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这四个字在人类的不同语境中含义也有所差异。

凌晨四点，德克斯特坐在客厅回想当时情景。从前祂与人类打交道，向来随心所欲，祂无所谓于人类反应，人类也无法伤害甚至左右祂一丝一毫。

直到狩猎者遇上尚且感兴趣的猎物，在兴味消失之前祂不介意为之付出些许。因此，寺庙初遇，并不顺利的开头后祂学习、观察、分析又一次次地验证，用人类的思维路径与情绪将自己包装成猎物接受的模样。

可祂低估了人类，虽然蠢笨，但部分情感和语言祂偶尔也难以判断。

天光渐亮，德克斯特高速运转的思绪终于找到了出路口——综合以往经验和结论，林千当时表达的，似乎是……羞涩？

可为什么会羞涩呢？祂当时只觉血液沸腾，兴奋地叫嚣。

德克斯特坐直了身体，神情再度变为如临大敌。

像病毒植入代码，繁复的程序眼花缭乱跑过，却是一无所获。早上八点，祂听见林千卧室门锁打开的声音，脑中无意义的符号仍在滚动，甚至加快。八点零五分，头发蓬乱打着哈欠的人从旋转楼梯下来。

“在看什么呢，我说话都听不见了。”猎物走过来抱了祂一下。

代码遽然卡住，猎物在祂怀里轻轻蹭了蹭。

分析不出来。

不重要了。

祂要陪猎物去剧院看一堆她的同类又唱又跳。

林千感到后颈被他冰凉的手指摩挲和揉捏，习惯了他不按常理的举动，林千闭眼在他怀里靠着。

“你今天起得好早，待会儿会不会困？”说着自己还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德克斯特懒声道：“昨天能量补充足够，这两天不睡不吃都没问题。”睡眠和饮食可以让他在作为人形时摄入能量，但与吸食影子和亲近猎物比起来实在逊色很多。

“哦。”怀里的人略略僵硬，慢吞吞出声。

林千脱离他的柔性圈禁，背影透着慌乱：“马上就要出发了，我再去检查检查有没有缺漏。”

她昨天和德克斯特说了出游的事，不出所料，他同意了。为了旅途时间能更长一点，他们昨晚就将行李收拾好了。

休息日赵妈来做早餐的时间也会相应推迟，今天虽是周五，但两人都不上班，因此得了消息的赵妈今日来得同周末一个点。

〖早餐好了〗

德克斯特发来消息，林千关上行李箱，下楼用餐。

最近伙食改善，身体似乎都好上不少，从前猛一站起必是眼冒金星。不过和德克斯特那家伙比起来那估计是差远了，除了两次补血外林千从来没见过他体力不支或者乏累，身体素质应该很变态。

林千思忖着暗暗咋舌，她还挺羡慕的。

刚出现在楼梯口林千就感受到强烈的被注视感，她努力忽略，来到赵妈身边唠嗑。

她这次不敢胡闹了，老老实实地吃完早餐，然后见到了德克斯特垂下的眼中不加掩饰的遗憾。

林千：……

她怎么感觉，这家伙瘾挺大的？也不知道是补充血量还是满足食欲。

出发到隔壁市剧院的路并不远，驱车一个半小时路程足矣，因此两人开车前往。德克斯特似乎并不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与其他人乘坐同一交通工具。

就连她上下班来接的都只有德克斯特一个人，这么一想，好像很久没见到廖聪了。

不过若非和她一道出行，德克斯特眨眼间就能到目的地，也不用舟车劳顿了。她提了这茬，玩笑说她自己开车去，德克斯特到时候闪现约定好的酒店办入住就行。被德克斯特扣上了不想和他一块儿的帽子，并且让他如愿以偿地补充了能量。

林千开车还挺精神，坐车就常常睡得人事不省，于是在中途醒来时就和自己腰间，手腕间的黑影大眼瞪小眼了。

黑影火速消失，快到让她以为是自己没睡醒瞧错了，然而皮肤上的黏腻触感提醒着她某人的趁火打劫。

“你在干什么？”她质问。

“很舒服。”答非所问。

算了，林千懒洋洋倒在座椅上，黑影见她不再计较，干脆原形毕露贴脸开大，分外嚣张地寸寸占据。

票的时间就在今天下午，吃过午餐后林千缩在酒店房间里捣鼓化妆品。她报班学过一阵子，因此技术还不错。只是创业后没钱没时间，原先的房子车子，值钱首饰，不是卖了就是换了低配。

现在的化妆品还是翼生情况好转稳定后重新购置的，没太用过，加之化的次数少了，她有些手生，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她卸了妆打算重画，从浴室里出来就见本该在隔壁的人正拿着她口红打量，也不知瞧出个什么究竟没。

她没理会，自顾自找出眉笔描眉，她是浓颜系长相，又偏爱淡妆，因此化全妆的时间倒也不算长。

口红还在德克斯特手里，林千去拽，结果没拽动，她用眼神无声问他想干什么。

德克斯特眼里泛起细碎的笑意，指尖若有似无地碰过她的指节：“我帮你涂，好不好？”

语气温和，有商有量，手上动作却是一点不松。

“你会？”林千双手交叉环胸，向后仰去，脊背抵在桌沿，看好戏似的。

他笑意加深，神情却显出几分可怜样，故作乖巧道：“我不会，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林千嘴角已经比AK还要难压了，但为了颜面，她使劲浑身解数绷住表情，她左手食指点在唇上，右手去拿口红。这次一拿对方就松开，还贴心地帮她开了盖。

林千认真讲解了番，讲着讲着从前化妆老师教的知识点在脑海中越来越明晰，她兴奋起来，正打算让德克斯特立刻实操，好让她的理论笔记与实践结合，同时检收“学生”成果。

“学生”却盯着她，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她用指尖在“学生”的手背上轻轻一顿敲，警告道：“会了吗？”

“我都听着，”德克斯特说，“至于会不会，试试不就知道了。”

林千的下巴被他微微用力扳过，而后柔软地嘴唇被他的拇指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