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血腥气，像钝刀子一样刮过邵阳城的城头。这座南朝北境的要塞，已被北魏大军围困两月有余。

城墙不复往日坚厚，布满坑洼与焦痕。守城的士卒倚着垛口，眼神空洞，握着弓刀的手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饥饿。他们已经三天没有闻到过粮食的味道了。

城主府内，气氛比城头更加凝固。

“将军！不能再等了！”副将声音嘶哑，抱拳的手青筋暴起，“军中已……已易子而食！再拖下去，不等魏军破城，我军自溃！”

主位之上，坐着此城守将，亦是覃深剑灵此世依附之主——邵阳王萧冉。他年仅二十五，眉宇间曾有的少年锐气，如今已被连年血战磨成了冰冷的铁石。而覃深的意识，那属于神剑“陨星”的冰冷剑灵，正深藏在这具躯壳之内，与他的人性进行着最后的角力。

萧冉（覃深）的目光扫过堂下。左边，是以副将为首的军中将领，人人面带决绝的死志。右边，是城中的几位乡老士绅，他们面色蜡黄，眼中是深深的恐惧，仿佛预感到自己的命运。

“城中……还有多少丁口？”萧冉（覃深）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铁器摩擦。

一名文官颤声回答：“回王爷，能战之士，不足三千。老弱妇孺……尚有万余。”

三千对万余。

帐内死寂。那“万余”数字背后，是一个个具体的人，是曾夹道欢迎王师入城的黎庶，是军士们发誓要守护的父老。但现在，他们成了拖垮这座城、拖垮这三千精锐的累赘。

副将猛地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王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为保全我军元气，以待朝廷援军，唯有……唯有……”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也不必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萧冉（覃深）身上。是坚守那虚无缥缈的“道义”，陪着满城老弱一起饿死，被敌军屠戮殆尽？还是行那绝灭人性之事，牺牲一部分人，为另一部分人搏一个或许根本不存在的未来？

萧冉的内心在剧烈挣扎，那是他残存的人性。他能听到城外敌军操练的号角，能听到城内隐约传来的幼儿啼哭。

“守护……”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响起，那是覃深的剑灵意识。“唯有存续，方有守护。无谓的牺牲，是最大的不义。抉择！”

这声“抉择”，如同最后的审判，压垮了他。

萧冉（覃深）脸上最后一丝波动消失了，只剩下绝对的、非人的平静。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那几位瑟瑟发抖的乡老。

“传令。”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打了个寒颤。

“将城中所有五十以上老者，十岁以下幼童，以及……重伤难愈者。”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集中至西城瓮城。明日拂晓，逐出城外。”

命令一下，满堂皆寂。

几位乡老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却发不出任何求饶的声音。他们知道，被逐出城，在敌军环伺下，唯有一死。

副将重重叩首：“末将……领命！”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残忍。

萧冉（覃深）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补充了最后一句：“告诉他们，是本王……负了他们。”

当众人离去，空荡的大堂只剩下他一人时，他走到窗边，望着城外连绵的敌营。他感觉自己的心，随着那道命令一同死去了。有什么东西彻底冰冷、凝固，再也无法融化。

神剑“陨星”在他腰间无声震颤，戾气大盛。剑灵覃深，终于在人间血火的淬炼与这绝灭人性的抉择中，彻底压倒了宿主的人性，完成了自身的 “堕落”。

他不再是那个心怀守护的年轻王爷。

他成了这乱世的一部分，成了一柄只为“胜利”与“存续”而存在的、冰冷的战争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