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回 折福夭寿

展昭那晚未能去成天甲号客房,原因有二:一来,他不愿打破酒馆中的平静,哪怕只是表面上的;二来,他想先找到陈玉京。

失窃的玉珠能解百毒、祛百病,而这个疑点重重的酒馆之中又偏偏有一位身染沉疴的病人,只怕世上并无这等巧事。

若是陈玉京盗玉珠乃是为了治病救人,展昭就算念着陈玉京当年的救命之恩,也少不了要因私废公一回。大不了这事了结之后,他再去向包公请罪。

打定主意,翌日一早展昭便洗漱一番,没事人一样下楼用饭。

只是这会儿时辰尚早,店里没坐着客人,那两个伙计围在一张小桌边狼吞虎咽。看见展昭下去,那个没见过面的厨子连忙站起来,抹了抹嘴,问道:“客官您是现在用饭,还是一会儿再说?”

“你们这里都有什么?”

“咱们店小,只有馒头小菜稀粥,您要不将就将就?”

“好,再送茶上来。”

“得嘞,您请好吧。”

展昭于是在桌边坐了。吃到一半,阿梁抱着脸盆从楼上下来,到后院去倒水。展昭不动声色,目光已在阿梁身上打了好几个转儿。

不错,他昨日果然没有看走眼。要找陈玉京,只怕还得从这个姑娘身上下手。

就是得想个法子,让她自乱阵脚、露出破绽。

咽下淡而无味的馒头,展昭放下碗筷,决定出去转转,先探查好附近的地形。因为不打算走远,他只带了随身的佩剑便出了门。

这酒馆建在山中,昨夜又下了雨,免不了满地烂泥。展昭站在门前,朝山下头望了几眼,然后沿着酒馆旁的小径钻进了林子里面。早晨起来风凉,林子里头更是寒气逼人,光秃秃的树枝也没什么看头。

等到瞧不见酒馆的飞檐了,展昭便扎起下摆,足尖一点掠到了树上。

从高处俯瞰,这酒馆建在山道旁,后面不远处便是山谷。展昭眯起眼睛,依稀看到一座断桥,也不知断了几百年,只有孤零零的一截子伸出半山腰。

秋风萧瑟,满山树林发出轻叹一般的声响。展昭运起轻功,几个起落掠至山谷的那座断桥旁,回头一看,这正是酒馆后门通向的地方。想来这桥未断时,还有人从这头往对面的深山里去过。

展昭朝断桥走了几步。那桥是木头的,这么些年风吹雨淋,断裂处已朽坏得十分厉害。再往桥下头瞧瞧,只见轻烟缭绕,也看不出这峡谷究竟有多深。

地面覆盖着大片枯草,没有践踏的痕迹,看起来不像是有人来过的样子。

除非来人和展昭一样,是个轻功高手。

陈玉京正是个轻功高手。

展昭朝峡谷深处凝望片刻,心中拿定主意,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下去探个究竟。但就在他找好落脚的地方准备往下跳时,远处山道上传来的马蹄声却让展昭脚步一顿。

有人来了,听声音,正是朝这个酒馆来的。

来的是两匹马,两个人。这两人穿着家丁的衣服,胸口还拿红线绣了个“庞”字,一个人手里拿着长鞭,另一个人手里拿着短棍。一进门,拿长鞭的就吆喝了一声:“来人!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

展昭刚从后门溜回酒馆,闻声连忙往门帘后一藏,隔着缝隙朝大堂内看去。

“两位有什么事?”上前说话的是那个厨子,“掌柜的不在,您跟我说便是。”

拿长鞭的冷笑一声,说道:“捉拿逃犯!你们客栈的人呢,都给我叫到大堂里来!”

展昭眉头一皱。

绣着“庞”字,难道这两人竟是庞太师的家仆?只是他们怎么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到这里捉拿逃犯?

难道,他们竟是为陈玉京来的?

“捉拿逃犯?”阿梁原本站在角落,这时往前走了一步,大声说道,“你们既不是官差老爷,也不是钦差大臣,这么做只怕不合规矩吧?”

展昭一听是阿梁说话,立刻往后躲了躲。

许账房的声音紧接着从大堂传来:“阿梁,过来。这两位想必是京城来的贵人,你不要冲撞了人家。”

拿长鞭的沉着脸没说话。那拿短棍的听了帐房的话,又和气地笑起来。他对阿梁说道:“小姑娘,你家帐房先生说得对,我们虽不是官差,但却比官差还要紧。你若是怠慢了我们,只怕连你家掌柜的也担待不起。”

“还未斗胆请教,两位究竟是?”账房又问。

拿长鞭的冷笑一声,但还没说话就被拿短棍的拦住了。拿短棍的说道:“我们是京城庞太师的家人,我叫庞折福,他叫庞夭寿。”

账房连忙说道:“竟是太师府的贵人,失敬失敬。”

展昭心里则暗暗一惊。他知道庞太师这些年网罗江湖中人,招了不少下三滥的进府。但其中几个下三滥也是真有本事,这折福、夭寿两人也在其列。

“什么事?一大清早就吵吵闹闹的。”

就在这时,老板竟从外面进来了。展昭忍不住眯了眯眼。他起床后便不见有人出去过,这人怕不是起得比他还早。

“你就是掌柜的?”拿短棍的笑容满面地说,“不好意思,我们要搜一搜你这个店。先把住店的都叫下来吧。”

“搜店?两位感情是官差?”老板不动声色。

账房在一旁小声说道:“掌柜的,他们是京城庞太师府里来的,要捉拿逃犯呐。”

“笑话。若是开封府里来的,捉拿逃犯还说得过去。太师府里来的,捉哪门子的逃犯。我看,两位还是哪里来回哪去吧。”

老板这番话一出口,连拿短棍的也沉了脸。拿长鞭的反倒笑了,说道:“好啊,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到最后一个字蓦地出手,长鞭眨眼便卷到老板面前。

只听“啪”的一声,那老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竟硬生生受了这一鞭。

这一下出乎意料,展昭不禁皱起眉头。

“唉,你看这多伤和气。”拿短棍的故意叹了口气,看着老板,“我们只是想看看逃犯在不在你店里,若是不在,我们立刻便走。你执意不让我们搜查,岂不是做贼心虚?”

“二位若是官差,这店你们自然搜得。二位若是钦差,这店你们更是搜得。”老板缓缓说道,“但二位不过是太师府里的两个奴才,这店,你们是无论如何也搜不得。”

拿短棍的听完放声大笑,掂了掂手里的兵器,说道:“好,老东西,我倒要看看,这小破店我们哥俩究竟搜得还是搜不得!”

就在这时,展昭忽觉小腿上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过,他一转头,就看见那只花猫斜刺里窜了出去,先是撞倒了门旁的关公像,继而碰翻了供桌上的香炉,一路飞快地蹿到了阿梁怀里。

那关公像慢悠悠晃了两下,“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引得店内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展昭心中叹气,知道自己这下是躲不成了,于是干脆伸手打起帘子,施施然走进了堂中。

拿长鞭的当即便往后退了一步。

“呵,原来竟是展大人。”拿短棍的则迅速敛去面上的吃惊之色,皮笑肉不笑地冲展昭抱了抱拳,“失敬失敬。”

展昭只是点了点头,既然身份被人识破,他也不再遮掩,故意问道:“两位是来喝酒,还是住店?”

“喝酒。”

“住店。”

这两人同时开口,都绝口不提搜查之事,显然不欲和展昭正面冲突。展昭心里又叹了口气。如不是那只猫坏事,他便可趁此机会探探深浅。再不济,这两人在店里闹上一通,也能逼得老板或是阿梁露出破绽。

结果可倒好,除了闹得个鸡飞狗跳、打草惊蛇之外,什么都没捞着。

“若是如此,我们相逢倒也有缘。”展昭心里想什么,面上可半分不露,“两位想必是路过此地?什么时候走?今晚还是明早?”

拿短棍的咬着牙,忍气吞声地说道:“小的们是看这秋高气爽,乘兴出来走走,本不敢惊扰展大人。我们明天一早便走。”

“好,”展昭说完还不忘补上一句,“可千万别忘了给钱。”

然后他转身便上了楼。这两人必定会找机会暗中搜查,展昭便也不急着行动,只静观其变,先盯紧这两个姓庞的走狗。

只不过,这二人显然是不知道展昭也在店里。那么,庞太师的人为什么会到这里“捉拿逃犯”?如果他们是为陈玉京而来的话,庞太师为何也要找这么一个小小的宫中侍卫?

难道,庞太师也在找那颗失窃的玉珠?

展昭当即决定,接下来便从折福、夭寿那两人身上找找线索。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当晚,这两人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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