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她直愣愣地看着沙发上坐着的代季，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你啊你，这是代季，是小时候与你一起长大的孩子。”蒋院长的声音温柔平缓，倒真像是带他们长大的“好妈妈”的模样。

苏晚微微蹙眉，假装自己在思考和回忆。

“好了，想不起就别强迫自己了，我们都不会怪你的。你把月月交给我，去忙吧。”

果然，熟悉“苏晚”成长过程的人，似乎都觉得她的脑袋不太好使。幸好她和许伞那群人素无交集，否则这副壳子里的异样，怕是早被看穿了。

但为什么代季和小月，对她现在的变化反而好像感到开心？

“为什么？月月今天不用上课吗？”苏晚假意问道。

蒋院长蹲下身，指尖拂过月月柔软的脸颊，“代季想要领养一个小孩，我觉得月月非常适合。”

月月牵着苏晚的手没有撒开，抬头不解地望着苏晚，“小苏老师……”

“去吧。好事，以后每天都有人陪你玩。”

“真的吗？”月月的眼睛倏地亮起来，“那，那我待会还能来找小苏老师吗？”得到肯定的点头后，她才松开汗津津的小手，蹦跳着跟着蒋院长走向代季。

苏晚回到二楼食堂，目光扫过正在进食的孩子们。

她不动声色地从餐盘里抠出一坨饭菜，迅速塞进准备好的密封袋。

整个食堂安静得反常。没有孩童应有的嬉闹，只有此起彼伏的咀嚼声。他们进食的速度快得惊人，有几个甚至能熟练使用餐具，但更多的孩子正以近乎野兽的姿态，将整张脸埋进餐盘，用五指抓挠着食物往喉咙里塞。

若不细看，这场景或许只会被当作孤儿对食物的本能渴求。可当苏晚凝视他们空洞的瞳孔时，能发现那些沾满饭粒的小手，正以完全相同的频率抽搐着。

“小苏老师你在这啊！我要跟那个大哥哥走了，是不是今后我就都有人陪了啊？”月月气喘吁吁地站在食堂门口，苏晚走出来朝她点点头。

“那我还能见到你吗？”

“当然。”

蒋院长在楼梯口温柔地唤道，“月月，跟小苏老师说好再见就下来吧。新家在等着你呢。”

苏晚看得出来，蒋院长脸上是真心为月月而开心的神情。

送走月月，苏晚回到更衣室思索。如果这些孩子是作为养料或试验者，她为什么会给送走？难道她真的不知道？

“嗡嗡嗡。”什么在震动？光电可不是这种声音。

声音从储物柜深处传来。苏晚拉开柜门，在一叠明信片下摸出个冰凉的金属物体，嗯？小灵通？她按下接听键，没有说话。

林美心的大嗓门震得听筒发颤，“喂？喂！有没有人啊！我都打了几十遍了！”

“林美心？”

“小苏苏你总算接了！我昨晚去了趟孤儿院，给你放这个接收器。以后我们就用这个联络！这个不在光脑的管辖范围内，每次通话结束，或是发了简讯，你关掉再打开，就查不到任何信息了。”

“我已经换班到今晚了，你也快换了吧，半夜我们俩守到天亮，你懂的。”

挂断接收器后，苏晚将其关机揣进口袋里。

“嗡”这次是手腕光电上，代季传来的信息。

“你一会来火锅店接月月去我家吧，我下午有事没时间。”

“没问题。”

苏晚走进院长办公室，蒋夷涴正坐在书桌前，眉头微蹙，专注地翻阅着文件。

“苏晚，你来了。”蒋夷涴抬起头，“我给你配了些草药，你带回去搭配点水果，自己熬来喝，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说完，她开始整理桌上的纸张，语气转为郑重，“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这边的工作暂时就交给你了。”

她继续说道，“其实这次回来以后，我可能就不会再回山泉了。你想不想接任院长这份工作？”

苏晚一脸懵逼，这次是真的懵了。

“或许你已经忘记了，”蒋夷涴的目光温柔看向苏晚啊，“你是被我一手带大的孩子。即使你养父离开了，但你依然是我的孩子。”

她从抽屉拿出几包草药，走近递给苏晚，“好了，你去忙吧，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苏晚接过草药，她读不懂对方的神情。蒋夷涴的脸上，是明显的不舍与解脱，像是在寻找什么答案。

“对了苏晚，还有一件事。”当她快走出办公室时，对方再次开口，“别跟林美心走近了。”

苏晚给晚班的男同事打了数次光电，均未接通，留下换班信息后，她离开了孤儿院，往代季的火锅店出发。

路途中她一直在想，院长最后说的那句话，真的是林美心有问题，还是因为林美心知道些什么，所以想离间？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回过神时，苏晚已经到了火锅店门口。

“这是代总的朋友，我之前见过。”另一位工作人员经过，认出了她，“您好，代总在最里面的包间，您沿着直走就行。”

苏晚朝着指的方向走去。包间门没有完全关闭，一道年轻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声音非常平和，甚至有些机械化。

“代总您看一下，这些就是这个月需要进货的地点。”

代季略带诧异地声调问道，“这些数字标记是什么意思？这是位置吗？”

“是的，因为有些地址敏感不能向外透露，这个您应该明白。所以我们选择使用数字坐标定位。这位，是替我们跑货时间最长的员工，他会帮助您带领物流团队。”

“您好，代总。以后请多多指教。”说话声听上去应该是个中年男人，声音温和礼貌。

“介于您是我们的首位代理人。我们还需要您签署一份保密合同，您看一下。”

苏晚悄悄探头向内张望，一双眼睛突然转过来锁定她，“您好，女士。我们现在不方便外人出现，请您自行离开。”

说话者穿着笔挺西装，五官精致得过分，声音带着机械的精准。

“苏晚！”代季快步走来挡在门口，“我这边有点忙，月月在隔壁包间，你先带她回去。明天我会安排人照顾她们。”

他朝屋内瞥了一眼，压低声音，“桌上那些吃的你拿去，够你们几个吃了。”

苏晚凑近代季耳边，“那个是人吗？”

西装男突然转头，“女士，我能接收40分贝以上的声波振动。我是光脑第三代仿生人，很荣幸认识您。”

“这样啊，你长得还挺帅。你们忙吧。”

她拍了拍代季的肩膀示意他进去，直到关上门的瞬间，仿生人还盯着苏晚。

正在看动画的月月，看见推门进来的她，激动冲上来，“小苏老师！你怎么在这！”

“走吧，我来陪你去新家的。”

桌上真是有好几袋餐盒和饮料，苏晚拧起袋子牵着月月离开了火锅店。

她发现自己的力气和精力，似乎比过去强了不少。在原世界她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这几日的活动量要换做以前，多半已经感到精疲力尽了。

可现在，完全没有累的感觉，这几袋吃的一点不轻，她却觉得丝毫不沉。

到代季家楼下时，是小月来接的她，“这就是月月吧，你好啊，你跟我名字很像哦，你叫我小月姐姐吧！”

姜月自然地从苏晚手上，替她分担走了部分袋子，然后挽住她的手臂上楼。

“莎丽姐姐！？是你吗！”一开门，莎丽就站在门内等着，月月兴奋疯了，两人又抱又跳。

“小莎丽，你带月月认识一下屋子吧。我和你们小苏老师准备午饭。”

看上去姜月与莎丽，已经建立了不错的情感。

“谢谢你们帮忙，过两天我就来接她们。”苏晚低头整理着餐盒，她不想让代季和小月承担太多，他们已经做得够多了。

“你别总这么见外行不行？”小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又很快松开。“其实我们很高兴能照顾莎丽和月月。”

她转身假装整理餐盒，声音闷闷的，“代季那家伙钱多得没处花，再说两个孩子在这，至少能经常见到你。”

她看苏晚没有说话，又急切说道，“或者我们可以分日子带她们，这样她们两个得到的爱和关怀也翻倍，这不是更好吗？”

苏晚抬眸看向小月。

“怎，怎么了？”小月暗想，难道她看出他们的心思其实是为了拴住她？

苏晚忽然轻笑出声，“不，你说得对。”她将最后一个餐盒扣好，“等代季回来，我们好好商量。”

“对了对了！你猜我刚刚在楼下看见谁了？”小月从橱柜里叮叮当当地拿出碗筷，还没等苏晚回应就迫不及待地继续道，“是你以前那个邻居，卫恒冲！他在楼下便利店打工呢。”

她麻利地摆好餐具，“那男孩真拼命，到处打工，看着怪辛苦的。”

苏晚扫了眼桌上堆积如山的餐盒，光是甜点就有四五盒。她默默将几盒未开封的收回袋中，“嗯，去叫她们来吃饭吧。”

“好嘞！”小月欢快地应着，转身时忍不住偷瞄苏晚的反应。

没有追问，没有惊讶，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她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隐秘的欢喜，脚步都轻快起来。看来在苏晚心里，果然还是她和代季更重要些。

四人围坐在大屏幕前，享受了一顿热闹的午餐。

饭后，苏晚从包里取出两套崭新的书本和学习册，递给两个小姑娘，“先自学一小时，然后我来讲课。”

她转向小月，“我不在的时候，你负责督促她们。”

“包在我身上！”小月眼睛一亮，“我每天都会给你发学习报告！”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和苏晚保持联系了。

收拾餐桌时，苏晚突然开口，“小月，你知道我小时候是怎么来孤儿院的吗？”

抹布在姜月手中顿住，“小时候我问过你，”

她轻声说，“你说自己不是孤儿，只是偶尔来这里住。”

记忆中的苏晚确实不像孤儿院的孩子。那个总是扎着马尾辫的女孩，会带着阳光的味道闯进阴郁的走廊。小月始终觉得，要不是因为她，苏晚不会变成后来那样。

“最开始我以为你是蒋老师的孩子。因为你们院里除了你，我没见过别人。但蒋老师说，你是她在海边捡到的。”

苏晚有些诧异问道，“什么意思？蒋院长只带了我一个人合并？”

“我不知道，但我只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