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以书离开后,周霁禾陷入了沉思。
谁打着孟以书的名号叫的车?
总不能是自己撞邪或者听错了吧。
绞尽脑汁也不得而知,周霁禾懒得再去琢磨,索性直接蒙上被子睡觉。
再醒过来时已经将近傍晚。
外面天气阴得厉害,顺着窗帘透出来的微弱暗光依稀照进房内,有些雾蒙蒙的。
周霁禾望着天花板自顾自发了会儿呆,无意间转头,恰好看到放在桌上的那盒还没动过的白粥,旁边似乎还放着一张纸条。
踉跄着迈下床,脚步在桌旁停下。
周霁禾伸手拿起纸条,上面写着一排字外加一个署名。
——有事打电话,151XXXXXXXX。
——郁谨南。
字迹苍劲有力,是洋洋洒洒的行书。
他的字倒和他本人不太像。
明明性格凉薄得像千年寒冰,写出来的东西倒颇有几分豪迈不羁的韵味。
还真是个危险的矛盾体。
周霁禾轻啧了一声,将纸条攥进手心里,转头回到了床上。
又过了片刻,护士推门而入。
进行了一番日常检查后,又给她打上了消炎吊针,这才推着治疗车缓步离开。
周霁禾百无聊赖地玩了会儿手机,脑子里却不自觉地映出了郁谨南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也不知道他今晚会不会过来。
等察觉到自己此刻在想些什么时,她已经拨通了他的电话。
待接铃声响了许久才被接通。
还没等郁谨南说话,周霁禾抢先一步开了口。
“郁谨南。”她叫他的名字。
电话那头的男人先是沉默了几秒,然后才说:“有事?”
有事吗?
好像也没什么大事。
段阮今天要陪她家老爷子去隔壁城市探亲,自然不能过来陪她。
可她一个人在医院又有些无聊,思来想去,这才决定给郁谨南打个电话试试。
“你下班了吗?”
周霁禾决定先假装寒暄两句,然后再采取迂回战术。
“嗯。”
“我想吃脆点居的红豆饼,你下班以后能不能帮我带过来?”
寂静在电话两端蔓延。
她甚至能听到另一头的他似有若无的呼吸声。
又过了几秒,郁谨南说:“护士没告诉你做完手术需要忌口吗?”
当然告诉了。
可她实在找不到其他的借口骗他过来。
“白粥太淡了,我吃不进去。”
周霁禾急中生智,换了个理由,“如果闻一闻红豆饼的味道,我没准能吃得下去。”
郁谨南没再多说什么,丢出一句“知道了”以后,直接挂掉了电话。
见目的达成,周霁禾也没太在意谁先挂电话这件事,把手机随意扔到一旁,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闭眼假寐。
-
这头,郁谨南收起手机,表情不喜不怒,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可嘴角绷着的弧度又似乎暴露了些重重心事。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开,助理郑觅从门缝里探出头。
“南哥,今晚的迎新宴我能不能搭你的车过去?”
郑觅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一张娃娃脸嫩得险些能掐出水来,做起事来异常细腻,对郁谨南更是崇拜到不行。
又是一年毕业季,今年第二检察部来了不少新人,前几天大家还在商量着什么时候办个迎新宴,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就把日子定到了今天晚上。
郁谨南揉了揉太阳穴,声线低沉平稳,“我今天有事,先不过去了,你记得照顾好新人。”
“啊?”郑觅张大了嘴巴,“不是吧南哥,大家好不容易找到和你亲近的机会,你这就不去啦。”
“改日吧,今天把账单记到我头上。”
郑觅晃了晃神,脸上多了抹八卦的表情,“南哥,我感觉你不对劲。”
郁谨南瞥了他一眼,没搭腔,拿起桌上的手机和车钥匙,又将外套搭在了胳膊上,紧接着起身准备往出走。
趁着走在长廊的空隙,郑觅快步跟上,“虽然你平时不喜欢聚餐,但是只要大家盛情邀请也是会出席的,除非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去解决。”
“不过根据我这些年来的观察,你平时除了工作和家庭倒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了。”
“公事在工作时间已经全部完成,家事的话,据我所知这两天澄澄小朋友晚上是没有舞蹈课的,你也不需要去接送。”
“所以南哥,我严重怀疑你是不是谈恋爱了。”郑觅挤眉弄眼,“不会是要和姚小姐出去约会吧?”
耳闻郑觅越说越离谱,郁谨南停住前进的脚步,转头看他。
“你怎么知道澄澄这两天没课?”
“今天上午你去法院的时候姚小姐来过,好像找你有事,看你没在就直接走了。”
郑觅挠了挠头,“我本来想跟你说一声来着,结果转头就给忘了。”
“推理能力不错。”
郑觅眼里瞬间亮出了光芒,“难道真被我说对了?”
郁谨南没回答,凉飕飕说了句:“既然这么会推理,怎么每次办案的时候协助查证不见你如此积极?”
听完这句话,郑觅赶紧合时宜地闭上了嘴,生怕再多说一句自己就要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郁谨南收回目光不再理他,长腿微抬迈出,最终直接消失在了走廊拐角处。
-
似乎是白天睡多了的缘故,打完吊针再闭上眼的时候,周霁禾始终都没睡着。
翻来覆去毫无睡意,索性在心里默默数起了羊。
刚数了没几只,病房的门便被人推开了。
朝她走过来的男人风尘仆仆,身上掺杂了些湿漉漉的潮气,手里拎着的是脆点居精致的酒红色包装袋,上面还沾了几滴雨水。
“郁谨南,外面下雨了吗?”
周霁禾支起身子,望向他泛着雾气的脸。
郁谨南喉结稍微动了动,闷着嗓音发出了一声“嗯”。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很长,周霁禾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寡言少语。
自顾自把搁置在床头柜上的纸抽盒拿了过来,转头直接下了床,紧接着一步一步靠近他。
走到郁谨南面前时,她从盒子里抽出了两张纸,伸手擦拭了几下他的眉梢。
“赶紧擦擦,万一生病了就真成了我的锅了。”
毕竟是她让他去脆点居买的红豆饼。
周霁禾的确爱吃红豆饼,所以她知道这家店究竟有多难排队。
原本只是为了想让他过来陪她才随便找了个借口,当时不经大脑便直接脱口而出说了这家的点心。
早知道就说一家距离近些的店铺好了。
对于周霁禾心里的弯弯绕绕,郁谨南自然感知不到,抬眸却看到了她微微蹙起的黛眉以及有些懊恼的表情。
眼前的女人和他离得很近,身上带着清新的茉莉花香。
她的皮肤接近冷白,面容光洁无暇,此刻正满眼认真地对着他的眼尾处不断擦弄,动作却实在不算轻柔。
郁谨南的大脑只混沌了那么几秒,然后迅速回过神。
他伸手攥住她的手,“可以了。”
手背传来一丝凉意,周霁禾下意识打了个哆嗦,随即松开了手。
她思索了几秒,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郁谨南,你是冰块做的吗?”
郁谨南后退了一步,视线垂敛,转移到了她的脚下。
“去把鞋子穿上。”
周霁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地板捂得发冷的脚掌,回到床边把拖鞋套了进去。
“谢谢你大老远帮我买红豆饼,等我出院了请你吃饭。”
“吃饭不必了,我们之间不是互相约饭的关系。”
“不是互相约饭的关系。”周霁禾重复了一遍。
“也是,我知道你不待见我,最近还真是麻烦你了。”
话虽这么说,周霁禾心里却也没恼火。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那天晚上把她送进医院又在病房守了一夜后,她总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无形中亲密了很多。
如果说在这之前他和她是熟悉的陌生人,那眼下怎么说也算是熟悉的半个陌生人。
当然,这只是她单方面这么感觉。
郁谨南那个冷面阎王可不会如此想。
见郁谨南没说话,周霁禾坐到床上看他,“俗话说送佛送到西,我住院的这几天就麻烦郁先生了。”
她的话肆意得很,还带着些骄矜,活脱脱一个朝人施予命令的大小姐。
就好像是在明目张胆地说:我知道是在麻烦你,但我偏要麻烦你。
郁谨南沉下眸光看她,“你还真是没变。”
他这话的意思不算难懂,周霁禾听闻,突然恍惚了两下。
这番话像是在提醒她,以前对他做的所作所为他都还记得,甚至无比清晰地刻在了脑子里。
周霁禾任性妄为的气焰一下子熄灭了很多。
对于这段往事她的确有些心虚,尤其是多年后的现在面对郁谨南的时候。
“既然你知道我没变,还是以前那个招人反感的样子,那你为什么还帮我?你不是讨厌我吗?”
周霁禾看他的眼神过于直白,想试图从他的瞳孔深处探出什么秘密。
又或者说,她似乎想把已经藏匿的往事翻出来重新炒一遍冷饭,用这种方式来确认他对她的讨厌程度。
郁谨南对上她的双眸,“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是澄澄的舞蹈老师。”
“什么意思?”
“就算是陌生人遇到困难,我也会出手相助,何况是澄澄的老师。”
过了半晌,郁谨南补充一句:
“不过有一点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很讨厌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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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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