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晨没想吊林季阳的胃口，惊讶完就接着往下说：“今儿中午来了俩公安吃饭，听他们提了两句，真出大事儿了！”说道这儿，宋晨压低了声音，低声示意林季阳凑近些，才继续道：“咱县城里差点出命案了！命案！”

林季阳听到消息来源是公安时，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宋晨没注意到林季阳细微的变化，兴致勃勃跟林季阳继续说：“听那两个公安同志说，前些日子咱县城一个小媳妇的男人因公去世了，厂子给了一笔赔偿金，然后就被人盯上了。四天前有人入室偷钱，本来都成了，那贼临走前正巧被起夜的小媳妇给撞上了，一着急就把小媳妇给捅了。隔壁有人听到动静有些大就起来了，结果只看见倒在地上一身血的小媳妇，亏得发现的及时，人还有一口气，赶紧帮忙送医院去了。不过，凶手倒是逃得快，没被人瞧见。本以为这个案子难破了，想不到那小媳妇儿命还挺硬，昏迷了三天醒过来了，公安那边根据小媳妇提供的线索，顺藤摸瓜查到了凶手的身份。你猜，这人是谁？”

林季阳已经被这消息砸蒙了，一时没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宋晨。

宋晨没意外林季阳的表现，他中午刚听到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他们县虽说不算富裕，但治安一直不错，好些年没听过这么恶劣的案子了。

“被惊到了吧！这还不最猛的，你猜猜这人是谁？”宋晨欣赏完林季阳愣愣的表情后，继续分享他知道的消息。

“我认识？！”林季阳见宋晨连问两次，惊疑的反问。

“对！你肯定认识！”

“姐夫，别买关子了！”林季阳感觉自己隐隐知道了些什么，迫切的想知道答案，根本没耐心配合宋晨。

“嘿，你小子真是！”宋晨埋怨的看了两眼林季阳，觉得这小子咋不像平时那么配合，着急忙慌的。但也没继续吊胃口，“是鲁强！宏明大队的鲁强，跟你媳妇儿娘家一个大队的。”

鲁强，他怎么不认识！

整个红旗公社就没几人不认识他！

鲁强绝对称得上“名人”，没成年就因为偷东西进过少管所，放出来后，没两年又进去了，倒是没想到现在已经放出来了。

林季阳骑着自行车，两腿蹬得飞快，只想赶紧回家。他觉得昨晚的梦可能真的不止是梦，巧合太多了，再结合目前已知的信息，大胆的往下推测，很可能就是最匪夷所思、最不可能的——

预知梦！

他今天一整天或被动或主动接收到的信息，都像是在一步步验证梦里发生的一切！

至于，为什么鲁强会出现在他们大队，细想下梦中他爸和覃知青遇害的位置就能想明白。

公厕附近有条小路，是往山上走的，他估计鲁强是想进山。

毕竟，如今无论到哪儿都要介绍信，鲁强肯定没有。在这种情况下，他想不被抓，进山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山里情况复杂，光是搜寻已经很难了，要想抓住他难度只会更大。更何况山里有水源、野果子和野鸡野兔什么的，生存下来基本没啥大问题。

可是，越着急耽误的时间的越多。不知道是他蹬得太快还是怎么着，自行车半路坏了。

他下车检查了下，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简单修理下就成，可他现在在半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儿有什么工具啊！

林季阳只能推着车走，本来只剩半个小时的车程，愣是走了一个多小时，等回到家的时候天都已经完全黑透了，亏得最近全是大晴天，借着月光一路走的还算顺畅。

林季阳出来得急，没带院门钥匙，只能着急的拍门，嘴上也没空着，朝里喊着：“爸、妈、媳妇儿，我回来了。”

“来了来了，别喊了！”

“二哥，你怎么在家？你不是应该去守夜的吗？”林季阳瞪眼看着来给自己开门的林仲启。

“还不是你二嫂，身子突然不舒服。我这刚把老李叔送出门。”

“那你还去守夜吗？”林季阳追问。

“不去了，爸担心你二嫂身边没人，说今晚帮我守，已经过去一会儿了。”林仲启挠头道。

林季阳心中暗道：果然！今晚守夜的人换成了他爸！这不正一步步朝着梦里的情形发展！

可他还想再验证下猜想，“二哥，你还记得爸出门穿的哪件衣服吗？”

“咋问这个呢？谁没事注意穿啥衣服呢。”林仲启只觉得弟弟林季阳的问题莫名其妙。

“让你说就说！”林季阳看着眼前的二哥，难免迁怒生气。要不是他，爸今晚怎么会去晒谷场？问他个问题还磨磨蹭蹭，平时也就算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其实林季阳知道自己这个气生的毫无理由。就算是想找人撒气，最该找也应该是鲁强那个凶手！毕竟现在谁都不知道守夜会出事，而且如果今晚二哥去了的话，说不定只是换了个人出事。虽说在几兄弟间，就属他和二哥的关系最不亲近，但他肯定也是不愿意二哥出事的。

林季阳缓了缓语气：“二哥，我刚有点着急。你记得就说，要是不记得，我去问妈。”

林仲启被林季阳吼了，有点懵。反应了两秒才说道，“我想起来了，应该是灰色的那件上衣，我记得出门前妈说了爸一句，‘守夜还要换个衣服，瞎讲究’，我当时专门抬头看了眼。”

“行！谢了二哥，你先去照顾二嫂吧。”林季阳再次确认后，觉得时间紧迫，不敢耽误。在心里逼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还好他并不是一慌神就没法思考的那种人，越是这种时候他越冷静，很快心里便有了章程。

林季阳先回房间，跟向禾说了声，自己有事还得出去一趟，让她先睡，别等了。望着向禾担心的神色，最后补充了句，等事情解决了再跟她说。

向禾看出林季阳眉宇间的急躁，只问了他有没有危险，得到林季阳否定的回答后，便没再多问。只是惦记着林季阳还没吃饭，去了趟厨房让他把晚上留的菜饼子带上再走。

两人从认识到结婚，向禾从没见过林季阳这个模样，一直以来，他表现出来的都是遇事不慌不忙，天塌下来都有高个子顶着的模样。

可今天他从早上醒来就一直不对劲，但是依她对林季阳的了解，现在问他肯定得不到任何答案，还不如等明天他自己交代。

而且等明天她一定要跟林季阳谈论下夫妻间的相处模式。现在这样肯定是不成的，毕竟已经是夫妻，两人之间得坦诚，遇到事也该一起解决！

看公公婆婆还有自己的爸妈都是这样，啥事都是商量着来的。哦，错了，在林家一般都是她婆婆做主。

林季阳自然不知道向禾的想法，他正专心想着该如何避免梦中的悲剧发生。他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还是要让大家都警惕起来。他虽然称不上什么大好人，但也并不想因为救他爸，让村里其他人遇害，最好是全村人都安全无虞。

他打算接下来分两步走，首先是把自己从公社打听来的消息跟队长说了，并把自己的猜想透露一些，这样队长肯定会有所安排；然后再去跟他爸换班，把人换回来了，至少保证他爸不会出事。

不过，以他对他爸的了解，把人换回来这事儿没啥把握。还得多想一个备用的法子才行。

时间紧迫，说做就做。

林季阳当即出门往隔壁队长林大贵家去。

林季阳敲开了队长家的大门，把他从公社得到的消息详细说出，并且把鲁强可能进山的推测也一并说了。队长林大贵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觉得这事儿小心无大错，当即喊上大儿子林建国一起去晒谷场通知今晚守夜的人。为啥不喊小儿子林建军，因为林建军已经去晒谷场守夜去了。

至于通知全大队，林大贵考虑了下认为没必要，这么晚把所有人喊起来一家家通知根本不现实。另外林大贵觉得一方面鲁强来他们大队只是一个猜测，不一定准；另一方面就算鲁强真要进山，不可能往村子里来，进山和进村完全是相反的两个方向。不过，晒谷场那边确实会有一点儿风险，毕竟有一条上山的路就在晒谷场附近。

说起来感觉过了挺久，但其实从林季阳回来到队长林大贵决定去晒谷场才过去十多分钟。

林季阳没跟林大贵父子俩一起去晒谷场，他回了趟家。

林季阳相继敲开了林伯晖、林仲启的房门，又把情况说了一遍，并提议道：他跟大哥一起去晒谷场换他爸回来，考虑到二嫂情况，二哥在家守着，避免发生意外。

林伯晖和林仲启都没什么意见。

等林季阳兄弟二人到晒谷场时，林大贵已经把事情说的差不多了，这会儿正嘱咐几人注意安全，小心为上。

守夜的几人没觉得有啥危险，都是大男人，有啥怕的。

比起害怕，更多的是震惊和八卦。

林季阳站在一旁，趁机观察覃飞，这个在梦里跟他爸一起遇害的覃知青。

覃飞站在一排人的最右边，个子比旁边的林建军高出了半个脑袋，估摸着得有一米八了。脸虽然被晒得有些泛红发黑，但五官生的端正，额头饱满，眉眼舒展，双眼皮，高鼻梁，用他妈田素的话说就是这大小伙子长得真精神。

可这一切都建立在覃飞没有表情的情况下，林季阳看着正侧头探听八卦的覃飞只觉他浑身冒着傻气，心里暗叹还真的新下乡的知青啊，眼睛里透出清澈的愚蠢。

林季阳在今天之前只知道覃知青叫覃飞，家是首都的，今年秋收前不久才下乡到清水大队。

其实知青下乡政策刚开始那两年林季阳还是很了解知青点的，那会儿年纪小，好奇心重，跟村里的小孩儿经常来知青点，后来接触多了发现知青都差不多，没啥特别的，很快就没了兴趣，林季阳就不咋关注知青了。

加上知青点离林家挺远，平日里基本碰不上，之后林季阳去公社和县城上学。毕业后除了干地里的活儿外，林季阳的心思全放到了怎么挣钱上，再后来，林季阳跟向禾相亲之后，就更没那闲工夫了。

像覃飞这种新来的知青，他能知道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这都得多亏村里大婶大娘们爱讲八卦，他闲着没事跟着听了几耳朵。

林季阳观察的这会儿功夫，林大贵已经交代完往回走了。林季阳和林伯晖赶紧向林父走去。

林方正已经听说消息是小儿子带回来的了，现在看着走过来的兄弟俩没等他们说话，早明白他俩的打算。所以不等俩人开口，摆摆手直接把人往回赶，“你们赶紧回去睡觉，都来这儿干啥。”

林季阳和林伯晖一看他爸的反应就明白了换人回去的法子行不通！

得，两兄弟对视一眼，决定采用第二种方法，躲在晒谷场附近以防万一。这是两人刚来的路上商量好的，为此还专门费了两分钟，专门折返回家拿了两根棍子。

至于为啥林伯晖愿意跟着弟弟，不睡觉在外面蹲守。一来，他也很担心父亲；二来则是源自对林季阳的信任和习惯。他虽然比林季阳大六岁，但是在很多事情的判断上林季阳明显更准确些，以往的多次经验已经反复证明了这一结论。所以在林季阳说要蹲守时，他没多考虑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