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家离供销社确实不远,也就几步路的功夫,三人走了没几分钟就到了。
短短几分钟的路程,女售货员和黎今今却已经混得相当熟稔,不仅互通了姓名,已经是可以手拉手嬉笑打闹的好姐妹了。
在两人相互自我介绍后,黎今今知道女售货员有个很可爱的名字,叫乔幺幺,据说是因为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父母省事就起了这么个名字。
虽然乔幺幺吐槽父母给她起名字太不上心了,但黎今今觉着这名字也还行,喊起来又简单又亲切。
到了裁缝家门口,乔幺幺示意他们两人先止步,自己则熟门熟路地探头进去,东瞅瞅西瞧瞧,似乎在确定什么。
也不知道她是在找什么人,还是在躲什么人,总之好一会儿以后,似乎确定了院子里可以进入,她扭回头,眉眼弯弯向着身后的两人招手,“来,快跟上我!”
黎今今便展着笑容蹭地一下跟上去。
宋毅宁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速度却也不慢,很快也跟上。
裁缝的院子很大,看得出来是大户人家,正正方方的院子占地面积少说有一亩地以上。院子里零零碎碎种了些各种花花草草,简单的菜也有几样,院墙边上靠着一些散乱的工具,苕帚簸箕锄头铁锹都有。
乔幺幺在前面走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儿,心情能看出来确实不错。
几人走到堂屋,迎面出来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一看见他们便笑开了脸,“哎哟幺幺过来了呀,又带人来了?”
一个“又”字,便道出了这是常有的事。
乔幺幺上前两步,挽住老太太的胳膊,头靠着她的肩膀撒娇,“奶奶,有没有想我啊?”
老太太显然很享受她的撒娇,言语之间都是宠溺,“想想想,当然想你了,这不今天还念叨呢。”
黎今今和宋毅宁两人规矩地站在一旁,默默看着这对祖孙的亲密互动,没有出声打扰。
两人唠了几句,乔幺幺这才想起来介绍,“奶奶,这我朋友,过几天结婚了,想做两身新衣裳,让裁缝爷爷给加工赶赶呗。”
随着她的话落下,黎今今便眨巴着眼睛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也看向他们,眼神温和声音慈善,“要结婚了呀,好好好,我让你裁缝爷爷连夜加工,不过这两人是你哪个朋友啊?我之前怎么没有见过?”
乔幺幺吐了一下舌头,不好意思道:“今天刚认识的朋友,嘿嘿。”
老太太表情先是愣了一下,后又马上笑得五官都皱起来,“你呀你!那你多和你这两位朋友来往,也能早点儿像人家一样结婚。”
乔幺幺一边给黎今今使眼色一边笑着应和她,“知道啦知道啦!”
该说的说完,老太太领着他们进屋。
一进去就看见一位头发有些发灰的老人背对着他们坐在缝纫机前低头量着什么。
他们的动静不算小,但那老人自始自终都没抬起头来。
“这会儿叫指定要闹脾气,你们先坐着等会儿吧。”老太太无奈地解释。
乔幺幺显然知道这事,点了点头没说什么,黎今今和宋毅宁自然也没意见。
几个人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安静地等着,屋子里一时间寂然无声,连乔幺幺这么个活泼的性子也安分下来。
黎今今乖巧地捧手坐着,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只见那裁缝爷爷一会儿低下头在布上画些什么,一会儿又仰头拿着根线穿来穿去,一会儿也不知他按了什么开关,他面前的那个“庞然大物”就像触动了什么机关一样开始轰隆作响起来。
她的眼睛瞬间睁大:!好神奇!
身侧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胳膊,黎今今扭头,发现乔幺幺用一种特别骄傲的眼神歪头看着她,好像在说,看吧,厉害吧?
黎今今狠狠地冲她点点头,扭回头时却被她另一边那个和蔼可亲的老太太的眼神吸引。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呢?
黎今今读不懂,但她依然能凭直觉感受到那里面包裹着的浓浓情绪。
几个人就这么坐着等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那边终于停工了。
“快,瞧瞧我这手艺…”头发灰白的老裁缝捏着手里的东西,喜滋滋地准备和自己的老伴儿炫耀,一扭头才发现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好多人。
看到还有陌生人在,老头炫耀的话卡在嗓子眼里,立刻恢复了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乔幺幺捂着嘴偷笑,老太太也站起身来打趣,“行了,知道你手艺最高超了,有正事呢!”
老头撇着胡子有些不开心地瞟了一眼,默默收起自己手里刚做好的红盖头,不咸不淡地问:“啥事儿啊?”
乔幺幺一把蹿过去,从他手里拿过红盖头仔细端详,“裁缝爷爷,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棒了!这是给谁做的红盖头啊?真好看,看得我都想结婚了!”
一通夸给裁缝老头夸得头晕眼花,险些找不着北,表情顿时就绷不住了。
“也就一般吧,不过这上头的东西确实是费了我好些功夫,哎呀你不知道,有些活太精细,不能用缝纫机,还得凭你爷爷我这双手啊…”
“裁缝爷爷你这可就谦虚了,你瞅瞅,这上头这花这草这龙这凤,哪个不是栩栩如生?”乔幺幺马屁不停,“您有这么好的手艺可千万不能浪费了,这不我又给你带过来个活,就他俩,准备结婚了,想做几身新衣裳,你给看着做了呗?”
裁缝老头本来听着眉目已经舒展开,结果听到最后又吹胡子瞪眼起来,“你这个…”
乔幺幺马上按住他翘起来的手指,嬉皮笑脸道:“别骂别骂,还有人在,给我留点面子嘿嘿。不让您白做,给钱的!”
老头气呼呼地哼了一声,终归是没说什么。
他从乔幺幺手里夺回红盖头来,这才拉着一张脸看向等在旁边的黎今今和宋毅宁两人。
上下扫视了几眼,他的脸色好了许多。
这年代大家都对军人很是崇尚,因此看到宋毅宁一身军装他这单子便不打算多考虑,直接接下来了。
老头子倔归倔,转过弯来态度还是很认真的,细致地问了两人的打算,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点,在都弄清楚了以后,他吩咐老伴儿把自己的卷尺拿过来,动作那叫一个利索,没几分钟就把两人的身型量好了。
等到都量完了,黎今今还迷迷糊糊站在原地问:“这就好了吗?”
老头正在收自己的尺子,闻言转头看她,气的胡子都吹了两下,“嗨你这女娃,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
黎今今自然没有那个意思,她只是刚才看做那个红盖头那么复杂,以为他们这个也很复杂呢。
乔幺幺把黎今今拉过来,先向她解释,“今天就是量一下尺寸,这个简单的,后续的裁剪缝制才麻烦,你们过几天过来拿衣服就成了。”
然后又看向裁缝老头,“爷爷你干嘛这么凶?吓着我朋友了,问一句嘛,你反应这么大做啥?”
老头哼了一声,没吭气。
这就叫凶啦?他还没骂人怎么就算凶啦?这些小女娃们是没见过他真正凶人的时候。
双方商定好,宋毅宁将定金先交了。
两床喜被套和枕套不贵,加起来也就一块八,衣服男士的便宜,一身下来也就一块钱,宋毅宁不打算做外穿的,即便做了也没时间穿,因此只让做了一身里穿的衬衣和秋裤,这样在家也能穿。女士的衣服贵一些,一身要一块五到两块钱,黎今今两套衣服总共需要三块五。
又听裁缝老头合计了一下说能剩不少布头,宋毅宁索性决定直接都用了,让他到时候看着再给能做几件是几件,不苛求全都成套,做个半袖衫啥的也行,尽量做成女士的样,实在做不了再做男士的背心。至于这些的价钱,等到时候来了取衣服的时候再另算。
这样算下来,价格总共是六块三加多出来的其他,宋毅宁便付了两块钱的定金。
量衣过程虽然快,但零零碎碎各种商量的事下来,时间过的也挺快,没一会儿就到中午了。
奶奶热络地招呼他们留下吃饭,乔幺幺却一副躲着什么的样子,直想溜。
“妈奶我就不吃了,我真走了,供销社那边离不开人,我得赶紧过去看看!”
老太太一句话就拆穿她的借口,“真离不开人你能刚才一直在这儿等着?哎哟你怕啥,兵兵这么个小孩儿,怎么就让你害怕成这样?”
乔幺幺心道,那是小孩吗?心眼子比大人都多!
两人一个拽一个拉,还没分开,就听见门口有了动静,一个小男孩背着个竹篓子,手里拿着根棍子进了门。
“爷,奶,我回来了!”
乔幺幺一下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也不再反抗了,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扯了个笑,“那中午就在这儿吃吧,你们也别客气。”
黎今今觉着很是奇怪,不知道什么人能把她“吓”成这样,于是探头朝门外看去。
只见那小男孩看着细皮嫩肉的,年纪虽小五官却很是俊秀,身上的衣服也是干干净净,进门后他先是把竹篓放在院墙旁,又把棍子并列摆在那一堆条形工具旁,期间发现有摆的歪了的,他还一个一个又手动摆正。
黎今今看着他的动作眨巴眼睛,很乖巧很可爱的小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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