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也-少年心事】

除夕夜奶奶又当着一家人的面给我喂饭，仿佛我自己没长手一样，爸爸在奶奶侧边厌恶地看着我这个被大家万般宠溺的废材。

我该如何形容那种眼神呢？大概如同喝汤的时候看到碗里漂浮着一个苍蝇，爸爸应该恨不得随时将我碾碎吧，就如同他用皮鞋底捻灭烟蒂一般。

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中流露出浓重的杀意，他的目光时常让我不寒而栗。

我小时候爷爷家养了一只名叫布鲁的小狗，那只小狗顽皮极了，每到发情期总是跑到外面拈花惹草。爷爷每次见布鲁跟新勾搭来的小狗从家门前经过，便会对奶奶说，畜生到底是畜生，瞧它多猖狂，看我哪天不亲手把这货剁了，我看它还能在我面前嚣张几日？

我此时在爸爸眼里的形象应该还不如布鲁吧。

“妈，您别这么惯着他，达也本来就性格扭捏，现在连饭都得您来喂，岂不真成了废材？”爸爸放下手中的筷子一本正经地劝奶奶。

“我的孙子我来宠，你管得着吗？我孙子就是天生享福的命。”奶奶不顾父亲的劝阻又乐颠颠地把勺子举到我嘴边。

我一方面很惧怕爸爸，一方面又生怕惹奶奶伤心，如果我开口拒绝了奶奶，奶奶便会觉得她的心肝宝贝翅膀硬了，再也不需要她照顾。她的人生全部乐趣都集中在我，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花费在我，我岂能残忍地熄灭她余生中最后一点微弱的火光？

奶奶并不是如此宠溺她的每一个孩子，我有七个叔叔、伯伯、姑姑。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家里孩子一大群，奶奶并没有特别优待谁，他们自小都是接受棍棒教育，从未被细心呵护过。我有时常常猜想爸爸会不会嫉妒奶奶如此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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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家长会，当然是妈妈出席，无论妈妈多忙碌，她从不会缺席我的家长会。

这次我考的不怎么好，不过我并不担心，我妈妈一向对我的成绩没有要求，她只要我快乐，只可惜妈妈不知道我在学校里过得并不快乐。

“儿子，我发现参加家长会的大部分都是妈妈。”妈妈参加家长会回来对我讲。

“为什么大部分都是妈妈去参加家长会呢？”我不解地问。

“大概是因为妈妈们对孩子的关注更多吧。”妈妈一边脱掉外套一边随口答道。

“妈妈，老师有和你告状说我表现不好吗？”我怀着几许忐忑问妈妈。

“我的儿子这么棒，老师怎么会说你表现不好呢，老师说你在学校表现得很乖，只是平时参加班级活动的时候能更积极一些就好了。”妈妈笑眯眯地伸手刮我的鼻子。

“妈妈，我尽量努力吧，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平时对班级活动之类的事完全提不起兴趣。”我听到妈妈的话沮丧地低下头。

“儿子，妈妈是这么想的，如果你真的对班级里的活动完全不感兴趣的话，那就别为难自己。你不需要做老师眼里积极向上的好学生，那只是她单方面的定义而已。你只需要做你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妈妈只要你快乐。”妈妈将我拉到她两腿之间轻抚着我的背柔声安慰。

我听过妈妈的话，如同干枯的植物被雨水沁润，心柔软得好似天空中漂浮的一朵云。

“老师还说班上很多孩子都有自己的好朋友，她希望你也能尝试着交一个朋友，但妈妈觉得你有你的步调，等你遇到真正感兴趣的朋友，自然会对他伸出友情的橄榄枝，这种事急不来的，对吧？”妈妈爱怜地揉搓我的脸，仿若我还是襁褓之中的小孩。

“当然了，妈妈，等我遇到了感兴趣的朋友，我一定会主动向她伸出友情的橄榄枝。”我鼓起勇气向妈妈承诺。

我的妈妈永远信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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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想我也像他一样学拳击，周末他向奶奶撒谎说是要领我去钓鱼，实则准备领我去他的拳击训练馆。

“儿子，选一副手套，爸爸送你。”爸爸在体育用品专卖店门前停了车。

“叔叔，麻烦你把那副粉色的拳击手套拿给我看看。”我立马看中了架子顶部的一对粉色拳击手套。

“大男人要什么粉色手套？老板，别给他拿粉色！楚达也，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立马重新给我选一个其他颜色！”爸爸气得有如一只鼓胀的河豚。

“我只喜欢粉色，爸爸，为什么男孩子不能喜欢粉色？妈妈说颜色本身是没有性别的，只不过是人们后期对颜色追加了定义，我们不能被这种定义局限。”我为了争取到自己喜欢的拳击手套，不惜在爸爸面前搬出妈妈的理论。

“那是她的妇人之见，爸爸告诉你，红色、粉色、黄色以及各种花花绿绿的颜色是女人专属，黑色、蓝色、灰色以及各种冷色调的纯色是男人专属。你先前不懂我不怪你，今天你得知这个道理之后必须严格遵循。好了，你现在去男人专属的颜色里去选一个。”爸爸耐着性子向我解释。

“爸爸，我还是只想选粉色，我不想欺骗自己。”我小心翼翼地指向心仪的粉色拳击手套。

“你个不可救药的废材！”爸爸扬手给了我一个耳光。

“先生，孩子年纪小，对颜色区分没概念的，您别怪他，等长大了就懂了。”体育用品专卖店老板悄悄给我使了个眼色。

“老板，打包那副黑色的手套。”爸爸大手一挥替我做出了决定。”

“好嘞，我马上给您打包。”老板立马取出了一副全新的黑色拳击手套。

爸爸皱着眉头结了账，我抱着新拳击手套慢吞吞地跟在爸爸身后。

“磨蹭什么？废材，快走？”爸爸打开车门，一脚将我踹进车子里。

他气还没消，一路猛踩油门将车开得飞快。

“楚达也，你妈妈下个月要去青城开服装发布会，你的好日子到头了。”爸爸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突然看着车内后视镜中的我恶狠狠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