生的奶奶家。

言民生和周粥在院子里玩,奶奶就坐在一旁笑着看他们。

封闭的铁栅栏环绕院落,明明是白天,却一丝光照都无法照进,古树秃秃的枝桠像妖怪的手,骨瘦嶙峋地朝向天空,可怖的气氛渐渐蔓延。

言民生不太喜欢这里,周粥也是。

“要我陪你回家吗?”分别时言民生问她,突然看到她的手臂,走过来抓住:“你受伤了,不痛吗?”

周粥疑惑地看向手臂,上面有一小块划伤,大概是刚才被铁栅栏划到了。此时红红一片像要滴血,如天上欲坠的晚霞般摇曳。

周粥装作若无其事:“现在还不痛,别担心。不行,我要快点啦,要是赶不上晚饭,又得挨妈妈罚跪。再见。”

坐上地铁,她目光一直停留在胳膊上,伤口处烙铁淬过一般疼,**又刺痛。

走到客服站,周粥可怜兮兮地盯着玻璃门。似乎是感受到她灼热的视线,方彻扭过头来看到一个眼眶通红的小女孩。

她白绸一样的皮肤与滴血的伤口莫名相称,但看着还是有点吓人。

方彻略显慌忙地从椅子下翻出急救箱,朝她走来。

他们坐在地铁站旁边的椅子上。

碘酒擦过皮肤,周粥屏息不让眼泪流下。

方彻一边消着毒,一边转移她的注意力,问道:“怎么受伤了?”

“呜...不小心的......”

见到她快要哭出来,方彻递过来一包纸:“哭吧,会有点疼,我先帮你做点紧急处理,你待会还得去诊所看看。”

他动作轻柔,伤口的痛和心口的痒,都聚焦在拿着镊子的手指上。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周粥没来由感到紧张,像有人往一口平静的井里投石。

“哥哥,你几岁了?怎么看起来这么年轻。”周粥开始主动搭话。

方彻被逗笑,一边哭一边夸人的小孩真奇怪。

两个酒窝爬上方彻的脸,仿佛一面写着他帅气的旌旗。

“十八岁当然年轻。”他回答。

周粥都顾不上哭了,尽问他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你这样算不算擅离职守?”

“高考完体验生活而已,不用工作太认真,而且帮助受伤的孩子,也是工作内容哦。小朋友你叫什么?”

“不是小朋友,”周粥纠正他:“已经11岁了,叫周粥,白粥的粥。”

她不自觉地报了虚岁,反正生日也没几个月就到了。

方彻却一点也没听进去:“小学六年级的小朋友啊。”

周粥打算换个话题,转而盯他的胸牌:“你的名字好好听。”

他淡然地回:“手还疼不疼?”

“疼……”小女孩卖乖:“大人都说我嘴很甜的,你怎么好像不高兴?”

“嗯……”他顿住,“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

“这话不是只有大人做亏心事时才说的吗。”周粥看着他集中精力贴歪创可贴,撕下来又贴歪的样子,笑道:“哥哥不会贴创可贴啊。”

方彻贴好后与她对视,话间没有得意,却总有一股欠打的感觉:“但我会买票啊。”

周粥只好闭嘴,瞪了他一眼,走出去几步又回头道:“哥哥再见。”

他也在看自己。

“再见,周粥。”方彻回到客服咨询室中。

明天,还可以再见吗?

小女孩一路上都在笑。

一朵花在她心里面蔓延生长,她不知道的是:鲜花会先攀上她的眼睫,感染她的视线,扰乱她的行动,最终会绽放于她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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