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把人救下来了,怎么又绑回去了?”躲在石头后面的岛民窃窃私语,眼里满是困惑。
大勇却死死盯着那道利落的身影。方才东方净瞬间剑挑六名黑衣人的身姿还在他眼前晃动,此刻那人正以指为笔在虚空中勾画符咒,锦衣翻飞如鹤。
“他这么做,定有原因,我们且再看看。”他按住身旁躁动的同伴,突然发现影煞的攻势虽猛,但被结界竖起的屏障挡住逼退,恰巧避开了被噬者的要害。
“原来如此!”大勇猛地捶向身旁的大石头,碎石震落,“神木是结界的钥匙!东方……兄是在利用结界缓冲影煞的伤害。”他声音发颤,不由得心生佩服。眼前之人,不仅武力超绝,而且足智多谋。
只是……
大勇的眉头不自觉地拧紧了。
东方净的计策虽妙,终究战局却又让结界面临险境。影煞的攻势如潮水般永无止息,即便以东方净那般通天彻地的修为,在这般困境中也难免气空力尽。更令人心惊的是,随着影煞一次次的撞击,结界带来的地面震颤,越来越明显。
只怕,结界支撑不了多久。
他攥紧拳头环视敌人,正当抬脚欲冲上前时,怀中安儿突然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衣襟,东方净临行时“以命相托”的威严犹在耳畔。沸腾的热血瞬间冷却成铅块,沉甸甸地坠在胸口。“快!”他突然抓住身旁同伴的手腕,“速速回去,把恩人找来!”
大勇此举正中东方净的用意。
东方净带着被噬者突围并不难,只是强行带走,只会让那可怜人成为影煞的盘中餐。他咬紧牙关,只能以命相搏,在刀光剑影中争取每一分每一秒。被噬者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而烛明的身影却迟迟未现……
刹那间,数十支暗箭从道路两侧破空而来,直指东方净和被噬者。东方净剑眉一蹙,手中长剑骤然迸发凌厉剑气,先是一记横扫逼退近身的黑衣人,继而剑光如电,将迎面而来的暗箭尽数斩落。
然而箭雨连绵不绝,他既要护住身后奄奄一息的被噬者,又要分神应对影煞的致命偷袭,更需提防黑衣人伺机而动的杀招。纵使剑法超群,此刻也难免左支右绌,臂上已被流矢划开一道血痕。
电光火石间,一支暗箭已破空而至,直取被噬者心口。东方净剑势未收,眼见救援不及,瞳孔骤然收缩——箭尖距那苍白的胸膛仅余一寸之距!
“铮!”
一道银芒后发先至,精准击中暗箭尾羽,两箭相撞迸出火星。紧接着,结界方向箭如飞蝗,每一支都精准拦截袭来的暗器,在空中织就一张无形的防护网。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坠落的箭矢在泥地上插出森然箭阵。
东方净眼角余光瞥见结界内闪动的寒光,紧绷的肩线终于稍松。他剑锋一转,将全部心神投入眼前战局,剑招愈发凌厉逼人。
大勇紧贴着结界石壁,看得心惊胆战。眼见暗箭如雨却被一一击落,他紧绷的背脊终于稍松。转头时,正撞见阿烈从阴影中踏出。阿烈背着长弓,箭囊已空了大半。
“阿烈!”大勇声音发颤,一把抓住他手腕,“你还没走,真好……”
阿烈双眼赤红如血,弓弦在掌心勒出深痕。他死死盯着那群黑衣人,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绑走文兴的……就是他们。”
大勇顿时一惊,不敢置信地转头望向被噬者,“那是文兴?”
“不知道。”阿烈浑身打颤。若真是文兴,他拼死也要让他们血债血偿。他紧握弓弦,几欲疾步上前,被大勇一把抓住直指被噬者道:“你不能再往前了,一旦走出结界,也会跟他一样的。”
“我不怕死。”阿烈激动地说。
“那你就不怕连累他们吗?”大勇吼道:“以你的实力根本敌不过影煞,现在出去只会连累东方净。为何不躲在结界里面继续助他?”
大勇的话犹如醍醐灌顶,瞬间把阿烈骂醒了。阿烈抬头望向大勇,满满冷静下来道:“我明白了。”
大勇见他没了此前的戾气,这才放心松开手。有了阿烈的相助,东方净终于腾出精力将余下的黑衣人尽数斩杀。只见那黑衣人首领捂住胸口口吐鲜血,扫了一眼地上倒了一片的弟兄,向空地淬了一口鲜血,怒道:“暗崖,老子的人都没了,你还不现身!”
话音刚落,一阵阴冷的笑声突然从道路两侧的树丛中幽幽荡开,如同毒蛇吐信般令人毛骨悚然。只见黑影一闪,一个矫健的身影已鬼魅般掠至黑衣人首领身侧。
那被唤作“暗崖”的男子伸手拭去首领嘴角的血迹,指尖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泽。“急什么。”他轻啧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早说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偏要逞强。若非我的人及时出手……”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此刻你怕是在阎王殿报到了。”
“我呸!”黑衣人首领翻了个白眼,淬了一口唾沫。
东方净剑指暗崖,“多来一人又何妨,你们一起上吧。”
暗崖咂着嘴摇了摇头,“小兄弟,你的确很厉害。可是……”突然,他目光凛然,话锋变得阴冷,“就凭你,还能化出分身拯救其他人不成?”
随着暗崖最后一个音节在空气中消散,地面再次震颤,远比先前的震颤更为剧烈、狂暴。就在这地动山摇的瞬间,凄厉的哀嚎声骤然爆发,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痛苦与绝望,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在扭曲的空气中交织成一张无形的死亡之网。
东方净瞳孔骤然收缩,“你们……竟还布了后手?”声音里强装的镇定掩不住那一丝颤抖。
“聪明。”暗崖闻言轻笑,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腰间暗器囊,“我暗崖行事,向来喜欢……把动静闹大。闹的越大,我越喜欢。”
“你说,就凭你这点本事,再加上那个只会躲在结界里放冷箭的鼠辈,拦得住我们吗?”暗崖冷笑间,右手已按在腰间玄铁机关上。只听“咔嗒”一声机括轻响,十余道银芒破空而出,在月光下划出致命弧线。
东方净手腕轻抖,剑在空中挽出九朵剑花。“叮叮叮”一阵脆响,银针竟被剑气裹挟着调转方向,以更凌厉的态势反噬其主。暗崖身形如鬼魅般闪转腾挪,银针尽数钉入身后古柏。那黑衣人首领却因腿伤迟缓,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两枚银针已没入肩胛。
“狗娘养的!”黑衣人首领面目扭曲,从牙缝里挤出咒骂,“要借刀杀人何必遮遮掩掩!”
暗崖冷哼一声,甩手掷出青瓷药瓶:“聒噪!”药瓶在空中划出抛物线,“不想死就滚远些。”黑衣人首领慌忙接住,仰头吞下解药后连滚带爬退到十丈开外,活像只受惊的野兔。
月光忽然一暗。但见暗崖双手各持一具乌金弩匣,机关转动声如催命符般响起。这一次,百枚淬毒银针组成的天罗地网,将东方净周身三丈尽数笼罩。
东方净眉峰骤蹙,足尖猛然发力,周身元气如惊涛般炸裂开来,将漫天银针尽数挡在半空,迟迟无法落下。他左手在袖中悄然结印,掌心渐渐凝出一滴殷红血珠,正欲向那阴毒的影煞发起致命一击。
就在此刻,烛明清朗的声音自后方传来:“谁说的,还有我!”话音未落,璀璨金芒已如朝阳般倾泻而下,将影煞完全笼罩。伴随着阵阵凄厉嘶鸣,那团黑影在圣洁光芒中扭曲溃散,转瞬灰飞烟灭。
东方净见烛明及时赶来,倏然收势,掌心血珠化作点点红芒飘散。四周银针如骤雨坠地,叮当作响。
“东方兄,你怎么样?”烛明急忙收回神木,关切地问道。
“无碍。”目光扫过神木,立即转向正题,“还是想想如何阻止他们吧。”
烛明赶来的路上,已通过神木感知到结界的动荡。此刻亲临现场,更看清了局势:结界正遭受多方攻击,逐个击破已无可能。他在东方净耳旁低语,“我可以变动结界位置,只是……”
他本想说“需要点时间”。话音未落,东方净已打断道:“你尽管做你的。剩下的,交给我。”
“可是,你一人……”烛明的担忧溢于言表。
东方净语气不容置疑:“少废话。我说可以就可以。”
烛明脸上泛起一丝苦笑。自相识以来,他便慢慢感觉到这位友人:言语冰冷直接,心肠却是一片炽热。
“你多加小心。”烛明心领神会,立即解开被噬者身上的绳索,搀扶着他准备撤离。
暗崖突然厉声喝道:“想走?没那么容易!”话音未落,他已从怀中掏出十余颗影魄珠,信手捏碎后朝东方净等人掷去。霎时间,无数影煞从破碎的珠中蜂拥而出,如潮水般扑向被噬者。与此同时,随着暗崖的呼喝,埋伏在道路两侧的弓箭手纷纷现身,拉满弓弦对准了东方净一行人。
东方净与烛明对视一眼,难掩震惊。他们一直以为影魄珠是件非常难得的稀罕物,费尽周折都未能寻得一颗,此刻竟被暗崖如此随意地挥霍,实在出人意料。
面对铺天盖地的影煞,纵使二人身手不凡,此刻也寡不敌众。“快走!”东方净当机立断催促烛明施法,并且一手拽住烛明,一手拉起被噬者,疾速向结界方向退去。就在他们堪堪踏入结界的瞬间,影煞已如暴雨般砸在结界壁上。紧随其后的箭矢穿透影煞,却伤不到这些虚影分毫,只在结界上激起阵阵涟漪。
“砰砰”的撞击声令人胆寒。直到被噬者的鲜血被吞噬殆尽,失去目标的影煞才如无头苍蝇般四散乱窜,最终被两侧的银血气息吸引,纷纷调转方向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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