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红白黑(十五)

当历史再次重演时,原本该在场的角色无一不在。

但都不再是上次原本的位置。

男人利落地翻身跳下楼,沉闷的一声响,在场的几人都僵在原地。

周江宛早预知到他要做什么,于是不知有意无意地闭了眼,视线最后定格在林宣利落的发尾上。

但她的手仍旧颤抖,听到那声动静心也一道落了地,往旁边迅速退了一步扶住墙,终究是没有腿软倒下。

她克制住自己思维的发散,但那天的场景依旧梦魇一般在眼前重复,挥之不去。许久之后,她才有些艰涩地问道,“那不是他本人,对吧...”

林宣握住她的手,很轻地“嗯”了一声,又轻拍着安抚她,“没事了,没事的。”

赵文舟心里被周江宛那句话猛地揪了一下似的,四下看了看。江屿面无表情,他也垂下眼皮,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走廊里一切照旧,永远阴云的天气此时也灰旧破败,于是众人也一道沉默着下了楼再告别。

楼道里的成晚青也猛地制住顿住,被那道落下的阴影遮蔽一瞬,深吸一口气后闭了闭眼,而后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他紧张中猛地转眼看过去,隔着一层楼梯和下面的男生对视上。

那男生微眯起眼,大概觉得他有趣,于是挑挑眉,朝他一抬下巴,“第一次进本吗?”

“啊...啊,”成晚青不知该说什么。

那男生和他看着差不多年纪,身上是很贴合身体的运动服,应该是很贵的牌子,他班上那些人都穿着这种。

他有些紧张地捏了捏自己洗到发白的校服衣角。

“吓成这样,”男生又笑了笑,蹭蹭蹭踩上几级台阶,成晚青往后退了半步靠在栏杆上。

黎逸磊啧了一声,抓住他胳膊往前。

两人凑到鼻子快贴上鼻子时,黎逸磊才松了手,半捂住嘴朝成晚青凑过去,又见他在发愣,用胳膊撞了撞他。

后者才终于理解,侧过头,紧张地听他这半强迫的悄悄话。

“我叫黎逸磊,” 这是他的第一句话,声音在成晚青耳朵里嗡嗡的旋转环绕,之后卡顿许久,才是下一句,“别怕。”

黎逸磊退开,满意地看着他。

成晚青也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盯着他许久才说,“...谢...谢谢?”

“不用谢,”黎逸磊大手一挥,“你叫成晚青是吧,你这个朋友我认下了,走了!”

他自顾自地说着,大咧咧地笑,再上一级台阶把成晚青整个搂了一道。没等成晚青回神他又退开,也不给对方一丝说话的机会后就又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成晚青还是呆滞在原地。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一一回顾。

这...不知道能不能称得上安慰的安慰,似乎,有一些作用。

他莫名发觉自己在笑,清了清嗓子后探头往楼下那人消失的地方扫了眼。

黎逸磊。

哪个黎哪个逸哪个磊呢?

......

等回到401房间里,赵文舟关上门。

隔绝了屋外的一切后,这狭小的房间里难得比走廊温度高些。他只靠在门板上,低头看地板。

背面的门板冰凉,能强迫他理清思路...关于眼前,就在几步之外坐在床沿的江屿。

地板是最平常的水泥颜色,有些细小的沟沟壑壑,他却仍是看得花了眼,有些恍惚。

而江屿也低眸不语。

“...你记得我那张五子棋的棋盘在哪里吗?”赵文舟突然哑声道。

“什么?”江屿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一味瞪着他。

赵文舟皱起眉,试图从这眸子里再向深些看清什么,“...我原本记得是你收好了,只是这几天都没再见过了。”

他语气里不知是嗔怪,还是借着嗔怪的试探。

江屿没回应,只是不住扫他。

赵文舟这时才终于琢磨出那在眼前闪着光似的不对劲,而过往都被不经意忽略了。他的视线在江屿身上停留一瞬就错开,眼神极其复杂。

之后二人无声对峙着,一高一低,屋内灯光暗淡,他的胸腔几乎闷得快要炸开,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便逃窜似的用背后的手打开了门,飞快转身离开。

关好门,大步向里。

明明只是走廊上的一小段路,他却走得异常艰难。

在终于直面404的门时,他抬起手停顿在空中许久,才落下。

敲门声很轻。

“谁?”林宣应了句,下一秒门便被打开了。

见是赵文舟,她一点头,和他迅速交换了视线。

赵文舟尽量克制自己不朝401的方向扫,但余光依旧在不停地告诉他,江屿在那里一直看着他。他的手指静静颤抖,而后吸了一口气,窜进门内。

他的手再度反握着把手合上门,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情绪。

只是再抬眼时,他愣了愣,着实没想到房间里有这么多人。

除了床上坐着的周江宛林宣,旁边还有蹲坐在地的成晚青,以及靠墙站在另一侧抱胸的黑褂子。

相巽朝他笑了笑,“小家伙终于发现异常了?”

赵文舟扯了扯嘴角,对这个称呼实在有些不太适应,不过相巽只是笑笑,接着继续道,“说说吧,小家伙。”

他意味深长地压重了最后三个字。

赵文舟深吸一口气,依旧站在门后,背部贴着门板放松下来,手指下意识敲在门板上,发出无规律的节奏。

斟酌良久他才开口,“...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却又说不上来?”相巽接道。

林宣沉声注视他,“就像之前那次,明明已经讨论到了黑白棋的内容,但怎么都推不到下一步制止那个男人的死亡。”

“嗯...”赵文舟顿了顿,大脑在二人延伸出去的话语里很顺畅地得到了一个结论,但却卡在嘴里,也卡在心口上。

这几天建立出的信任,就此被轻易地利用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气江屿,还是在气别的什么,只觉得心里堵的难受。

“......江屿,不是江屿。”

他说得艰难,而又决绝。

“为什么这么说?”林宣问。

“他...我说不上来,可就是不对。”赵文舟紧皱着眉,开始努力回想着这一小段时间里不对劲的地方,试图开口,但每每话音都被自己莫名掐断。

他张了好几次口,都以沉默结尾。

相巽笑笑,那笑里总像是有种万事皆在掌握的得意,“这个问题就暂且不用纠结了,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他瞥周江宛一眼。

显然在赵文舟到来之前,这里的讨论已经有了新的进展。

周江宛低着头,正要说什么时,门被敲了几声。

几人同时警觉,朝门口看去。

而赵文舟就贴住门板上,门后这点动静...自脚步声开始靠近时他就已经浑身开始高度警觉,内心祈祷对方千万不要做下一步的动作。

但门外的人脚步停下了。

接着在门板上一叩一响,直直叩在他的心跳声上。

他不觉屏住了呼吸。

心脏悸动,他的手也微微颤抖,视线中眼前的几人都好像随之模糊。

周江宛这时看向他,视线又穿越门板,落到门外的人身上。

她眸子清亮,“没事的,我来说吧。”

声音不是很高,但门外的人倒是停了敲门声,赵文舟脊背绷紧,许久才听见脚步声又远了。

而后他迅速松劲,这才发觉自己掌心已经出了一层汗。于是他蹲下身,开始小口小口地喘气,狠狠闭了闭眼,停顿片刻还是走过几步在床沿坐下了。

周江宛扫他一眼,轻轻叹出口气,“...我其实之前就有怀疑过,但昨天才第一次发现。”

“什么?”

“小女孩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

小女孩大概当然不是人...

赵文舟对自己脑子里跑偏的思路表示疑惑,大概是刚刚紧绷的神经还没恢复。他很轻一晃脑袋,仔细品着这句话,一抬头却发现周江宛正盯住自己。

那眸子像把他抓住,视线无可逃脱。

“你也看到了,对吧?”她说。

赵文舟呆住片刻,愣神地不住看她,思路却在一瞬间联通,“你是说...我没见过面容的...那个穿着红舞鞋的小女孩和...和我下棋的那个穿连衣裙的小女孩,不是同一个?”

“嗯,”周江宛点点头,“我昨晚做了个很奇怪的梦,看到了她们牵着手,她们是不一样的。

“之前帮助我的那个应该是比较...善良的那个,红舞鞋?我并不清楚,但我在江屿身上,感觉到了她的气息,但与我熟悉的诺诺又不一样,而最近我也没有再见过她了。”

“江屿被那红舞鞋的小女孩附身了?”赵文舟接话,急忙中身子往周江宛探去,“该怎么解,怎么把他救回来?”

他语气有些重,周江宛本能地往后瑟缩,“不...不是附身,他好像整个人,都变成了小女孩了。”

赵文舟闭上眼,静静听着周江宛平淡的字句落地,无法言喻自己是什么心情。

这个人,分明只才见面几天,怎么会就...

他咬了咬牙,确认自己现在十分非常以及特别担忧江屿的安危,就像对方...对他的担忧那样。

只是此刻他却什么也不想再听到了,任何信息好像都在朝着更坏的方向而去。

林宣皱眉,“我们一定有解法的,”她和相巽对视上,后者则也摸着下巴思索什么,沉吟许久,嗫嚅道,“两个小女孩...”

“如果,红代表那个红舞鞋的小女孩,黑是连衣裙,白才是房东呢?”他忽然福至心灵。

周江宛怔了怔,忽地浑身一僵,低下头,再开口时语调已经变得极其高昂尖锐,“不要管我们的事!”她说着就半站起身子作势去掐赵文舟的脖子。

两人之间距离本就近,此刻赵文舟又没有防备,在下意识地退开前脖颈就很快被两手扼住,那指节起初并没有按对位置,但很快又压在了他的喉结上。

成晚青反应则很迅速,只是瞬息之间就从赵文舟背后抓住周江宛的两只手。

他试图将其往两侧掰,但发力到面目狰狞都没能动弹分毫。林宣则迅速跳了一步,从后面抱住周江宛的腰,也将她向反方向扯。

但周江宛动作来得十分迅猛,大张着嘴几乎整个人压在赵文舟身上,对峙中无法撬动一丝一毫。

眼见着手指越压越紧,拉扯之中赵文舟的脖子被压的生疼,空气时有时无,他脸已经憋得通红,眼前一片昏花。

从他这里,却能看到周江宛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情绪,她的眼里...

是悲伤。

他也掰着周江宛的手指,发觉没办法后则也不住拍打她的手背,用已经哑了的气音嘶吼,“醒醒,周江宛,醒醒!”

眼前闪烁起碎片的金星,他险些要晕厥,余光里见着一抹黑色从床上跨过。

三两下之间,两根手指绕过几人身体交叠的地方,迅速落在周江宛身上几点。

稳,快,准。

接着她便静止不动了。

而后赵文舟身体便不受控制地砸在床上,声响很重,但他也感知不到别的疼痛,只能循着身体本能地大口大口喘起气。

空气从呼吸道中经过,每一缕都烧灼。

他又忍不住干呕,但一抬眼就能见到周江宛的身影,于是捂住嘴才忙往旁边挪出好几步,接着就开始呛咳。

在吸气呼吸和被灼烧呛咳之间反复,他眼前一度看不清东西。

血液这时候才开始复流,他再抬眼时地面上是一整片彩色的花,于是又很快闭眼。

看来还没有恢复。

其余几人观察片刻后才都停下动作。

周江宛仍保持着刚才最后的动作,两手交叠上身前倾,眼神仍旧阴鸷,斜着眼神瞪相巽。

而后者则悠闲地坐在床边,呼出口气,勾起嘴角看她,“看起来,这位红舞鞋的小朋友戾气很重啊。”

林宣皱着眉,问相巽,“她不会有事吧?”

“只是定住了几个穴位,等她身上的东西稳定些我再帮她解开。”

“嗯,”林宣吸了口气复又坐在离她半步远的位置,成晚青甩了甩手,往后退靠在墙上。

而所有或紧张或忧虑的视线正中,周江宛此时却动了动嘴唇,像是要说什么。相巽很识眼色地点了她脖子后面某个穴位,接着便听她张口嘶吼道,“我不会放过你们所有人。”

声音尖锐刺耳,赵文舟捂住了耳朵,终于停下呛咳。

“好啊,我等着,”相巽语气平淡。

晚了一点不好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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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红白黑(十五)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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