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联系

潜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发球上,瞄准五号位的跳发,擦网变线。

怒所二传手“嘭”地蹲下救球,球飞了,像在烤架上的章鱼一样挥舞手脚的自由人把球垫了回来。

佐久早上步,须藤和千鹿谷拦在他前面。

“哈!”热气喷出。

右侧防守森严,佐久早果断地放弃了斜线球。前排拦网的丑三小主攻跳的不高,在一号位防守的丑三王牌力倦神疲。

踏跳,垂直腾空,佐久早让肘关节伸得很直,尽可能在最高点击球。

“砰——”

直线,他打直线!千鹿谷的心里叫嚣着,他顾不了那么多,身子朝右边倾去,希望手能及时拦到这一球。

他把须藤撞到了一边。

排球压过上臂,旋过,接着砸进广告软垫里。

“隆——”

完蛋。球没接到,还在局点弄伤了队友。

“嘶你……”须藤看着一脸茫然的千鹿谷半天挤不出一句话来,“我没事,你的头随便给我摸一学期我就原谅你了。”

千鹿谷委屈巴巴地答应了,然后他垂下头来。

望着那头茂密的流淌着汗水的花椰菜脑袋,须藤没有任何想上手的**,他想他一定是和寒山前辈共情了。

26-26

怒所大副攻发球,追发潜,菊田替潜接球,一传到位。

寒山跳传,精确的跳跃、抬肘、托球,繁密的假动作,一层套着一层。

千鹿谷扣短平快球。怒所二传手迅速地撑了一下,球跃至更高处,古森下手垫球。

丑三众人都提防着佐久早。

“右边!”余光里一道身影闪过,千鹿谷喊。

须藤起跳稍晚,千鹿谷摆肘往右上方扑过去。

怒所二传手给了小副攻,他传的稍微有点低,但幸好小副攻面前空网,小副攻迅速甩臂下球。

27-26

栗屋半蹲抬臂,一传到位。

千鹿谷跑至寒山身后扣背快球,寒山稳稳地把球送来。

怒所的二传手和小副攻起跳拦在前方,不料千鹿谷单脚右跨一大步,利用位置差扣球。

怒所小主攻上体前倾,手臂贴地前伸,蹬地,勉强接到球,球冲网而去。

网前的佐久早想采用侧垫把球垫回三米线,在上的左手先一步碰到了球,设想好的线路歪了。

古森上前垫球,怒所无攻过网。

垫得这么高,等碰到天花板出界有你后悔的。菊田吃力地仰头,把球垫到合适的高度。

一传远网,不好二次进攻,但也不是不行,寒山跳起来把球“扔”了过去。

古森“啪”地倒地起球。

二传手抬手慢了一拍,和小副攻失配。

“Chance ball——”

寒山托给须藤,须藤扣直线球。

古森等在后方的空当里,取位正确,但一传过网。他面容平静,目光格外的坚定。

怒所的自由人不在场上,防守只有小主攻和古森,然而丑三的进攻却屡屡不得手。

“给我!”栗屋吼道。

寒山前辈,如果我索要球权,但情况更适合给其他人,你会帮我创造条件吗?他问过这种问题。

看情况。这是寒山前辈的回答,模糊不清。

没练过的后排进攻……怒所应该会把重心放在对付千鹿谷的快攻上,须藤不占优势,古森来防他的二次球,给个没出现过的后排进攻或许能打破僵局,把对面的注意力再分散。

考虑片刻,寒山把球传了过去。

“砰——”

“One touch!”三人拦网。

球高高飞起、落下,愈来愈快。

怒所一传到位,二传给佐久早,三号位强攻。

斜线。

寒山屈膝,蹬地起跳。

拦得住吗?

身体和空气融为一体,球呼啸而过,所有的思绪化为风紧随其后。

没拦住呢。

球落在了菊田和潜的中央,两人均未能够到。

28-26

二日目的比赛,就此全部结束。

“感谢指教!”

“感谢应援!”

“感谢……”

观众散去,吵闹的场地安静了下来。

平松辉远默默地红了眼眶,菊田英二把头埋在膝盖里。

“对不起那个球……是我……”潜尚保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千鹿谷则一言不发地掉眼泪。

须藤浩司叹了一口气:“别说了,潜。”

“让他说吧,我也想说是我自作主张的进攻给了对面机会。”栗屋晴二郎的眼里噙满泪水。

二传手的体验生活终于结束了,真艰难啊。

寒山无崎重新复盘起所有比赛,竟生出几分我居然会这么分球的荒谬感。

他慢吞吞地喝水,心率恢复平稳后进行拉伸。

……

浅见树太郎让助理教练看着怒所队员做拉伸,他自己去吸烟室抽了根烟,路上撞见了丑三教练,两人就结伴同行。

“你不看着他们一下?”

“他们很快就能振作起来的。”

“还是小孩呢,振作不振作的,作为大人多安慰几句。”浅见说。

“我都是放养的。”丑三教练笑着,眼底却装满了忧郁。

……

潜尚保狠狠地用毛巾擦走所有的鼻涕和眼泪,白石小春抢走脏的又重新给他拿了块干净的。

酸涩的眼睁开,额头冰凉一片,头脑清明了起来,定睛一看,发现其他人全都收拾好了心情正做着拉伸。他不免有些害臊。

“潜,哭得可真久啊,”菊田英二把一瓶冰镇汽水放在潜尚保的额头上,“现在怎么哭都行,以后就要注意一下形象了。”

千鹿谷荣吉忍不住噗嗤一笑,菊田英二回头数落他:“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输了伤心,伤心就哭有什么不对的,”千鹿谷荣吉理直气壮地反驳,但他又补充,“不过潜你哭得确实很夸张啦,你原来是爱哭鬼吗?”

“不是,”潜尚保打开汽水,是柠檬口味的,他猛灌一口,“谢谢菊田前辈。”

“不用谢,总之不要有太大压力了。打排球只是一项社团活动啦,大家高高兴兴用尽全力,最后觉得不后悔就行。”

菊田英二顿了顿,说:“接下来的话有点肉麻啊。我一直都希望能怀着这样的信念,但人生总是有遗憾的,与其后悔,不如往前看。”

……

体育馆外。

“输了,不难受吗?”

“不害怕吗?!”

“……”

“你TM这么淡定给谁看呢啊!”

咆哮声在角落里回荡。

声嘶力竭。

“说话啊!”

寒山无崎专心致志地望着墙旁的挺拔绿竹,观察它细长的脉络。

这丛竹苍翠舒雅,栽在这处静僻地方,赏心悦目。

可惜……

“我们输了呀!”

每当回想起拦网失守的那一刻,昼神幸郎的心就再次被刀绞了一遍,他被扯回比赛场地,无能为力地看着球坠落,血液变冷结冰,整个人凝固住,被重力碎成一块又一块。

还有很多能拿的分,为什么没有拿到?为什么要失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这么多的失误?!

为什么为什么?

输了。

记分牌上冷漠的数字,观众席上冷漠的脸庞。教练起伏的怒斥,队友后悔的低泣,对手得意的庆祝,家人失望的眼神,自己的,自己的……

“咻——”

昼神幸郎揪着寒山无崎的领口往上提,他一字一顿地说:“你,垃圾。”

寒山无崎往前踉跄了一下,他很快稳住身子,抬头和昼神幸郎对视:“看看我眼睛里面有什么……”

比常人要黑得多的眼睛,睫毛很长,睁大,倒映着浑浊的天空。

“一个,濒临爆炸的、失控的、混乱的人类。”

昼神幸郎眼里的血丝开始膨胀,他控制不住地攥紧拳头,手指处的关节嘎吱嘎吱作响。

“对我来说,输只是输。输了,为什么一定要难过?输了,为什么一定要害怕?两者之间是有什么必然的因果联系吗?我呢,现在头快要炸了。一想到细胞会不停地分裂,骨骼会增高,脑袋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看我这学期传的球,传的时候觉得有理有据,现在脱离二传身份只觉是僵木是程序。每一个人都无法在群体里成为他们本身。这是团体的失败,我讨厌抱歉和Don’t mind,讨厌被代表,讨厌被稀释。”

“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打排球呢?你是有自残倾向吗?啊,是有一点点,我是能在痛苦里思考到更多的,但更多的是我喜欢打排球。”

寒山无崎把昼神幸郎扯着他领子的手指一根一根地用力扳开,他很愉悦地笑着:“昼神,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其实你一点也不喜欢排球。”

“咚——”

昼神幸郎举起左拳,朝墙壁重重捶去。

很痛很痛很痛。

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做这些来宣泄,宣泄什么呢,不知道。排球中的一切都是相关联的,对自己的失误感到烦躁,对关联到他人的失误更感到烦躁。是他太弱了,是他还不够努力,所以他得不到成果,是他是他……是……

昼神幸郎面无表情地说:“人类也可以是一个团体吧?”

是这只手的问题,是右手,不是左手。

“是啊,”寒山无崎感慨,“作为决策者的脑子和作为工具的躯体。”

昼神幸郎换成了右手锤墙。

没有宣泄的意味,而是理性的惩罚。

没错,没错。

他对着墙用力按压着、摩擦着、破坏着手上的伤口。

就这样,就应该这样……

“你这家伙在干什么————!!?”

突然,一个眼睛又大又圆又亮的白发圆寸头男生跳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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