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北风带着刺骨的寒冷,卷过宗族的特设刑场,雪花纷飞的世界下,攒动着窃窃低语的族员,人们呼吸间哈出的气,衣服摩擦发出的声音,让整个现场看起来热闹异常,十一缓缓睁开挂着薄冰的眼睛,将场下人的面孔一一看在眼里。

“安静。”高台的一侧捧着册子从座位上站起的老者这样说道,作为宗族的第一长老,他有着至高无上的威严,就是再不羁的少年,在他的面前都不会再造次,于是不肖一会儿,台下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抬起头,等待着长老的下一句发言。“今日召集全族至此,是为了就族长之死,对犯下弑父重罪的宗族十一女西娅处以极刑。”

三天前,她还是族内最看重的宗族继承人,只是一夜之间,她摇身一变成为手握尖刀虐杀亲父的宗族罪人,安静的将头复又低下,对于长老宣判的自己的罪行,十一并没有疑议。

“……综上所述,调查结果清晰,弑父罪名成立,时辰已到,准备行刑。”待宗族长老宣读完罪名书后,长长的锁链被塔机卷着慢慢收紧,不一会儿便将十一吊在了半空中,本就被铁链贯穿了双手腕,现在还要承受整个身体的重量,这双手也算是彻底的废了,忍着疼痛,十一紧咬着牙关,脸色也痛到发白,而她脚下的平台也在此刻慢慢打开,露出里面滚烫的铁水池,红色的光照在她的身上,却并没有一丝温暖。

西蒙家族是这个国家最大的家族,独自拥有一片土地和法律的他们,自然也独有一套惩罚罪人的处刑规定,十一过去听说过不少骇人的刑罚,其中有一种名为“火凤凰”的极刑,是将活生生的犯人慢慢投入滚烫的铁水中,从脚到头一点点烧死,因为过于残忍,已经百年没有启用过,没想到现在自己竟如此幸运的能亲身体会啊,这样想着,十一自嘲的笑出了声。

眼神望向远方,她的脸上满是平静,片刻后,塔机收紧的铁链慢慢放松了下来,滚烫的铁水叫嚣着准备吞没这个单薄的身躯。就在此时,人群中发出了糟乱的声音,一个紫发男子持着刀剑与卫兵打做一团,同时还有一把小刀从人群中飞出来,直直钉在塔机上,卡住了转轴,让铁链暂停了下放。

来人是族内影卫队的队长平,十一专属的影卫,收到处刑决定讯息的时候他正好在处理十一日前刚交给他的暗杀任务,因为距离远,即使马不停蹄地赶路,再赶回来时也只见到上了刑台的主人。

“你是故意支开我的?”将卫兵打趴在地的时候,平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身为专属影卫的自己会被派出去执行一个普通影卫也能处理的任务,恼怒地跳上刑台,他提着刀剑企图斩断铁链,然而处刑台的铁链意料之外的坚固,砍了三两下竟也没有出现什么缺口。

“让你发现了啊。”十一淡笑,仿佛并不在意脚底下滚烫的铁水,她只是看着平。“那么我现在给你下达最后一个命令。”

平的动作怔了怔,似乎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最后一个命令。

她说,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影卫,不准你插手我的事情。

趁着平愣神的瞬间,在长老示意下从黑暗中跳出的影卫们合力压制了他,他的双手被扭到背后,更有人夺过平的刀,将他扎穿在刑台前。

“长老,饶他一命。”终于,十一平静不了了。

“自身都难保的时候,你居然还在关心他人的安危?”长老微微皱起了眉头。

“您说过能答应我一件事的。”

从她记事的那一年开始,只比她大两岁的平就被母亲领着来到了自己的面前,从那时候开始,平便成了她的影卫。影卫多是从孤儿训练而来的,平也不例外,没有亲人的他一开始总是寡言少语,但在十一的努力下,两人表面上维持着主仆关系,私底下却建立了很深的友情,要说他们彼此是对方重要的人也不为过。所以眼看着平被一刀钉在自己面前,十一终归是心疼了。

长老听罢沉默了一下。“到最后你还是不肯为了自己求情。”心中有些气愤,气愤于事发以来十一的平淡和不狡辩,以及最后的最后她唯一求他的一次居然只是为了一个影卫。

“长老,求您。”坚定的再次重申自己的诉求,十一看着长老,并没有眨眼。

“不,我是你的影卫,我要陪你一起。”不过显然,平并不这样认为,一直以来,他都是跟着她的。

“我是被判极刑的罪人,按照规定,原影卫应当由长老收回,重新分配给其他人,进西蒙家族时签订的契约你忘了吗平,你只是一个影卫,是西蒙家族的一个所属物,你没有自我选择的权利。”见平心有不甘,十一只好严令申斥,让他认清现实。

她与他的交情,来源于她自己的意愿,尽管所有人都曾劝诫她影卫不过就是个趁手的兵器,根本没必要真心对待,放眼西蒙家族百年来战死的无数无名影卫,平已经是最幸运的那一个。

“我……”咬着牙,平说不出反驳的话。

从进西蒙家族签订契约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设想过自己终有一天会一个人死在荒郊野外,这个大家族从来不缺卖命的人。

瞥了眼一下安静下来的平,长老想了想终于说道。“身为影卫,企图破坏刑具解救罪人,光这一点他就不配再做影卫队队长,处刑结束后对其杖一百,如果还能活着,我便饶他一命。”虽然心疼十一到最后也不为自己辩驳,但长老终归还是长老,一切考量以西蒙家族为重,平是西蒙家族里难得的战斗好手,如果经此一事还能好好活着,倒也不算白培养了这么多年。

于是,当卡住转轴的小刀被拆除,铁链重新开始下放之后,被按在地上的平只能眼睁睁看着十一慢慢被铁水吞没。“不!”夜空下,只回荡着平悲痛的喊声。

滚烫的铁水慢慢吞噬皮肤的痛是刻骨铭心的的痛,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十一是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醒来的。

睁开眼时,头顶的灯光晃得她眼前发白,下意识的想要抬手遮在眼前,却发现双手不知为何被绳索缠在一起固定在床头,手腕上只有挣扎时磨出的血痕,并没有铁链贯穿的骇人伤痕。

怎么回事?十一有些不太明白,她明明记得自己被投进铁水里了,为什么现在反而被囚禁在这不知名地点。

抬起上身观察了下周围,她发现自己身上穿着并不熟悉的服饰,房间里的布置也尽是些她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于是十一隐隐在心中有了点猜想。

大概,自己真的已经死在那场极刑中,现在这幅躯体明摆着就不是原来的自己。所以是重生了吗?想来想去,十一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答案,慢慢在脑中接受这个设想后,她开始打量起自己现在的处境。

抬头看了眼被捆绑的双手,十一活动了一下磨出血痕的手腕,然后用力向两边拉扯。她并不在乎勒进肉里的绳索,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直到绳结断开,她才坐起身来,用恢复了自由的双手解开脚上的禁锢。

“我告诉你,收起你那点稀奇古怪的正义感,事情已经做到这一步了,想收手也是来不及的,不如好好听我安排,拿了这笔钱咱们还能过几天开心日子。”就在十一仔细摸索着房内陈设,正对着床前架的四平八稳的黑色小铁盒发呆时,门外响起了男人的对话声,房门被打开时,她看见两个地痞模样的人愣在当场。“我靠,你他妈没有把她绑好吗?”四目相对后也只是一瞬的沉默,反应过来不对劲后,黄头发的那人便一巴掌甩在了另一人的脸上,然后骂骂咧咧的卷起了衣袖。

“不可能啊。”挨了一个耳光,黑头发的男人觉得自己有些委屈。

“你们是谁。”对于能够听懂并不共通的语言,十一也只当是重生赋予她的基本能力,她冷着脸,轻轻瞥了眼黑色小铁盒底下架着的铁制底座,盘算着应该能拿来做个趁手的武器。

“小妹妹,哥哥可是会好好爱你的人啊。”不过似乎是觉得自己能把人绑过来,就还能把人绑回去,黄发男也并不在乎十一冷漠的戒备,他只是一改刚刚的严肃,在脸上写上不怀好意的笑容,然后看了看十一身旁立着的三脚架和等待开拍的摄像机,招呼着另一人扑上去要再把人往镜头前捆,只是回应他的,是意料之外落在身上的两记闷棍。

能反应过来时,他和黑发男已经被打倒在地,他看到十一手中不知何时拿住了三脚架,渐渐地肩膀和腰侧就传来钻心的疼痛感。“啊啊啊!”两个人意料之外的挨了打,默契的在地上翻滚着。

“现在能说了吗?”将手中的三脚架往黄发男下身砸,正好箍住他的骨盆两侧和重要部位前端后,十一抬起一只脚踩住他的肩膀,并不在乎裙底走漏的风光,只是居高临下的冷着脸再次问道。“你们是谁。”

如果再偏移一点,命根子今天都要交代在这,黄发男被吓得脸色煞白,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错,他明明记得绑架的时候眼前这个人还是自己一只手都能拎起来的文弱女生啊,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战斗力爆表了呢。“我,我就是拿钱办事。”只这一下,他就惊觉现在的十一是能下得了狠手的人,虽然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但他清楚自己只要敢嘴硬,就会被打的很惨。他也不过是拿钱帮人办事而已,被打成猪头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是啊姐,你放我们一马吧。”黑发男苦着个脸在一旁附和着求饶。

“所以你们认识我?”感觉能够对自己的身份有些思绪,十一收回脚,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

“你九条七绪,仅次于迹部财团的九条家唯一的千金,是上流社会出了名的钢琴公主,这谁不知道。”

“哦?那你们也敢动手,不怕被抓吗?”

“大不了就是蹲监牢,反正也在底层生活了这么久,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他们也确实成功的绑架了她。

十一看着眼前靠着坐在一起互相查看伤势的两人,眼神沉了沉,倒是又想起了给西蒙家族卖命的影卫们。“你叫什么名字。”

“井上弘。”

“你呢。”

“北川信。”

“好,你们既然能绑架成功,想必也是做了不少功课,那么现在,了解我多少事情,全都告诉我。”井上与北川面面相觑,虽然不懂十一打的什么主意,但也只好乖乖照做,别的不说,十一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身材纤细,但刚刚打他们这一下真的很疼,他们可不想再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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