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成金彻夜未眠,整个杨家都乱成了一锅粥。
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他们家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光天化日之下就能把他弟弟一家整成现在这个样子。
弟妹萧红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一直处于昏迷中,另一个陌生男人浑身是伤却一直闭口不言,任他怎么威逼利诱这个人都不愿开口。
要不是这件事处处透出诡异,他都想报警了!
折腾了一晚上,什么都没搞清楚,更不要说问出他弟弟的去向。到了早上,医院居然又通知他昏迷的萧红怀有身孕,这下他脑袋彻底炸了!
怎么可能怀孕呢?那肚子里的孩子真有可能是杨家的骨血吗?虽然担心怀疑大过喜悦,但这个消息依然让他投鼠忌器。
他查了别墅里里外外的监控,花了大价钱的安保系统连个屁都不如,事发当时的视频画面漆黑一片,刚好在那一段时间出现了电路故障。
这故障出现的实在太过于巧合了,由不得让人怀疑这是人为原因造成。正当他焦头烂额之际,家里的女儿却又出事了。
“你说什么?萱萱身体本来就还没养好,你也不看紧一点,居然让她一个人出门!”
杨成金气得脸红脖子粗,在电话里把前妻骂的狗血淋头,心里的焦灼和担心让他在医院呆不住了。吩咐手底下的人看好萧红和那个男人,他就急急忙忙往觉明寺赶。
七点钟的C市,除了特定职业和早起晨练的人,大部分地方都非常安静。
觉明寺周边虽然是公园,但来这儿晨练的人极少,大部分市民都喜欢去离这儿不远的滨河公园锻炼。因为那儿地势平坦,面积广,健身器械也多,所以都愿意多走两步往河边去。
杨萱到的时候,前面只排了两个人。
徐老二贿赂失败,失望地把手里的馒头塞进了自己嘴里。一边吃还一边可怜巴巴地盯着晏夫看,就指望着他能一时心软,把第一的位置让给他。
晏夫很饿,但他更想要灵气。
“徐栓柱,救命之恩本座自当相报。”所以不需要用橘皮子脸做出这样的表情。
好不容易把干馒头哽下去,这句话徐老二听懂了,皱纹横生的眼睛一下瞪大了,一把抓住他手臂,
“不用报、不用报,你就让我第一个取水好不好?”
就像是绝望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他脸上的表情因为迫切居然带上了两分狰狞。晏夫皱眉看着他,心里有两分猜测,看来这取水的顺序,非常重要!
手臂一动,晏夫轻而易举地就挣脱开他的手,脸上表情沉静,显然并未受他情绪影响。虽然初来乍到确实受过他恩惠,但并不意味着他就要让步。灵气之于他,是现在最重要的东西,如若能重新修行,徐家的恩什么时候不能报。
见他面色冷酷,并没有让他的意思,徐老二颓然的蹲了下来,那样子就像摆在他身体两边的两个取水壶一样,孤零零就这么摊着,平添两分可怜。
可晏夫铁石心肠,并不为之所动。他坚决的态度不仅让徐老二心凉,也让排在他们身后的杨萱打消了插队的念头。
和往常一样,她今天很早就醒了,却不是因为身体难受,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很好,好得甚至让她产生了错觉,觉得自己就是个身体健康的正常人。看着镜子里脸色依然苍白但双眼晶亮的女孩,她对昨天喝得那碗水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
问了她妈妈,没想到那水居然就是取自觉明寺!这是她人生第一次感到迫不及待,昨天徐家森偷偷告诉她,最先取到的井水味道更好,她下意识就对他这种说法深信不疑。知道她爸爸没空,她求着她妈让她出了门。
杨萱妈妈早就已经习惯了女儿半夜起床,十几年了,甚至连她自己都习惯白天补觉半夜起床。但这是她第一次发现女儿精神那么好,所以她闹着要出门亲自去取水的时候,她虽然犹豫但还是同意了。
不能给孩子一个健康的身体,让她对着杨萱总是充满愧疚,什么都想顺着她!
她身后的司机王叔给杨家开了十几年车,从小看着杨萱长大,是信得过的人。他手里帮着拎了个木质圆肚容器,还不忘小心翼翼护着前面的女孩,一点都不敢大意。见她想往前面凑,连忙阻止,“小萱不着急,我问了你周叔叔,这寺里要九点钟才开门呢!”
动了动纤薄的嘴唇,杨萱还是盯着觉明寺那红漆侧门看,心情很迫切,但她一向是个乖巧的孩子,闻言只是点点头,并没有把心里想插队的想法说出来。
晏夫早就发现又来了两个人,他耳朵尖,什么都逃不过他的耳朵。只有徐老二,像丢了魂似的,抱头就那么蹲着,什么都不关心。
看见这个凡人女孩第一眼,晏夫就发现她生机衰弱,一看就是早夭之相。端看她年纪,能活到现在,她家里人怕是花了很大功夫。
可这些都与他无关,人的命数归老天爷管,他连自己都不一定救得了,何必再多寻烦恼,管他人命数,只是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她身后那个男人手里提得木质水壶,那壶......
晏夫冷漠的转过头,盘腿坐下,两手一搁,闭上眼睛开始打坐。就算吸纳不了灵气,但至少可以平心静气。
天色越发明亮,取水的人陆陆续续排上了老长的队伍。
虽说每次取水的时间长达两个小时,但掐头去尾,每次只有少少的近三十人能取到水,所以来晚了的市民并不执着,若前面人数够了,他们就自觉打道回府,下次再来。
熙熙攘攘的人群让排队的侧门热闹起来,常来取水的几个人今天惊奇地发现,排在第一地居然不是打扫卫生的徐老二,纷纷稀奇地调侃他。
“徐二,你今天这笤帚看来扫的不够快啊,怎么就让别人抢了先!”
“就是,自打你们家森林考来这儿读书,哪次取水你不排第一,今天怎么迟了?”这是徐老二两个儿子同学的爸爸,和他还挺熟,每次见面都喜欢拉着他说话。
好不容易调节好崩溃的心态,闻言徐老二又绷不住了,哭丧着一张脸抬起头来,心里更堵得慌!你说他咋就骄傲了,今天晚来了十分钟呢?
晏夫专心打坐,充耳不闻。
因为并没有喝过最先取到的井水,杨萱虽然遗憾,但心里并不像徐老二一样焦灼。
司机王叔怕她累着,从车上取了一把折叠小椅子让她坐着等,太阳伞也早早就撑上,深怕晒着她。
这待遇太贴心了,惹得排在她后面取水的人纷纷侧目。因为她一看就年纪不大,而来取水的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和中年人,免不了看不惯她这享受的样子,忍不住小声议论,觉着这小姑娘娇生惯养,太娇气了!
病了十几年,如果说在场的人论心性,晏夫因为修行多年能排第一地话,那杨萱完全排的上第二。从小她爸妈和医生就教她保持情绪平稳,十几年了,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缺乏感情,根本不会对什么事情生气。
这小小的议论当然不会让她心绪波动,甚至还没有排在第一的那个年轻男人让人心动。
明明是第一次见的人,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她刚刚也只是看到了一个侧脸,但那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太奇怪了!
若不是这么多人看着,她真想凑上去和他说说话,不是因为他出众的容貌,而是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让她感觉非常亲切。这种感觉让她诧异,因为从小到大,她的性格安静到甚至有点儿自闭,并不是乐于交际喜欢交朋友的人啊!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中,觉明寺的钟声响了。
悟净法师依然是老样子,魁梧强壮的身板儿往门前一站,来取水的市民们都忍不住精神一震,纷纷循规蹈矩起来。
晏夫站了起来,垂着眼平稳地跨过院门。悟净法师却一改常态,虎目圆睁,直直地盯着他看。直到取水的人全部进了院里,他才把盯在晏夫挺拔如松的背影上的视线收了回来。
小师侄圆能疑惑地看着他,忍不住开口问:“师叔,那个人没拿取水工具,拿什么取水呢?”
“阿弥陀佛,那位施主,想要得可不是水。”
意味深长的拍一拍小师侄圆乎乎的光头,悟净长宣一声佛号,跟着人群而去,身后负责杂务的僧人用力一推,厚重的木门吱吱作响,关上了。
思源井就挨着寺里那棵老银杏,它们中间只隔着一堵院墙。只是那银杏树长得太高,打水的人抬头一望就能看见它大半部分枝丫。
C市正值五月,银杏树还是满目青翠。
叶子没黄,就不那么招人稀罕。况且来取水的人都是附近的常驻民,这棵古树不说是天天见吧,那见过的次数也太多了,所以都不太去关注它。
编号130899无聊的伸展着枝丫,对院墙隔壁取水的人群也见惯不怪。自从后院那棵杂苗走狗屎运修成人形以后,它这日子简直寡淡到不行。好久没打架,它的根须都感觉要腐烂了......
突然,它感觉有点儿不对!
不是,不会吧!妈呀,有妖怪!
它死死控制住自己地底所有的根须,牢牢地攥着泥土不放,储存在根须附近的灵气却还是源源不断的流走。肉眼可见,它整棵树都在瑟瑟发抖,满树翠绿的叶子像下雨一样唰唰往下掉,编号130899忍不住发出哀嚎。
一时间觉明寺内狂风大作,来取水的人都忍不住抬手遮眼背过身去,心里都是疑惑,啥意思,难不成又要下雨?
杨萱身体单薄,要不是被司机王叔护着,这风能直接把她掀翻过去!
悟净法师拉开了晏夫放在井口石台上的手,心惊肉跳。看来自己判断失误,这位施主所求甚大,非这思源井所能承受。
“施主,适可而止吧。”
享受着丹田被灵气滋润着的感觉,虽然这点灵气对他来说杯水车薪,但晏夫还是顺势收回了手,站起身来。并未看悟净,视线直直地望向院墙隔壁那棵像是得了癔症的银杏树,声音清越明朗,整个人久违的透出了一股生气。
“敢问大师,可否让我见一见那棵树?”
悟净黑面神一样的面庞上惊疑不定,暗自思量。此处人群密集,而此人又来历莫测,确实需单独探问。略微一沉吟,他点了点头,大手一挥。
“请吧。”
狂风一过,大家就看见第一个取水的那个帅气小伙儿被悟净法师请走了,众人面面相觑,均不知他干了什么,居然被寺里僧人带走,一时议论纷纷。
徐老二心里却高兴大于担心,太好了!晏夫居然没带取水的水桶,那不就是说他还是能第一个取到水吗!?
在场的其他人都不认识晏夫,当然谈不上关心。见寺里的僧人依然有条不紊地在安排众人取水,他们哪里还会关注一个陌生人。
除了缓过气来的杨萱,她抬头盯着那棵树,喃喃自语:“别抖啦,快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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