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乌云滚滚】

幼时奶奶常在我耳畔念叨福祸相依，幸福与苦难会接踵而至，果然不假。

农历十六日那晚我经历了人生中最低谷的一天，农历十七日我经历了人生中最为开心的一天。我终于有了可以和我写交换日记的对象，最令我惊喜的是与我写交换日记的对象竟是我最敬爱的何寻老师，即便事情在昨天发生我至今仍觉得有一点点受宠若惊。

语文是我唯一感兴趣的科目，我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喜欢语文才喜欢何寻老师，还是因为何寻老师而喜欢上语文。我只知道自己每天在学校里唯一快乐的时间就是上语文课，只有何寻老师在讲台上关切地注视着我的时候，我才能感觉自己真真切切的活着，何寻老师是我切换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的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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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想念妈妈亲手做的饭菜了。

妈妈这半个月以来每天晚上都有约会，我每天放学时候家中都没有妈妈的身影。妈妈两天前留在桌子上几百块给我买晚餐，我知道她即便是有了新男友心中依旧爱我。我希望妈妈幸福，我希望妈妈快乐，我希望妈妈分给男友的那部分爱不要大于我。

我晚上去卫生间时听到妈妈在阳台跟胡一来的爸爸通电话，妈妈经常在两个人的谈话之中被胡一来爸爸逗得前仰后合。原来女人在恋爱中会重新变回小孩子。

自从妈妈被何寻老师叫道学校协商胡一来抢我午餐钱的事情之后，胡小海的爸爸就对我妈妈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攻势。我们家门口每天都会有鲜花和水果蓝出现，妈妈上班下班胡东海也会像个跟班儿似的殷勤接送。

我看得出胡东海真的很喜欢妈妈，因为他一见到妈妈脸上就会荡漾开憨气十足的傻笑，附近废品站家的傻儿子见到美女时也会露出这种憨笑。

妈妈有了新的男朋友，我挺为她开心，虽然有时候我也会担心万一有一天妈妈和胡东海结婚，那胡一来岂不是成了我的哥哥？想想就觉得可怕。

我在学校里每次见到胡一来都会低头绕行，否则晚上便会整夜整夜的做噩梦，我讨厌在梦中大喊大叫着醒来时的空虚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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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寻老师在我上次哭鼻子时借我用了她的一张手帕，我出于私心没有将手帕还给何寻老师。每天晚上临睡前我会将何寻老师的手帕缠绕在我的虎口和手腕之间，它像是张护身符一般在漫长的梦境之中温暖着我保护着我。

我觉得自己能遇到何寻老师好幸运，如果是因为我足够不幸才换得了这份幸运，我愿意在生活的其他方面一直不幸下去。

何寻老师虽然年纪要比我大上十几岁，可我觉得她的心很澄澈，每当我见证何寻老师一腔热血地想挑战学校里那些陈旧规则的时刻，我都会为何寻老师捏一把汗，我能预料到后果，我怕她受伤害。

我想何寻老师应该是从小到大都被保护得很好的那种人吧，只有那种环境之下长大的人才会心怀美好，只有那种环境之下长大的人才会对这烂透了的世界仍旧抱有不现实的幻想，只有那种环境下长大的人才会抱有通过自己努力想让世界更好的勇气。

何寻老师是那样那样的理想化……

我显然不是那种美好的人，我天生悲观，敏感，多疑且现实，我觉得我的命运上镌刻着天神的诅咒，我觉得自己的存在就像是一支下下签，我觉得自己所到之处乌云滚滚山雨欲来，世间的一切皆会因为我的出现而变得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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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到晚上八点都没有回来，我拨打妈妈的电话，话筒里传来一阵刺耳的忙音。我再一次拿起手机想拨打电话时忽然意识到妈妈此刻或许在跟胡一来的爸爸在一起。

我知道成年人在临睡之前会做一些不可描述之事，于是便放下了话筒。我不敢想象那个画面却又无法不幻想那个画面。

暮色四合，我坐在写字桌前等了妈妈一夜，孤独如同一颗子弹穿透我脆弱不堪的心脏，我感觉自己或许在妈妈眼里变得不那么重要。或许我是她的累赘，或许我是她寻爱之路上的绊脚石，如果我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会不会对妈妈比较好。

我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湿漉漉，如同淋过一场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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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今早依旧没有回家，我空着肚子坐公交车上学，睡意突然袭来，我睡过了站，等我重新坐上相反方向的公交车抵达学校时已是上午九点。

第一节课原本是语文课，何寻老师却没有出现。我想给何寻老师打电话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可这样做似乎不合适。即便何寻老师对我十分关心，我也应该在师生关系之间保持一个恰当的距离。如果我频繁地流露出对老师的过度关心，搞不好会让老师对我心生反感。我冒不起这个风险。

“儿子，妈妈今天还是回不去家，你照顾好自己，我已经跟你何寻老师打了招呼，如果你晚上害怕可以去她那住。”妈妈在中午午休时间打来了一通电话。

“妈妈，我不怕，我可以自己一个人住，你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好担心你？为什么你今天还是不能回家？妈妈，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我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傻儿子，妈妈永远最爱你，妈妈怎么可能会不要你？妈妈没有出事，是你胡叔叔家里出了事。胡一来人没了，妈妈担心你胡叔叔熬不过去得留在这里陪他渡过这个难关。你能理解妈妈吗？”妈妈哽咽着在话筒中向我解释。

“我知道了，妈妈，你尽管陪胡叔叔吧，我一个人在家可以的，你不必担心，妈妈我爱你。”我挂断电话前听到胡东海撕心裂肺的哭喊，那个声音仿佛是从遥远山谷里传来的野兽哀鸣。

我挂断电话之后才猛然意识到，原来胡东海也深爱着他的儿子胡一来，只是他对儿子的爱为什么不能在胡一来活着的时候有所表达呢？人们在亲情、爱情、友情之中总是后知后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