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是你在茶水里给我下了药?”
直到此刻,沈黛才意识到她方才喝的茶水有问题。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算计她,还能有谁?
思及此,她将手边已经放冷的茶盏重重地摔在地上,企图引起外人的注意。
可公主府刚建好不久,府中的侍女小厮并不多,飞絮去了小厨房还未回来,其余的人都忙着在前厅待客。
因此,屋子外头并无其他人。
被她打碎的那个茶盏像是个笑话,非但没有掀起一丝波澜,面前的男人见状反而迈步上前。
“你究竟想做什么?”
沈黛惊恐不已,双脚频频后退,眼见男人离她愈来愈近了,她猛地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块碎掉的茶杯瓷片。
用尽全力抵在雪白的脖颈之上,她双眸红得像是快要滴血了一般:“你若是再上前一步,我便当场自尽。”
裴清舟被她这个动作弄得无奈至极,她总是有办法令他心软,也总是有办法令他缴械投降。
无法,尽管百般不甘,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慢慢往后退。
看着自己退后的动作换来了她放松了丝毫警惕,他才自嘲地扯了扯唇:“难道焱奴真的有那么不堪么,姐姐就这般不愿见我?”
听见这话,沈黛心中绷紧的那根弦不由地动了动。
她对裴清舟的确有愧,从前面对他三番五次靠近,她始终一再退让,甚至装作不认识他。
可现如今,他竟敢贸然闯进她和裴清远的洞房,他的所作所为简直让她退无可退。
哪怕她的心里对他还残留着那么一丝丝的愧疚,但在生死面前,她是个自私的人。
屋内红烛随风而动,静得只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
而这时,屋外却传来几个侍女说笑的声音——
“今日婚礼的排场可真大,皇上亲自送亲,就连他嫡亲妹妹顺安公主出嫁时也没有这样的优待啊!”
“皇上自幼便与我们公主走得近,自然要在婚事上格外优待些。”
“不过我真替咱们公主不值,驸马婚前与妓子厮混的丑事传得沸沸扬扬的,公主竟还要与他成婚。”
“好了,快别说了,等会儿公主听见又该伤心了。”
“……”
闻言,沈黛脆弱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
若是被人瞧见她和裴清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在和裴清远成亲这日,往后她恐怕再也没有脸面在平京存活下去了。
于是,她思虑再三,只好狠下心与他言明:
“从前是我年少不知事,如今我要嫁与你兄长,再不是从前那个玩弄人心的怡安公主了。往后……我只想做个好人。”
这话听得裴清舟止不住地发笑。
他费尽心机,好不容易从肃州那个不毛之地回了平京,本以为能与她重新开始,哪怕此生只能顶着裴清远这个身份,他也心甘情愿。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心心念念了多年的人并不这样想。
可是,他分明已经很努力了。
努力治好眼疾,努力一步步往上爬,努力走到她面前。
但到头来,他所做的一切竟然还比不过他那个混账哥哥……
可笑,当真是可笑。
裴清舟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但还是强忍着泪水,抬头望向她。
他的声音低到了尘埃里:“姐姐,裴清远就这么让你念念不舍么?”
“可是,分明我也姓裴啊,姐姐为何就不能正眼瞧瞧我?”
话音一落,男人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沈黛注意到他好看的脸庞仿若蒙上了一层阴霾,神情也变得令人捉摸不透。
这样的他,实在是太过阴暗了,她不免有些害怕,怕得连抵在脖子上的碎瓷片也渐渐偏离了方向。
待她回过神时,男人早已走到她的跟前。
他步步紧逼,将她逼至喜床左侧一个狭小的角落,而后用力抬起她瘦削的下巴,发狠道:
“沈昭昭,你想做他的贤内助好娘子,那从前的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
他一字一句,凶狠至极:“姐姐想与我一刀两断,可我、偏不让你如愿!”
“你……”
余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男人冰凉的唇给封住了。
那个吻不知持续了多久,久到沈黛都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屋子内天旋地转,眼前一阵昏暗,至于后头发生了什么,她便想不起来了。
再次醒来时,是飞絮蹲在床边惊慌失措地唤她:“公主,您总算醒了,您要是再不醒过来,奴婢都打算找人去请大夫了!”
她被飞絮搀扶着坐起来,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安神汤塞到她手里。
沈黛一手端着碗,一手抚着还有些沉重的脑袋,脑海中全都是方才所发生的一切。
“裴清舟呢?”她问。
“公主在说什么?裴侍郎不是在肃州么?”
飞絮听得云里雾里的,说完又急忙催促道,“这是奴婢亲手熬的安神汤,公主快趁热喝了吧,晚些时候可是洞房花烛夜……”
听见这话,沈黛脑子忽然嗡的一声,她一脸不可置信地将飞絮拽了过来。
“不对,我方才分明见过他的,他方才明明从外头闯了进来,怎会如此……
“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不会记错的,不会的……”
飞絮见她神色凄迷,前言不搭后语的,不免心生担忧:“公主,您怎么了?”
沈黛一头栽进她的怀里,泪水模糊了视线,嘴里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但飞絮听得不甚清楚。
她只当她这段时日以来太过劳心劳神,今日婚仪又累着了,所以才会如此。
飞絮轻拍着她后背,连声安抚道:“公主,许是您做噩梦了,今日婚仪全程奴婢都未曾见过裴侍郎,就连府中其他人也没提起过他的名字。
想来他如今人还在肃州呢,压根儿没回平京。再说了,就算他回来了又能如何?您已经和驸马成婚了,量他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对您以下犯上。”
听了飞絮的这番话,沈黛的情绪才勉强平复了一些。
她在心里不停地安慰着自己,说不定方才真的是她记错了呢?
在陈国那两年她便患有梦症,尤其是那次被害小产过后,她便成宿成宿地做噩梦。
思及此,她愈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裴清舟并没有回来,一定是她的梦症又犯了,所以才会出现那样的幻觉。
喝完了安神汤后,沈黛的心绪终于平稳了下来。飞絮还给她准备了果腹的吃食,一样尝过了一点儿后,沈黛便觉得有些撑了。
忙活了一整日,公主府的乐声也渐渐小了。
飞絮转过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白昼已染上了一层深浅不一的暮色。
见状,她连忙为沈黛整理衣衫:“公主,天快黑了,奴婢给您盖上红盖头吧。”
沈黛点了点头,默许了。
她虽然不想和裴清远有夫妻之实,但该有的礼数却是不能失的,否则传到了太后耳朵里,说不定又会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整理完毕后,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沈黛下意识抬眸,盯着那扇门一动不动。
下一刻,房门外便传来一名侍女的通传声:“启禀公主,驸马求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梦症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