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到林区见到人来人往的甚是热闹,全校的学生基本已经到齐,最先到达的那部分人已经扛着剥得干干净净的杉木沿着蒲竹方向那条山路开始回去了。伍青山本想找刘行舟他们的,不过人多杂乱那里还找得了,到后来就只好找了棵比汤碗大些的杉树砍了,修好树枝砍断树尾再剥光树皮,忙完这一切腹部的那股炽热感都还未消退。刚想扛起就走,瞥见旁边不远一个女同学在一棵砍下的杉树上艰难地剥着树皮,那棵树的树尾都还没有砍断。她双手拿着刀一点一点吃力地剥着,显得有些狼狈与无奈,抬头见到伍青山望着她,脸上立刻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来。
伍青山认出是同班同学黄敏娟,家人好像是镇卫生院的,她应该是从未干过什么农活,看起来就有点手忙脚乱的。他见状就朝她走过去随口问道∶“不好剥吧?”“是有点。”黄敏娟见伍青山问自己便有点脸红连忙低下头来,双眼却不争气地露出一些企盼的神情。“让我来吧,我习惯这活。”伍青山也不待她应允就上前二话不说就把那棵树尾砍断,再手脚麻利地剥起树皮来,刚才开路那种辛苦活都已干过,也不在乎多干这么一点举手之劳的活。
黄敏娟在旁边见到伍青山那纯熟的动作,心中既是感激同时也不禁暗暗赞叹。 “噢,你手受伤了!痛吗?”当她见到对方手臂上那条六七厘米长的伤痕时,不无关心地问道。“没事。”伍青山抬头见到她那关切的表情,心头不由得一暖微微一笑:“这点伤算不了什么,看牛的时候早就习惯了。”
“哦,那就好。不过还是要小心点,怕伤口会发炎的。”黄敏娟的父母是医护人员,因此自小就懂一点医学常识。“会的。”伍青山点点头心里暧暖的非常舒畅,双手于是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就剥好树皮还把树枝削得平蛰些,双手把木扛起掂了掂,望着黄敏娟那娇小的身子问∶“能扛得了吗?”
“没事,刚才我试扛过了。”黄敏娟有点不好意思,这棵可是她特意拣小些砍的。“那就好,路不好走,多歇下。”伍青山忙完叮嘱了一下,便回头扛起自己那棵杉木开始赶路了,背后黄敏娟投来感激的目光。
此后学校又连续两个星期组织了两次扛木劳动,因双坪上山的那条路不好走,后来两次都全部走蒲竹那条路上山,并在上山途中的大岭山村里的一户人家处,安排煮了些金银花山鸡米类清热解渴的茶水供大家饮用。有一次上山后下起很大暴雨来,全校所有的人因无处躲避都被淋了个透,不过大家依然是士气高涨,风雨过后不顾浑身泥泞继续把任务完成。经过全校学生前后三次的努力,终于把林区那些适合砍伐的杉木都砍下扛回校园了,几千根树木在校內小操场上磊了好几大堆。
木料备好后不久,学校因为自行烧砖瓦,接着又组织全校学生打柴草,且每个人都分配了任务。一时间镇上附近的所有山头又开始人来人往,因山上有很多是村民私人的禁山,有不少学生不知内情常受到村人的驱逐弄得异常狼狈。有些不会打柴或是完不成份额的,急得哭起了鼻子来,到最后家里的大人不得不出来帮忙完成任务。
忙碌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荔枝红了,芒果将熟了,端午节也就快到来了。
小镇历来有两种粽子,一种是用山上所产普通粽叶包的碱水粽,另一种是用镇上专门的粽叶包的肉粽。这种粽叶本地方言叫胶古,属凤梨科的一种植物,一棵主干上密密麻麻磷次生长着一片片象弯刀似的叶子,所以有的地方也称拿刀叶。每张叶片有近米长,V字形叶片两边向上长满勾刺,底部则往下长满倒刺,方向刚好是恰恰相反,稍不小心就会被刺伤。
伍青山一家都喜爱吃胶古肉粽,所以他母亲得提前准备粽叶。一天中午放学回家伍青山帮忙喂好大小两窝猪后,他母亲跟他说下午可得去割些胶古叶,要不到时大家都去割就没有好点的了,他说那倒也是,吃过午饭叫母亲小心点不要划伤手脚就上学去了。
傍晚放学回来后沒有见到母亲,家中与院里也没有见到粽叶,就想找哥来问下也不在,料想伍德明可能是去看牛顺便干些农活还未回来。后来在家中见到嫂子,忙问她有无见到母亲那去了,嫂子想了一下说下午都好像没有见到人。伍青山一听心就更急了,担心有事赶紧跑出去找母亲。村里人大都喜爱种些胶古来围园种菜,胶古叶上的刺可以很好地防鸡猪牛等,是很好的屏障。因此伍青山一路小跑在村里的地头地尾到处寻找,不过只见到好几个地方都有点零星的胶古叶,就是不见到母亲的踪影。他的心更加焦急了,便一边跑一边叫着母亲,急得差点几乎要哭将出来。待找遍村里的前前后后都不见到人时,他的心一下就仿似被抽紧那般,想起村西头的溪边还有一片胶古地,便迫不及待地奔跑前去。
走出村子拐了两个弯就到了村西头,远远见到他母亲果然坐在那溪边上,他心头的那一块大石就终于落下地来,一边叫着妈一路小跑过去。他母亲听到叫声连忙回过头来露出了一丝微笑,只是脸色就好似有点不对劲。当他跑近后终于见到母亲的裤子上面沾满了泥巴,整张脸苍白几乎无血色,双手微微发抖坐在溪边潮湿的草地上,身边有一大堆割下的胶古叶,一旁的背篮里也有半篮的粽叶,篮子旁还有那把沾满泥巴的弯刀。
“妈,你怎么了?”伍青山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他母亲的手焦急问道。“哦,沒什么。”他母亲挤出一个笑容,“只是腿脚不方便,不留意摔了一下”“摔到那里了,严重吗?”伍青山急忙俯下身查看。他母亲皱了一下眉头,挪动了下身体说道∶“也没什么,可能是碰到旧伤处了,不碍事。”“怎么不碍事呢,看你全身都湿透了!”伍青山焦急得一跺脚,带着哭腔道。
“傻孩子,扶妈一把,咱回家去,家里的猪鸡还未喂呢?”
伍青山连忙小心翼翼把母亲轻轻扶起来,刚走不到他母亲一个站不稳,差点又摔下去了。他急忙抓住母亲的肩膀扶正站着,然后就弯下腰要背母亲回去。他母亲开始死活都不肯,但最终还是拗不过儿子,也只好听从了。伍青山正开始发育,已有一米四五的个头,自小就经常帮干农活,加上又不间断地锻炼,因此背起母亲倒也沒觉怎么吃力。
路上询问才知他母亲的遭遇。原来他母亲午后忙完家中大小事后,就到村里去割粽叶,谁知村里好点的胶古都早已被其他人割走了,她走了一周收获不多才来到村西这的。这里还沒什么人来割过,不用多久就割了好大的一堆。本想再割下那张很大很长的叶子就收拾回来的,当她掂着脚用弯刀先把叶子尾部勾回来用手抓住,再举刀要割下叶子根部时,那知脚下一滑连人带刀滑落到溪边的泥泞中。脚根一挫又触动之前的旧伤瘀处,便痛得几乎晕了过去,良久才挣扎着爬上来。坐在溪边歇了许久再慢慢想站起来回去的,那知一挪动腿就痛得受不了,更不用说要回去了。尝试过好几次都是这样,万般无奈下只好坐着干等有人经过求援。失望的是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人来过这里,直到她儿子出现。
回到村里见到伍德明闻汛匆匆赶来,因怕又会触碰到母亲的伤处,伍青山不取放下母亲让他哥背,而是叫他哥到村西把胶古叶等拿回来,自己就继续背着母亲直接回家。他嫂子这时才搬了那张竹躺椅过来,伍青山小心把母亲轻轻放下躺在椅上,叫嫂子拿干衣服给母亲换上,自己赶到厨房煮了碗姜汤揣来给母亲喝下,他母亲喝了姜汤后苍白的脸上才渐渐有些血色。然后他拿出跌打药酒轻轻在母亲脚腿伤处按摩揸药,自三年前母亲跌伤后,家里就常自浸泡一些跌打药酒,从那时起他就经常帮母亲揸药,慢慢地也练得熟练了。他母亲滑落泥泞里虽是触动了旧伤,幸好没划到外皮没弄到什么外伤,揸起药酒来也不碍事。
搽了好一会后,李三妹缓解过来可以下地慢慢地活动了。她今天干了大半天的活本来就已劳累,外加惊吓与担忧,又泡在泥泞里时间过长,挣扎起来已经差不多耗完了体力,身板子虚弱旧伤又痛无疑是雪上加霜,所以一时间就难于站起走动。待回到家换上干衣服喝了姜汤后,那颗悬着的心也定了下来,加上伍青山一番推拿揸药,旧伤处痛楚大减就终于缓过了劲。
此时哥嫂已做好饭菜并煮好了猪食,伍青山过去帮忙喂过猪后就一起吃晚饭。吃饭时他忍不住说了嫂子两句,说母亲脚不方便,如果今天她去帮忙割胶古的话,那么母亲也就不会又跌伤了。他嫂子就解释说没有做过不会的,伍德明这回也忍不住说了媳妇几句,他嫂子一时间脸上有点挂不住了,立刻就放下碗大步跑回房间。伍青山母亲连忙打圆场,说都是怪自己不小心才弄成这样,并轻轻责备了两个儿子几句。当年她丈夫还在世时好不容易凑了些彩礼才娶到这门儿媳的,真担心会不小心得罪了儿媳闹出走,因为以现在家里的条件是很难再讨到儿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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