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中原遗珠

哈努大帐内,酒气熏天。沙堤的使者带着谄媚笑容将一个眼神呆滞、嘴角流涎、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带到哈努面前。

“尊贵的北离王!沙堤大王命我将穆尔王子带来,献于北离,以示我们乎南与北离结盟的诚意”

哈努斜倚在豹皮王座上,醉眼朦胧地打量着这份“礼物”,嗤笑道:“沙堤倒是会做买卖,送个傻子来当人质?这怕算不上什么大礼,只怕是这傻子留在乎南会影响他稳坐王位吧,送到北离来,分明是让我替他解围!”

“那我便如沙堤所愿,收了这份大礼吧!”接着哈努挥挥手,像驱赶苍蝇一样让侍卫把穆尔带下去,“丢去奴隶圈,别脏了本王的大帐!”

辞忧侍立在一旁,仿佛对眼前的一切漠不关心。但就在穆尔被粗暴拖拽出去、经过她身侧的那一瞬,她敏锐地捕捉到少年呆滞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如同寒冰般的锐利与刻骨恨意。她知道,那绝不是疯子的眼神!

穆尔被丢进了北离最肮脏、最残酷的奴隶圈。成了北离人取乐的对象和发泄戾气的沙包。

辞忧冷眼看着穆尔的“表演”,鞭笞临身,他抱头蜷缩,喉间发出野兽哀嚎;见人痴笑流涎,嘟囔疯语;食物被夺,便抓泥巴塞嘴;困极了,就蜷在粪尿横流的马圈酣睡,渴了,就啜饮马尿。

风雪如刀夜。辞忧借查药之名潜近奴隶圈。她发现穆尔赤条条被铁链缚在冰柱般的拴马桩上,皮开肉绽,青紫交叠,气若游丝。看守早缩进避风处喝酒。辞忧知道,再这样下去,穆尔活不过今夜。

四顾无人,她快速闪至桩前。飞速从袖中摸出一小包用油纸包好的东西,用力揉搓在穆尔冻僵的胸口和后背几处大穴附近,那是活血的膏药,涂上可以刺激血液循环。另一手捏开他牙关,将一枚吊命丹丸硬塞进去!把他用力摇醒,悄声说道,“别睡!含住!”

穆尔的身体在刺激下猛地一颤,原本涣散的瞳孔瞬间聚焦,死死盯住辞忧近在咫尺的脸。那眼神里有惊愕、有警惕,更有一种濒死之人抓住浮木的求生欲。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却将那参片死死含在舌底。

第二天,穆尔奇迹般地“挺”了过来,依旧痴痴傻傻,但辞忧知道,昨夜的事,已在他们之间烙下第一道无声的契痕。

又是一个辞忧带着奴隶们外出采药的日子,她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压抑的呜咽忽然刺破寒风,辞忧转身,看到一个叫桑团的奴隶哭的像个孩子。“桑团,怎么了,为什么哭”,辞忧走到他身边问道,“我的皮袍被抢走了,天气越来越冷,今后我再也没有能御寒的衣服了,只能穿单衣到这冰天雪地里采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冻死,想到这里,忍不住心酸,觉得自己十分可怜”。

辞忧脱下身上的披风盖到桑团身上,裹住他瑟缩的肩,转身向背后跟随的北离士兵说道,“我给桑团的披风,你们要盯好了,今后不准再有人抢桑团的东西”,那些北离士兵不情不愿的答道,“知道了,王妃!”

这一幕,被在他们不远处采药的穆尔全程目睹。

在远离士兵视线的一片背风岩壁后,辞忧假装检查穆尔采集的药材,压低声音说道:“穆尔王子,我知道你没有疯!”见他泥塑般不动,她逼近一步,“乎南真正的王族血脉,不该像野狗一样在这里苟延残喘。”

穆尔身体瞬间绷紧,眼神不再是呆滞,而是充满了野狼般的警惕和审视。“你…是谁?想做什么?”

“我是祝辞忧,是中原丢弃到北离的棋子,与你一般,笼中困兽,” 她坦然承认自己的处境。

“哈努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乎南把你送过来后,我让人到乎南探听,我知道沙堤杀了你的父母,篡夺了王位,把你送到这里等死。”

“塔尔公主很担忧你,每日以泪洗面!”辞忧接着说,“但忠于你们父王的力量还在对吗?他们在等待机会?”

听到姐姐的名字,穆尔眼底坚冰轰然碎裂。他眼中的戒备终于松动了一丝。但依旧沉默,似乎在衡量辞忧话语的真实性。

最终,复仇的火焰和对姐姐的担忧压倒了一切。他开口道,“为何救我?你所图为何?”

辞忧卷起衣袖,露出她新伤旧疤狰狞如蚯蚓盘踞的手臂给穆尔看,随即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结盟!借乎南刀锋,斩断你我枷锁,救我们逃离北离!”

“沙堤控制了王庭,但很多部落首领不服他!尤其是巴图叔叔,他是我父王最忠实的兄弟!姐姐被沙堤软禁在王庭,名义上是王妃,实际和囚徒无异,沙堤想用她稳住旧部!” 穆尔终于开口,声音浸满恨意。

“我们合作!我需要塔尔公主的帮助,她在乎南内部的声望和能接触到的信息,是破局的关键。而我,在北离,可以做你们的眼睛和耳朵,甚至…在关键时刻,给他们致命一击!我们唯有联手,方有生路!”

穆尔被说服了,他取下脖子上挂着的狼牙,“这是我出生时,巴图叔叔送的护身符…姐姐认得这个。”

他将狼牙塞到辞忧手中,眼神决绝:“我赌了,信你!如果你能想办法把这个交给我姐姐,她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我会找到办法的。” 辞忧紧紧握住那狼牙,感受着它的分量和穆尔来之不易的信任。

“在时机到来之前,你依然是那个‘傻子’奴隶。记住,活下去才有希望!”辞忧盯着穆尔的眼睛说道。

远处传来士兵不耐烦的吆喝。两人迅速恢复原状,穆尔又变回那个痴痴傻傻的奴隶,辞忧则一脸淡漠地指挥他跟上。

此时,两颗被仇恨和希望点燃的心,在炼狱深处秘密地结成了同盟。

这日,辞忧照例带着几名奴隶和一小队懒散的北离士兵,前往一处峡谷寻找止血草。士兵大多缩在谷口避风,只留两人远远监视,辞忧得以更仔细地观察地形。

就在她拨开一片茂密的荆棘时,一阵浓烈的血腥味和低沉的兽吼随风传来,辞忧看到,一匹饿得眼睛发绿的北漠荒狼,正围着一个身着梁国战甲、背靠巨石、浑身浴血的人逡巡,那人脚下,还躺着一匹被开膛破肚的狼。

他身形极为高大魁梧,手中紧握着一柄豁了口的断刀,刀刃上还挂着狼毛和黑血,即便重伤蜷缩,也透着一股威势,死死盯着步步紧逼的饿狼。

那狼忽然后腿发力,猛地扑向那重伤之人!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狠厉,拼尽最后力气挥动断刀,断刀竭力上撩!奈何他伤重力竭,迟了半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嗖!嗖!嗖!三声微不可闻的轻响!三支淬了麻药的箭矢从辞忧袖中射出,精准地贯入饿狼死穴!那饿狼四肢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

那袖箭是辞忧自己做的保命之物,机关精巧绝伦,平常藏在袖中难以发现,威力却不小。

因养父祝三是个木匠,辞忧耳闻目染,从小痴迷斧凿和机关巧技,会做许多精巧的玩意。那时她总是做许多的木雕小人、暗器机关到集市去卖,卖到钱了就去买糖葫芦,一串给自己,一串给小妹……

祝三并不喜欢辞忧学木工,总让她多学做女工,长大好找婆家,哪里能想到,这个技能倒成了她在北漠艰难生存的利器。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重伤的巨汉愣住了,他霍然抬头,血污满布的脸上,浑浊虎目射出骇人精光,难以置信地看向暗器射来的方向,充满了惊愕与警惕。

辞忧快速扫视四周,确认没有惊动远处的士兵,快步走到那人身边,撕开他染血的战袍,动作麻利地检查他的伤口,只看到他腿上有道深不见底的创口。

“别动!” 辞忧声音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迅速掏出随身携带的解毒药粉和止血药膏为那人敷上。

“你…你是谁?为何救我?”那汉子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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