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炉生2

萧云“呸呸”吐出一口清水,奋力地在湖中搓来游去,方才还算清澈的湖水在他下去之后几个瞬息便已混浊不堪,方圆三尺无鱼问津,想不到他扬名五界的鬼公子一朝泡澡,却成了坨鱼见鱼嫌的大垃圾。

萧云舒舒服服地给自己搓澡洗白,又嫌水脏又换了个地方洗头发,不经意间往下一瞥,明晃晃如磨镜般的水面照出一张稚嫩的少年人面孔,只看上一眼萧云便愣住了。

水中之人肤色白皙,圆眼灵动眉如画,俏鼻微红唇含英。长相是乖巧讨喜型的,嘴角稍微上翘,稍有笑意便显出一派少年人的恣意,俨然是个俊生生的小公子。萧云摸摸自己的脸,那猥琐老道士看着不靠谱,但这尸体炼得倒是不错,又嫩又好看的。

话说他一个年过七旬的老道士干嘛费那么大劲儿,千方百计地练这样一具鲜活的肉·体给他。难道……是因为仰慕他萧云的大名?切,他脑子被驴踢了才会信。

那老头疯疯癫癫的一脸痴相,蓬头垢面不说,周身环绕着浓郁的死气,定是杀生不少,死者生前怨念难消,便化为死气缠绕在他身上。这厮打眼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人,只怕是黄皮子给鸡拜年,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就是其心可诛。

萧云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不过话说回来,他还以为自己永无出头之日了,没想到老天待他不薄,竟让他一朝还魂又品了几天凡间的空气,哈,奇也怪哉!此处乃仙家住地,灵气盎然空气清新,可比他那个整天散发着尸臭味的破窝好多了。

萧云忽然看见岸边开着一朵小紫花,花瓣上沾着水珠,鲜亮清透,应是他刚才洗澡时溅上去的,立即兴奋地游过去,轻轻碰了碰紫色的花瓣。

我去,这冰冰凉凉而又真实的触感,真的跟假的一样!

萧云啧啧赞叹,只差没对着那紫花猛亲几口好把心中的惊喜劲儿压下去。

哈……不知那群整天扬言要将他碎尸万段的仙家子弟,若知道他萧云又死灰复燃了该作何感想,会不会气得直接到阎王殿喝茶?他这个惨无人道,嗜杀成性……连各界百姓看见都想要踩上几脚的大魔头,竟然有朝一日完完整整地回来了。

萧云一撩额前的湿发,水珠迸溅,眼珠溜溜直转,忽而板着脸道:“呸,你这不得好死的魔头!修真界都让你搅成一锅烂粥了,地府非但不收还叫你还阳了!快说,用了什么阴谋诡计?哈哈哈哈那群整天打嘴漂的废物……”

该说是那老道士吃了熊心豹子胆,连修真界的第一毒瘤都敢复活,还是这背后之人居心叵测,早就下好了圈套,想要请他萧云去入瓮呢?

啧,管他。

萧云戳了戳自己没有伤疤的脸,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被炼成了什么,是僵尸,血尸,鬼尸,还是……

萧云蓦地停住,不对,这张脸不是他死时的模样,这是他十几岁时的样子!为什么……为什么他一觉醒来不但重出江湖了,还返老还童回到自己十五、六岁的年纪?萧云头痛欲裂,只觉得天地倒转竟有神魂分裂之感。

过了许久,自灵魂深处传来的痛苦才被他强行压制下去,而他本人已是浑身冒汗,精疲力竭地喘着粗气,萧云望着水中的倒影,不可思议地摸了摸嘴角下的小黑点。

“好奇怪,我有这颗痣吗?”

“嘶,好像没有吧,否则我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萧云左思右想越发坚定自己的记忆,他绝无可能一觉醒来把脑子给睡断片了,连自己的长相都忘了,思索一通无果,准备上岸,忽然想起自己并无换洗的衣物,无奈之下,只得再去寻那件破道袍。

“咩——”

突然从旁边的草丛里窜出来一只羊驼,这驼子清灵透彻的眼睛里还透着点色,一路横冲直撞窜到河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叼走了萧云唯一的衣服,萧云愣了几秒,大惊失色,“哎哎,你别!!”

一溜烟的功夫,色驼子便不见了。

萧云:……

如此恶驼,烤了吧。

正午时分阳光炙烤着大地,将本就炎热的褚地晒得如同蒸炉,萧云在水里泡了几个时辰,待敛裾湖的百姓和修士们皆回家用膳,才敢出来露面。

遥见北边有矗矗亭台轩榭的轮廓,偶尔升起几道炊烟,想来是许多敛裾湖的居民都住在那儿,一番心理挣扎过后,萧云含泪抛弃颜面咬牙光·着身·子跳到一户人家的后院。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跳进去后才发现此处竟是个灯红酒绿的妓院,不过看起来像是妓院的后院,横七八竖的竹竿上挂着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纱衣,那鲜艳的颜色和无法言喻的透明度,着实令人啧啧称奇。

萧云看罢一阵眼疼,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都说咱宜春院的头牌好啊,既有知书达理的美人,又有身姿……”萧云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走近,情况紧急容不得他细想,暗道几声“罪过”,扯了几件颜色各异的纱裙闪身躲进柴房。

……

半柱香后萧云一身彩衣登场,衣带飘飘,甚感轻盈。好在他如今的身材又矮又瘦,所有的衣服穿起来都问题不大。萧云一脸酱色地正了正大红腰带,这无与伦比的搭配,姹紫嫣红的配色,流光四溢,妖艳无比,套在公鸡的身上那叫巧夺天工,穿在自己身上却是何其的惨不忍睹。

刚好柴房的窗台上晒着几双草鞋,萧云取了两只旧的凑活穿上,可思来想去自己现在孑然一身,兜比脸还干净,的确没什么能做为报酬的。便咬破食指,逼出鲜血,在个不显眼的位置画了道安宅辟邪灵阵。不出意外的话这阵法能持续十年之久,并且风雨无阻。

那就这样吧,萧云擦去指尖的血珠,拍拍屁股走人。随后七拐八拐,谨慎地躲避行人的目光,飞身坐到屋顶上用一根粉色的布条扎好头发,理正衣襟,瞅准时机溜出妓院。

路上的行人见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不可思议的看向那个一脸飘飘然,步伐轻快,浑身上下五颜六色的少年。

萧云将额前的一绺头发顺到耳后,望向对他指指点点的人群,一个鬼点子突然冒出来,露出一个坏笑,佯装出刁蛮的语气大声呵斥道:“看什么看,没见过长得俊的?知道我是哪个馆的吗?看我可是要付费的!”

周围一阵唏嘘干呕,溜的比兔子还快。

“仙门除祟,闲人退避!”

“驾——”

锵锵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不肖多时,几队浩浩荡荡的人马出现在众人面前。领头的修士一声令下,众修士夹紧马腹,灵驹嘶鸣,蹄下生风,竟有一骑绝尘之势,当真是威风极了。

萧云随波逐流地站在一侧,静观其变,由远及近望见十来个颈戴镂空银饰,身穿灵蛇纹饰门生赏的燕家弟子,驾着良驹绝尘而去。

萧云忍不住拉了拉旁边一个商人的衣袖,问道:“他们行色匆忙的是要去哪儿?”

这商人扭过头,瞬间被萧云的扮相吓得心脏一颤,平复心情,操着口家乡话道:“俺听说死人林里出喽吃人的妖怪,四处作乱,为祸百姓,褚、裘、燕三家掌门就派各自的小公子前来历练降妖嘞!”

萧云疑惑,什么掌门?不应该叫家主的吗?陡然一惊,他连现在是何年月都不知道,恐怕早就世事变迁,不能从前而论了,“你是说各大家主,啊不!各大掌门又生孩子了?”

商人神色古怪地打量了萧云一眼,“各家的掌门都五十多岁了,有孩子很奇怪吗?”而且什么叫“又”?

萧云哑口无言,外行人看热闹,修士凡有成就者活个几百年不算新奇,千年的少有但也不是凤毛麟角,有些厉害的人物仙资超绝,修个几百年直接飞升了。要说掌门五十多岁就结婚生子,的确有些为时过早。

等等,五十多岁?!

萧云心中慌乱忙问:“怎么会才五十多岁啊?!”

商人看他的眼神更诡异了,“小兄弟,你是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不会还以为现在的掌门是上一届的家主吧?”

萧云更乱了,“等等,你告诉我……”

商人立即露出像看疯子一样的眼神,飞速远离他。

萧云:……

两人说话间,又来了几个胸前绣着红狮图样的褚门人,紧跟着褚门弟子的是六位穿着十分华丽,衣服上纹了只锦绣灵鸟的裘氏弟子。

明面上的历练,私底下的较量,上面的不好出头,便派了一群嫩生生的小辈来。萧云看着实在有趣,望向后到的这几人,心想:“世殊事异,倒也不是什么都变,裘氏这帮弟子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败家。”

萧云退至众人身后,施了个法术,变作一只圆滚滚的麻雀,扑棱着翅膀紧随几十名修士,振翅直追。一路上马不停蹄,鸟不停翅,直到夜幕降临,众修士才停在一家客栈休息。

萧云半死不活地倒在屋檐上,圆鼓鼓的肚子起起伏伏,鸟腿蹬了蹬,累煞我也!差点儿鸟命呜呼。半柱香过去他一直躲在窗外伺机观察,想要偷听一些有用的信息。然而当他望见桌子上各式各样的美食时,只觉得头昏眼花,涎水直流,肚子发出不满的抗议。

萧云撇撇嘴,用翅膀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子,“唉,委屈你了。”

一个点子涌上心头。

位置最靠里的圆桌上坐了三位相貌气质不凡的公子,服饰甚是华贵精美,不落俗物,与一般的门生裳大相径庭,想来是有等级之分的。三人腰间别着价值不菲的佩剑,气氛却从始至终都死气沉沉的,终于有人打破了静默。

“诸位,此处离死人林还有多远?”裘氏公子问道。

“四五里地。”

褚门人答。

又是半晌沉默,“褚兄,燕公子,这是我们少数的联手捉妖还望多多指教。”裘芳站起身两手虚了一拳,其他两人忙起身回礼。

褚锦道:“裘兄不必多礼,三仙门素来交好,相信以后联手除秽的次数定然不会少。我褚地死人林闹鬼一事刚刚兴起,势头不大,正好借此机会锻炼一二,大家放开便好,不必拿着劲。”

“二,二位,我爹说了,这次行动请务必小心,据说死人林里有……”燕霖说话的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并掺杂着些许颤音。

褚裘二人顿感有凉风从耳边吹过,裘芳吞了吞口水,故作镇定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死人林罢了,能有什么骇人听闻的东西?”

“有鬼啊啊啊!!救命啊!我要死啦!!!” 客栈外突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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