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莫比乌斯环

睁眼须臾之间,沈墨眯着眼镜适应强光,她似乎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周遭的环境令她毛骨悚然,一度回想起楚昭明遇害的那个手术室,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猛然惊起,翻身跃下手术台,四周无人,只剩穿着绿色手术袍的自己。

“干嘛呢?”手术室的大灯被骤然打开,一个带着医用口罩、同样着绿色手术服的男子推着仪器进来。

沈墨心中警铃大作,她认出了这个男子——楚昭明临死前隐匿在阴影中,孟儒安的助手。

沈墨没作声,表情隐在医用口罩后,冷眼盯着铁质推车上的一小瓶装着透明液体的玻璃注射罐——“K19”。

“怎么了?今天状态不对啊,是没休息好吗?”孟儒安从阴影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揪着他的医用橡胶手套,金色镜框后露出锐利的双眼。

沈墨警惕地看着他,冷汗沁满后背。

“行了别愣着,一会的小实验,难度不高但是打起精神。”孟儒安嘱咐道,一边转过身去摆弄瓶瓶罐罐。

只听见背后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医护床滑动的声音,助手又将一个已经麻醉的病人推了进来。沈墨定睛一看,是个20左右的小姑娘,嘴唇白皙,正酣然熟睡。

“需要我做什么?”沈墨试探开口,感到心跳如鼓。

“记录她的反应”,正在摆弄药罐的孟儒安闻言也回头,审视的目光盯着江莱,举起装有透明液体的注射瓶,“如果你愿意的话,还可以亲手实验,将试剂一寸寸推入她的血液中,观察她的反应……”

沈墨看到孟儒安的眼神突然透出一种压抑的兴奋,眼角发红,表情期待而狰狞,她曾在前辈的新闻采访中看到过,那种神情存在于某种心理变态脸上。

似是感到她的注视,孟儒安只短暂地露出一瞬,又快速恢复至平静状态。沈墨觉得鸡皮疙瘩掉了满地,无端的慌张铺天盖地而来——这应该是江莱此时的反应。

沈墨忍着不适的情绪和躯干反应,攥紧拳头,暗自打算:“我必须要救这个无辜的女生,不能再让这个禽兽祸害社会了!”

孟儒安已经开始摆弄注射器,不知名的液体从注射器针头被挤出,液体在手术排灯下映照出他期待万分的眼神。

“等一下……我肚子疼,需要去趟卫生间……”沈墨弯下腰,半蹲在地上,装作腹部不适。

助手怀疑道:“看你手术前刚去过了,这个关头,忍耐一下吧……”

她余光瞥见孟儒安放下针头,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突然一把拽起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拽起。沈墨像是应激似地一甩手臂,抬起脚准备往他腹部踹去,却被孟儒安的另一只手牢牢拽住,钳制不得动弹。

沈墨挣扎了几下,孟儒安贴近她的耳廓,眼神冰冷狠厉,“我知道你什么想法……但已经上了这趟船,就没有中途放弃的道理。呵……再说了,你不是收钱的时候挺痛快的吗?想想你的哥哥和爸爸。”

很显然,这个禽兽将江莱的家底摸了个透彻。

孟儒安看她小脸煞白,神情恍惚了一瞬,又补充道,“别在这给我装无辜,手术台上那姑娘,不也是你知情后,亲自给我送过来的吗?……我非常满意,是个很优质的实验样本。”

沈墨脑子如被雷劈般轰鸣炸裂,一片空白,脸上的绷不住地诧异万分。

她没想到,这趟浑水竟然也有江莱的一脚。同时,她能感受到江莱的情绪正无端地网上冒,像溺水般窒息淹没了她——愤怒、自责、愧疚、哀伤甚至自我厌恶……

江莱恨孟儒安,但更恨没有守住底线,被软肋威胁而妥协的自己。

沈墨无力地滑落地上,对面的孟儒安没再扶她,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次我可以放过你,再有下次,你就替‘她’成为实验对象,”孟儒安冷冷地说,扶了扶金边眼镜,“或许这样,你所谓的‘良心’会好受点,但在我看来就是惺惺作态。”

孟儒安走回手术台上,将疑似“K19”的透明液体注射进了手术台上昏迷的女子手臂里,“哐当”一声将针筒随意扔回铁架上,头也不抬地对着沈墨,“以后万象会所那里的对接事情就交给小李吧,你专心负责A大的对接就行了。”

对面的助手回答了声,“好的,少当家。”

沈墨目眦欲裂,眼眶发红,她调动所有力气起身,却觉得双腿如坠沼泽般沉重,江莱的自责、难过、可悲和无奈影响着自己,她无论如何都站不起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孟儒安行凶。

“我提醒你,现在这个社会保持独立的勇气是需要资本的,钱、家底、人脉你一个都没有,你拿什么和我反抗?”孟儒安瞥了眼“江莱”奇怪而矛盾的反应,平静地说。

沈墨感到眩晕感袭来,她终于明白了顾砚那句“沈墨的意识能持续多久,全看你自身能坚持到什么地步了”,这就是噩梦!鬼压床!梦魇!

压得人无法喘息,压得人精神失常,眼睁睁看着受害者死去,明明有机会救却受限于这个鬼地方的影响。

她突然共情了江莱的愤懑无奈、自责难过。

沈墨想起一向理智的顾砚,他如果遭此大难,会作何反应。他的理性一定会说,沉浸情绪毫无意义,就如同当场打死孟儒安,也并不会对结局产生什么样的影响,甚至找不到任何线索,改变不了无头冤案的现世结果。

沈墨使劲全身力气,咬着牙试探孟儒安:“什么……万象会所?”

孟儒安闻言轻笑,“装什么无辜,派你去和高旭对接,让你把他迷晕或者解决的人都带来这,包括这人,你都全忘了吗?”,他指了指手术台上昏迷的女子。

紧接着,他吩咐了对面的助手几句,助手开始熟练地记录女子的反应。

“也是,高旭那小畜生,明明还是个大学生,任谁也想不到万象会所的生意老头竟然会都交给他,谁也想不到年级轻轻竟然已经是幕后黑手了。”孟儒安眼神轻蔑,“不过能力还是差,每次事情都弄不干净,就连监控都要人帮忙收拾……得亏上次那个保洁是个哑巴,老头看她忠心,给点钱打发走了。”

沈墨背在身后的手无声地敲了两下……

-

沈墨重新出现在一条居民楼的长长街道,她朝着尽头的垃圾桶处一直跑,感到胃里一阵犯恶心和头晕。

孟儒安令人作呕的嘴脸,以及他对受害者的行径,沈墨只能在一旁无能为力地袖手旁观,她觉得所有一切都那么令人恶心。

她没忍住,直接在垃圾桶旁边的泥地上吐了个昏天暗地。

而后,她又拼命地洗手洗脸,甚至第一次产生一种想要逃避的心理,她痛恨自己为什么被蛊惑进入这个梦魇,更不得原谅助纣为虐的“自己”,开始逐渐明白了江莱为什么要抛弃这段识海记忆……

冰凉的水温下,她将自己的双手搓的红肿,一直黑色手套闯进眼帘,一把制止了她伤害自己的行为。

“你别管我。”沈墨脸色发白,表情严肃,状态十分不好。

“惩罚自己干什么,这又不是你的错。”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抚平焦躁内疚的情绪。

顾砚一把将沈墨拽离水池,拉着她到外面五味俱全,飘着焦香麻辣的美食小巷。

人间烟火味冲淡了医院令人作呕和战栗的消毒水味,五颜六色的广告霓虹灯将顾砚的五官映得夺魄。

顾砚:“好一点了吗?”

沈墨回过神,苍白的脸上有了一点血色,但还是不太好,“谢谢你。”

顾砚:“被迫共情承担江莱的感觉并不好,我知你想为不能为,愤懑压抑的痛苦。但你须知,你是你,江莱是江莱。”

他转身从烤肠摊接过老板给的一根烤肠,递给沈墨,焦香四溢的烤肠舒缓吐过的胃部不适。

“小伙子,多买两根?”烤肠摊老板笑着冲他俩,“你媳妇吧?哎哟这小脸白的呀……一看就是平时营养不够,我多送你一根,回去可得好好补补。”

沈墨突然脸一红,尴尬得不知所措,正想摆手解释些什么,只见顾砚没回应,顺手接过。她感到心跳声在耳膜炸响,耳朵红的发烫。

“我所认识的沈墨,是个勇敢无畏、正义满怀的记者,纵使年轻但也不惧怕任何黑暗,你不会成为江莱。”顾砚坚定地盯着沈墨,霓虹灯将桃花眼映得发亮,眼角的美人痣勾人魂魄。

沈墨接过顾砚手里的烤肠,平复了下心情,笑着回应着他,“谢谢你,我明白了。”

她指了指手腕上冒着红光的符咒,末梢梵文样式的红线延申至顾砚手腕,她听到自己心底似乎有什么破壳而出,正在萌芽长大,带着些酸涩和暖意,惹得她鼻头发酸。

她垂眸低头,跟着顾砚绕过冗长、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巷子,忽略众人惊诧羡慕的目光,共生符处被顾砚温暖有力地握着,带到一处低矮的居民楼。

这是一处海砂质地做成的居民楼,看外观折损至少也矗立于此30-40年,楼高五层,除了四层的窗户被黑色的帷幔拉了个严严实实,其余各层灯火通明。

此时正是晚饭时分,油盐酱醋茶的酱香味从窗户飘出。

沈墨不解:“这是?”

顾砚放开她的手腕,指了指四层:“这是江莱的住处。”

他盯着沈墨,补充道:“你还记得江云给你的那本本子吗?”

沈墨:“记得。我曾在医院和宿舍翻过江莱的东西,但是都没找到那本。”

顾砚:“是的,我和薛礼大人也曾搜过医院各处档案,没有这样的本子。而且自从江云给你、你进入这个识海里,那本簿子就神秘消失了。”

沈墨了然:“你是说,那本簿子可能是线索……”

顾砚点头,“消失但识海里找不到,一是有可能簿子在别的地方……二则说明簿子并不是江莱的,按照规则,现世的江云能收到,那么存在一种可能……”

沈墨瞬间了然,不敢置信:“说明,那本簿子是我的,需要我寄出给江云,因为现在我是江莱……”

沈墨:6,鸽们被冥界资本做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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