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

是日晚上接到了越野的来电，这才刚到家没几分钟，闪烁的红灯，他还来不及将留言一一播放，急不可耐的声音顺着电话线传来。

“嗯？”

平静的一声问候，对方支支吾吾。

“那个……”

要说的其实留言里都说了八百遍，而听见仙道声音时，越野又开始后悔是不是太八卦了。

“怎么了，越野。”

拨弄着电话线，仙道听出了他的焦急。

“她回来了。”

很婉转的表达，他却听懂了。

“嗯，我知道。”

二十分钟前，刚见过她离去的背影。

一颗抹茶味的小蛋糕，柠檬树也萧条的庭院内，月光铺在石子路上，淡淡的茶香弥漫在空气中，仙道泡了杯冒着热气的柠檬红茶，依旧不加糖。

瓷白的盘中，一抹渐变的绿，“MEMORY”烫金小纸牌立在中央。

与第一次近距离看她不同的是，绒线帽下少女清丽的五官更别致，鼻翼右侧那颗小小的痣，过分美丽。

相同的是，她眼中的陌生，她甚至用欣赏的眼神看着他和另一个女生在墙角暧昧。

是忘了吧，彻彻底底，毋需质疑。

那么冷的天，雨水将她双腿与脸颊打湿，连外套都贡献给了画板，就打算这样跑去车站？

结果就是被另一个女生用那种“你很过分”、“吃着碗里还想着锅里”的眼神看了很久，她不理解为什么要把伞借给陌生人，更不理解为什么连外套也要脱给她？

“给她，我有伞。”

用谎言劝说，后来发现仙道根本连包都没带，哪里来的第二把伞？

“仙道君，她是很漂亮，但我也不差啊。”

本周幸运儿对他的三心二意表示抗议，少年对陌生女子的贴心有些过分了。

“嗯。”

继续刚刚的动作，让她闭嘴好了。

世界很快又一片宁静，雨停后在屋檐下松开手，拿走了她的小蛋糕。

这种事要不是仙道做，一定会被认为超没品，哪有人怂恿人家借东借西，又把回礼也带走的？

但他的爱慕者也并非常人，以为仙道爱吃蛋糕，第二日放学后跑去同一家甜品店买了全部口味的蛋糕送到他手边。

他笑笑接过，什么也没说。

“仙道。”

电车到站那刻，水原起身的同时想起来了这个熟悉的名字，原来是医院里那名气质过人的医生的姓氏，难怪如此耳熟。

好巧。

下车后雨停了，泥泞的道路上躺着仅剩的几片落叶，心里暖暖的，陵南的女高中生人美心善，到家那刻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被冻住，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水原将校服折叠好，就不洗了，雨天来不及晒干，而对方也一定等着要穿。第二天一大早就将粉色的折叠伞与衣服装好，一张亲手制作的感恩卡片也置放其中。

“麻烦您了。”

交给学校门卫室的和蔼大叔，袋子上贴了从伞内看到的名字与班级，应该很快可以送回她手中。

天冷了，没校服外套可不行。

“仙道，你皮很厚诶！”

靠坐窗边连校服外套都没穿的仙道坚持把窗开到最大，他喜欢听风声雨声的融合。

“你冷吗？”

面对越野的打趣，他反问。

“我穿那么多当然不冷，我是说你十二月了还穿衬衫来学校耍什么帅？”

领口的纽扣也不系系好，分明的锁骨想要迷死谁？

“诶？越野君觉得我很帅吗？”

欠揍的笑容，说着欠揍的话，谁管你！

越野拍拍屁股跑回座位，懒得搭理，再关心他一句都是浪费。

第二节课有人找来，是本周的幸运儿，一件厚实的校服外套还给仙道，与此同时展示了一张感恩卡片。

“仙道，你看她把我们画的真好。”

是昨晚雨中屋檐下的吻，画手很含蓄的没有把他过分的动作画上，右下角的签字与日期是她一贯的风格。

水原，你画的可真好，惟妙惟肖令人拍手称赞。

“我好喜欢，可以给我吗？”

也想收藏的少女听见仙道说喜欢自然感动到拱手相让，却不知转身离去的那刻，卡片已被不留情面的丢入他身后的垃圾桶内。

垂下的眼睛任凭睫毛交错，自从成为“渣男”，仙道的笔帽再也没少过，他不再需要自己折纸质笔帽了。

冬天，是与一年告别的时节，她出现也好，早在三个月前就做了决定，这是一个互不打扰的世界。

身着粉色短裙制服的少女在门口哆嗦着发传单，没想到降温来的那么突然，老师为店员们赶制的制服外套还在运输中，没几天应该就会送到。

为了迎接三周后的圣诞，店家都卯足了劲，各式各样的主题蛋糕、下午茶一应俱全，从本周开始接受预定。

“秋山，你说的对！”

才一个下午的时间，路过的行人们接过传单后纷纷踏入店内定了不同款式的圣诞限定蛋糕，下午茶也被定了好几套。

“是吧，你等着，放学后生意才叫好。”

“嗯！”

“等下换我出去发吧，看你冷的手都冻僵了。”

这是要握画笔的手，应该被呵护着。

“没关系啦，我没那么娇气。”

少女执意，秋山也不再勉强。

果不其然四点开始络绎不绝的客人光顾着这家小小甜品店，水原很惊喜的看见了昨日借伞和外套的女高中生，对方爽气的将每个品类都打包了一份，再次感谢她也接受了她对于致谢卡片的感激。

喜欢就好，是非常养眼的一对情侣呢。

叫“宏明”的中分少年再次回到这里，定了一套圣诞下午茶，与自己交流时目光躲闪，明明看着爽朗的人面容怎么性格如此扭捏。

“好的，已经为您成功预订，请在约定时间15分钟内到达哦。”

水原将打印出来的预订单交给他。

“谢谢。”

走之前都不愿抬头与之对视，好奇怪的人哦。

水户像是听不懂人话似的又来接她下班，厚厚的外套往她肩上披。

“天冷了，以后我们坐电车吧。”

小电驴后的风扛不住，分分钟把人刮倒。

“嗯。”

水原粉扑扑的脸，回应着。

寒风将脸吹的通红，先红起来的鼻子像奶油蛋糕上的樱桃，可爱的令人忍不住要伸手刮一下。

“水原好漂亮。”

水户这么做了，也这么说了。

“水户好肤浅。”

被如此回敬他也不在乎，他知道，少女知道自己对她的喜欢，并不是停留在表面的那种。只是水户不再把任何心声掖着藏着，险些永远失去水原的经历，令他变得勇敢。

“去拍照吗？”

路过大头照的商铺，门口排着队，恋爱泡泡笼罩整条街。

“唔……我现在这样吗？”

水原歪了歪脑袋。

“嗯，我说了你很漂亮，现在这样也很漂亮。”

水户郑重其事点着头，她难道不照镜子吗？

“可是要排队，好冷啊，下次可以吗？”

搓搓手，寒风中站了两小时的身体还没缓过来，水户才意识到这双通红的手已经在眼皮子底下拼命揉搓好久好久。

“那我们去买东西。”

被推进人满为患的礼品店，人气所带来的热气萦绕全身，鼻子突然就湿湿的冒着水汽。

“这个、这个，你再试试。”

找到了无人的小角落，举着一面镜子，水原试戴着不同的手套与绒帽，都是成套卖的。

“那你要什么礼物？”

水户矫健的身手穿越人群，还没来得及拦截就已经买完单提着纸袋走回，拆下其中一副手套的包装给她戴上。

“我要你好好的。”

水原看见了，水户看自己的眼神，与昨日夜里漂亮女生看那名叫仙道的男生的眼神，如出一辙。

他真的很喜欢自己。

要不要尝试交往的想法开始侵入大脑，被他隔着手套牵手只觉得好玩，车站很冷的风刮来，挡在身前的水户定睛看自己，也没什么不妥。习惯了被他拍肩膀摸脑袋，一些亲密动作也不会感到不适。

可闭上眼，想到会发展成陵南情侣那种关系，她又觉得难以言说的怪异。

与水户亲吻？

水户将手放在短裙内？

……

躺在床上的脑袋都止不住左摇右摆，然后笑出声来，这和水户亲吻樱木、水户将手放在樱木裤子里有什么区别嘛。

再给点时间吧。

安然睡去的少女，世界一片安宁，人生告别循环迎来缤纷的色彩。

“是第几个了？”

“数不清了，你算啊，开学来每周一个，现在都第四个月了诶。”

“好羡慕。”

“羡慕谁？那些女生还是？”

“都羡慕啊，羡慕仙道君如此受欢迎，羡慕那些能被他选中做一周伴侣的漂亮女生。”

“听说有时候会带回家呢。”

“可是，他不是有异地女友了？”

“诶？你也听说啦，好像很多人都在这一带撞见过呢。”

“是啊，据说比我们学校的校花，还要漂亮呢。”

“那也难怪能成为正牌女友，不过你说她知道仙道君也和别人暧昧吗？”

“我猜不知道，否则谁能忍？”

“……”

原本是没注意这些甜品店顾客的闲聊的水原，在遇见了那对难忘的情侣后，记住了与专家团队一员相同姓氏的仙道，于是耳朵不自觉吸收了这样的对话。

呃……这个叫仙道的少年，是这种人？

平静的面容之下，水原大受震撼，每周换一个暧昧对象还能带回家，也难怪会在屋檐下就把手伸进女孩子的裙中。

原本也不觉得那张完美无瑕的脸有多不靠谱，现在想来过于帅气的人难免花心，只是他的渣不同于常人，他渣的惊天动地。

可怜的正牌女友，奇怪的每周幸运儿，为了这幅好看皮囊真的值得吗？

爱情果然是她读不懂的东西。

周末白天的生意冷冷清清，水原的下午在海边度过，回绝了水户的陪伴独身前往，她享受这片海的宁静。

炙热也好，如此刻冰寒也好，怎样的温度都不影响欣赏它的波澜壮阔，海鸟嘶鸣、低空盘旋，停留在奇形怪状的礁石上。

迎接海浪的侵袭，下一秒挥舞翅膀，消失在海天一线里。

远处的人影依偎在一起，诗情画意不知不觉跃然纸上，水原将两个小点的背影刻画在纸张的左下角，满意的签字后合上画板。

仔细看没有知觉的手，快要生冻疮了，这也是为什么不能带水户来这里。他要是看见自己脱下手套作画一定会碎碎念叫停，他不忍心看这双手通红凝结成冰。

可是戴着手套怎么控制画笔呢？

背上画板朝着大海的方向走进，围巾多缠绕几圈，手套帽子都戴牢不要被风吹跑了，水原将脑袋尽可能埋进羊毛围巾内，呼吸的气体在半空冒着云烟。

走进了两三百米，远处的人影有了模糊的表情，红衣少女与牛仔蓝外套的少年适配度满分，是从色彩学角度出发做的评价。

再往前走几步，情侣直接在她右手边百米处，水原踩着沙听浪声，冬日的海有着悠久厚重的瑰丽感，如同一支庄严神圣的协奏曲。

啊！

怎么又是这个人，怎么换了个人？！

不是说好一周一换的，这才几天过去，挽住他胳膊的已经不是那日借自己伞和校服的人了。

背着光的情侣好像也看了过来，但水原看不清他们的神情，仿佛交谈了几句后，两人就挪开了视线。

是，是异地女友吧，水原想起那些八卦的对话了。

想着不要打扰所以背道而驰，朝着另一边的海岸线走，再回过头人影消失无踪。

好冷，沉沉的天，雾霭缭绕的海平面，今天是看不见日落了吧。

少女回到甜品店，换上可爱的制服，新作的外套厚度足以抵挡室外严寒的风，她将帽子摘下，重新打理了自己一番，带着宣传单走上街道。

“圣诞限定蛋糕，即日可预定。”

喊着一样的口号，冷冷清清的声音随风飘入耳中，路过的行人接过她递来的纸。

整只蛋糕更受家庭主妇的青睐，预定的人不在少数，而下午茶总是被情侣们订走，没剩几套了。

“彰！”

清脆悦耳的声音扑面而来，水原抬头便迎来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她侧着脸，正对着名为“彰”的少年。

……

三人同时沉默不语，面面相觑站在寒风中，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你……”

漂亮女生先打破了这样的局面，是在对她说话，但很快收住。

“山崎，要吃蛋糕吗？”

少年开口了，名为“彰”的人，也是姓为“仙道”的人。

水原怎么会忘记这双独一无二的眼睛，他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看着自己，但这次很快就换上了另一种表情。

淡淡的微笑，原来他笑起来那么温柔。

“诶？可以吗？”

女生举起刚拿到的广告纸，遮住了少年的半张脸，他并没有在看。

“嗯，你选吧。”

而是继续观察着水原，准确来说，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头顶。

山崎吵吵闹闹的像只小鸟，每款都想要吃的贪心像孩童般可爱，水原不敢再对视那双清澈的眼睛，于是低下头开始做起了介绍。

“如果是家庭聚餐推荐买这款四拼，如果是两个的人话可以预定双人下午茶套餐，如果每个品种都想吃最好凑四个人来吃这套豪华圣诞限定。”

五彩缤纷的颜色迷乱，娇艳欲滴的水果色泽亮丽，少女选择困难症发作，久久不能下定决心。

“你想吃可以约上越野，四个人的话就都有了。”

仔细听，只是很平常的讲话语气，却包含着宠溺。

“彰你最好了！”

山崎贴了贴他的手臂，满脸笑容洋溢，水原却沉下了脸。

好可爱好漂亮的女生，为什么要和这种人在一起？

内心所想不敢也不能说出口，于是将人带进店内，留下信息。能预定的时间并不多了，还剩两个时间可选，都不太好。

“我都可以，选你方便的时间。”

少年随和的有些过分，注视的眼神也同样过分，为什么有女朋友了还要死死盯着她看？

论样貌身材，这位叫山崎的少女已经拥有可以上电视大荧幕的出众外表了，他却丝毫不看在眼里，渣男的思路水原无法理解。

“不需要问问越野和他女朋友吗？”

“不用，他们没空我也来陪你吃。”

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着山崎，可目光不曾从水原身上移开，太匪夷所思了。

……

“越野？”

突然被点醒似的，这个名字出现了两次，水原莫名觉得熟悉，赶紧翻动手中的预定册，果不其然！

“山崎小姐，你说的越野全名能否告知？”

如果是同一个越野，也是穿陵南校服前来预定的越野。

“越野宏明。”

果然是！

“那太好了，这个时段他已经做了预定了，你们需要一起吗？”

山崎顺着水原指尖停留处看了过去，果不其然是越野，对方选的是非常热门的好时机。

“要要要！请帮我们留最好的位子哦！”

将越野的预订信息稍作修改，想着要不要电话问一下对方的意思，但仙道简单一句“不用”改变了她的想法，他的确信仿佛有感染力。

终于在买了两颗小蛋糕后送走这对情侣，这才发现原来他们的到来吸引了店内无数目光，专注于工作的少女也不禁感叹高颜值的魅力。

“秋山，你也看傻眼了吗？”

就连看惯大明星面孔的追星族秋山也愣住了，痴痴地忘记给顾客买单。

“不是……不是。”

对方连忙摇头，欲言又止的样子，接着低头沉默。

“好啦你去休息一下，这里我来。”

脱下外套的水原钻入收银柜台后，接过她手中的扫码机器，将还未回过神的秋山轻推进休息室，也差不多可以交替用餐了。

若不是在海边遇见了水原，山崎激动的拉住了仙道的脖领，问他是不是那个女生，仙道才意识到山崎从来都不知晓水原的特殊情况，这样下去会出意外的。

所以他将整个故事加以修饰，说的她一知半解连连点头，总之结论就是闹了很惨烈的分手，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所以再见，也都当作陌生人对待。

山崎原本不信这番说辞，直到同日晚上在一起吃过寿喜烧后漫步街头遇见了正在发广告单的水原，她看自己的眼神只剩陌生，她看仙道的眼神也别无二致。

她看他们如此亲密的姿态出现并不动容，仿佛与她全然无关的漠视，这样的举动令她相信了仙道的说辞。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她最强劲的对手，最在意的人，完全退出这场比赛。

“山崎。”

“怎么了，彰？”

从甜品店踏出的那刻，他频频回头，直到两人走到马路对面，正对一扇落地窗。

“没什么，走吧。”

毫无意义的问题，得不到解答的问题就无需问出口了，仙道终于在此刻释怀。

水原和葉的头发，丝绒般的质感在灯光的照耀下，原来是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