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腊月廿二。
陆长流今年要回家过年,陆席年特意在他回家前一天请他到家里吃饭,算是给他饯行。
吃完饭,许幼鱼还打包了一堆吃的喝的,让他带着路上吃。
陆席年也把许幼鱼让他准备的给他爸妈的年礼,一起给他。
是给陆长流的爸妈,不是给男配的爸妈。
男配从前没少受陆长流他爸妈的照顾,能来部队参军也是陆长流他爸帮的忙。
陆长流他爸曾经也是军人,后来因伤退役,回乡当了大队长,知道男配在家的日子不好过,他就托关系把男配送去参军。
参军虽然有一定的危险,但好歹吃穿不愁,不至于饿死冻死,也不至于被家人磋磨死。
男配对此十分感激,每年过年甭管回不回去,都会给对方准备年礼,对陆长流,更是像对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照顾。
今年过年,男配本来也打算回乡的。
他结婚没通知家里,但却是要带女配回家祭拜他妈和他爷奶的。他妈生他一场,他爷奶将他养大,他娶了媳妇,总要带回去给他们看看。
然,计划赶不上变化。
女配在年底的时候,检查出怀孕,这个计划就被搁置了。
书里,他们今年并没有回乡。
换作许幼鱼和陆席年就更不可能回去了。
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还有一大堆极品等着他们,他们得有多欠虐,才会在大过年回去受罪。
陆长流是小年一早离开部队的,庄嘉仁开车送他去火车站坐车,陆席年没有跟着去,因为车上还有其他要回家过年的军人,坐不下。
目送他拿着大包小包离开军属院后,陆席年就回家大扫除去了。
许幼鱼还在睡。
等她起床吃早饭的时候,陆席年的大扫除已经进行到一半。
吃过早饭,她去收拾行李,陆席年继续大扫除。
大扫除完再检查一遍她收拾的行李,确定没有漏掉什么,许从军差不多也来了。
坐上许从军开来的车,离开部队,许幼鱼的心情有激动,也有忐忑。
激动是因为这是她穿书以来,第一次离开独立团范围,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忐忑则是因为接下来她即将面对的是和原身朝夕相处二十几年的家人,很难不露馅。
最蛋疼的是,失忆这种穿越人士必备技能,还被陆席年抢先用了。
一想到接下来所要面临的一切,陆席年都可以靠装失忆应对,而她只能靠装傻充愣和不怎么精湛的演技,她就忍不住来气。
一来气,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罪恶的小手拿陆席年撒气。
突然被掐脸的陆席年:“???”
他又做什么惹她生气了?呼吸吗?
“干嘛掐我脸?”
嗯,冬天衣服厚,许幼鱼觉得掐大腿和胳膊费劲不说,还不足以让她出气,掐脖子又太惊悚了,怕吓到开车的许从军,就掐他的脸。
别说,手感还挺不错的。
但她还是……
“生气。”
“气什么?”陆席年不解。
“生气就是生气,要什么理由?我都生气了,你还让我找理由。”许幼鱼气呼呼道。
“那要怎样,你才能不生气?”陆席年问。
许幼鱼想了下,说:“另一边的脸也给我掐一下。”
陆席年什么也没说,默默把自己另一边的脸凑过去给她掐。
透过后视镜目睹这一切的许从军:“……”
好想把他们俩赶下车,再一车创死。
对他脑子里的想法一无所知的许幼鱼,用力掐了下陆席年另一边的脸。
掐完后,见他两边的脸都红红的,像是一朵被蹂躏过的小白花,她心里的郁气这才散了点。
“还生气吗?”陆席年问。
“还有一点点,你再给我道个歉,诚恳些。”许幼鱼道。
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她生气的陆席年,很诚恳地说:“对不起。”
脑子里的想法已经发展到来回碾压,鞭尸的许从军:“……”
婚姻到底给男人带来了什么?
一直到车辆驶进大院,他也没想明白,只是更加坚定了不婚的信念。
他是立志要为国家和人民奉献终生的人,心怀大爱,决计不能被这种小情小爱束缚住手脚。
许幼鱼逐渐平稳的心情,在进入大院后,一下又高度紧张起来,手无意识攥住陆席年的胳膊。
感受到她紧张的情绪,陆席年凑近她的耳边,小声安抚:“别怕,有我在。”
他这话并没有奇迹般地安抚住许幼鱼,反而惹来她的白眼。
陆席年:“……”
好吧,这个没有心的女人一如既往对浪漫过敏。
“这就怂了?”
听到他这句轻飘飘的话,许幼鱼立马不紧张了,换上一副老娘天下第一的嘴脸,看着他道:“谁怂谁孙子。”说完,霸气地打开车门下了车。
许从军刚把他们俩的行李从后备箱里拿出来,就见她裹挟着王八之气从车上下来。
“你是要跟家里谁干架吗?”
“我看你就挺合适的。”许幼鱼冷眼看他。
“别,我可不是你的对手。”许从军言罢,怕她胡搅蛮缠,很快又道,“进屋吧,老太太他们该等急了。”
他口中的老太太,名唤唐文景。
作为书里戏份不多的女配角,她能拥有姓名,就注定了不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
事实也是如此。
唐文景的一生跌宕起伏,又充满了传奇色彩。
生于晚清时期的她,接受过新式教育,在民国时期,曾担任帝都大学的教师,后来敌寇来犯,国家危难,她毅然决然地辞去教师一职,和丈夫一起投身革命事业,新华国成立后,她又回到帝都大学任教,现已经半退休。
许幼鱼看书的时候,挺敬佩这样的女性角色的,但当她变成她的母亲后,敬佩当然还是有的,只不过更多的是惶恐,怕在她面前露馅。
这也是她一拖再拖,迟迟不肯回大院的主要原因之一。
嗯,还有二三四……
这个家里可不只唐文景一个让她感到惶恐的角色。
还有许老爷子许钦,这是位老首长,以及原身的大哥许瀚江,三哥许瀚湖,这些可都是把原身当女儿,看着原身长大,又很精明的存在。
相比之下,许从军就是个弟弟,方华也不足为惧。
进入许家后,许幼鱼最先见到的人是原身的二侄子,许从政。
许从政和许从军那个话痨不一样,他是个话很少的人,见到许幼鱼和陆席年,他只是简单打了声招呼,没有多说什么。
许幼鱼刚把他介绍给陆席年认识,许家的其他人就闻声过来了。
“幼幼回来了。”
“快来给妈看看,都瘦了。”
“小妹。”
“肚子饿不饿?饭快好了,先坐会儿。”
……
差点被他们的热情淹没的许幼鱼,扯了扯自己有些僵硬的嘴角,露出一个还算得体的微笑,然后,借着给陆席年介绍,掩饰内心的不自在。
“这是我妈,这是我爸,这是我大哥,这是我三哥。”不要问她是怎么分清他们的,非常明显,老太太和老爷子就不用说了,许翰江和许瀚湖,一个是军官,一个是教师,气质完全不一样。
要是许瀚河和许瀚海还在世,她可能就分不太清了。
许瀚海就不说了,许瀚河和许瀚湖,那可是双胞胎。
陆席年“失忆”的事情,方华已经和许家人说了,因此,听她和陆席年介绍他们,许家人并未感到奇怪,还关心了陆席年几句。
主要是老太太和许瀚湖在关心,老爷子和许瀚江同款硬邦邦。
寒暄过后,饭菜也差不多上桌了。
知道他们俩今天要回来,老太太和方华今天一早就出去买菜,准备了一大桌好吃的。
许幼鱼吃得很满足。
等大伙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才把自己怀孕的事情告诉老太太他们。
老太太听了,先是高兴,后又怪她到现在才告诉她。
她先解释说是不放心陆席年,没办法回来,怕她和老爷子担心,再把方华他们给卖了,说他们都知道。
老太太一听方华他们都知道,却不告诉她,顿时就转移注意力了。
后面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就扯到许从军和许从政的婚事上。
许从军和许从政都比许幼鱼年长,一个过了年二十七岁,一个过了年二十五岁。
这个年代的人结婚早,到了他们这个年纪还没结婚的,算少数,两人平日里没少被催婚,尤其是过年期间。
往年,许从军还能用一句他小姑姑还没结婚,他这个当大侄子的不急,敷衍了事。
今年不行了,今年他小姑姑不仅结婚了,肚子里还揣了个崽。
压力瞬间就比山大。
许从政的压力相对要小一点,因为他还能说,他哥还没结婚,他这个当弟弟的不急。
饭后,方华去了妇联,她今天下午要值班。
剩下的人分坐两边,男人一边,女人一边。
按照老太太的话就是,他们男同志聊他们男同志的,她们女同志聊他们女同志的。
许幼鱼坐在老太太身边,看着和她们坐在一起的许瀚湖和许从政,表情微妙。
文质彬彬的许瀚湖表示,他和那帮子大老粗聊不到一块。
同样文质彬彬的许从政则表示,不用在意他,他就是个凑数的。
嗯,这货有强迫症。
老太太拉着许幼鱼的手,先问了她怀孕之后的感受,再跟她说一些怀孕的注意事项,许瀚湖也说,说得比老太太还要详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五个孩子的妈。
许幼鱼对此,并不觉得惊讶。
因为原身的三嫂,也就是许瀚湖的妻子,去世的时候,是一名孕妇。
那时候新华国还没有成立,国内局势不稳定,有不少敌特分子作乱,原身的三嫂外出时不幸遇到暴乱,丧生于暴乱之中,一尸两命。
如果说她的死,是许瀚湖一生的痛,那他们那没能出生的孩子,就是他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遗憾。
原身是在他妻子和孩子去世第二年出生的,许瀚湖虽为兄长,却是拿她当女儿看的,他的存在就像是原身的第二个妈。
为什么不是第二个爹呢?因为原身的第二个爹是她大哥许瀚江。还有就是,许瀚湖的性格与其说是像爹,其实更像是妈。
他是个非常温和且贴心的男人,能给原身比亲妈更甚的,无微不至的照顾。
倒也不是说老太太对原身的照顾不够细致,主要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老太太生原身的时候,已经四十好几了,这在后世都属于高龄产妇,更别说是医疗条件相对现在更加落后的二十几年前。
至于她为什么要选择在这样的年纪生下原身……
那就是另外一个悲伤的故事。
原身的四哥许瀚海,是一名解放军,新华国成立前,他一直奔走在革命的第一线,后来不幸牺牲在了黎明之前,牺牲时距离新华国成立仅仅几个月。
中年再次丧子对老太太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能不生吗?拼了命也要生。
这个孩子兴许是她英年早逝的孩子的转世,也兴许是上天派来弥补她心中的空缺,总之她毅然决然地生下了她,并给予了她,她所能给予的所有的爱。
原身出生在黎明之后,在战火和硝烟退去的时代,在爱与期待之中,一出生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以说非常幸福。
这样的人还要什么爱情,光是吃面包都得撑死。
信奉智者不入爱河的许幼鱼,看书的时候完全无法理解原身对封骁的执念,满脑子都是有这样的条件,建设美丽祖国它不香吗?再不济也一路硕博,当个富婆。
穿书后,她给自己规划了两条路线,一条是弃医从军,建设美丽祖国,一条是先韬光养晦,充实自己,等国家政策变了,再赶时代潮流,当个富婆。
这两条路在发现男配是陆席年后,都被她暂时搁置了。
丧失了大部分理智的她,只想搞死陆席年,不管什么对照组,也不管什么美好未来,亦如当初脑子进水的她,选择学医一般。
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只要看到陆席年那张脸,她就控制不住自己。
这个世界上,能让人丧失理智的不止有爱情,还有仇恨。
扯远了。
夜里回到原身的房间里休息时,许幼鱼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陆席年比之要好上许多,他不仅有“失忆buff”加成,在应付长辈上,也很有一套,老太太和许瀚湖、方华反正很喜欢他,老爷子和许瀚江对他也还算满意。
“没想到我还有当演员的天赋,在一堆大佬面前蹦跶了半天愣是没露馅。”松懈过后,许幼鱼又有些自得。
陆席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是在本色出演。”
“本色出演不需要演技吗?”许幼鱼问。
“本色出演需要演技吗?”陆席年反问。
“当然需要。”许幼鱼义正词严道,“就拿我来说,不管我和原身的性格有多像,我们都是两个人,有着不同的人生经历。我不可能像原身一样坦然自若地面对她的家人,这个时候,就需要演技。懂了吗?不懂,我还能唠。”
“懂了。”陆席年说。
他懂了,许幼鱼就没有必要再长篇大论,但还是忍不住酸道:“你也就是运气好,比我早一步装失忆,不然,就你这和男配截然不同的性格,分分钟露馅。”
“你喜欢男配的性格?”陆席年问。
“不啊!”男配的性格说好听点是内敛,说难听点就是个闷葫芦,什么也不说,只知道埋头做事,默默付出,这样的性格踏实归踏实,但却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性格?”陆席年又问。
许幼鱼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上下扫视一眼,说:“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陆席年原本被她看得有些悸动的心,因为她这话,顿时莫得感情:“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谢。”许幼鱼说,“虽然我挺想恶心你一下的,但实在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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