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衔站在一片狼藉的空地中央，四周尽是飞溅的血污与残骸。

他却根本无暇顾及这些，迅速俯身扶起林小阳，动作利落地将一剂止血针扎进对方手臂。

眼看林小阳头顶的血条堪堪停在3%不再下跌，陆子衔终于长舒一口气。

他像是彻底忘了平日里的精打细算，想也不想就从背包中疯狂掏出一堆高级补血药剂，毫不吝惜地接连使用，莹绿色的治疗光效一次又一次落在林小阳身上。

一直奶到血条到了84%，林小阳才终于睁开了眼。

陆子衔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怎么不叫醒我！”

可他很快就惊骇地发现——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他再次张了张嘴，试图发声，喉咙肌肉正常运作，却没有任何音节传出，仿佛他的声带和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被一同剥夺。

林小阳的表情比他更加惊愕，嘴唇急促开合，显然在飞快地说着什么。

可他什么也听不见。

世界，陷入了绝对的死寂之中。

陆子衔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

难道是游戏出BUG了？

然而下一秒，他视线扫过自己状态栏上新增的两行文字，瞳孔一缩——

[警告：玩家听觉功能及语音通信模块遭遇高位格法则干扰，已强制关闭]

[重启条件：未知]

不是技术故障。

这是某种远超他理解的力量，强行扼杀了他的听觉与声音。

陆子衔下意识抬手摸向自己的喉咙，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声带震动，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看向林小阳，对方仍急切的说着什么，甚至比划着手势，可在他面前就像只有画面的默片。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两行状态提示上。

[高位格法则干扰]

——这个词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指节攥得发白，陆子衔脸上却看不见丝毫慌乱。

既然不能说，也不能听，那就用别的方式沟通。

他没有再尝试发声，而是抬手在地面上写字。

《旧日重现》为追求沉浸体验，并未像市面上其他游戏一样设置常规的文字聊天界面。

陆子衔以指划地，写下：「我现在听不见，也无法发声。」

林小阳瞳孔骤缩，立刻俯身，在他字迹旁急促写道：「怎么回事？！」

陆子衔略去邪神相关的内容，写道：「做了个诡异的梦，醒来就这样了。」

林小阳急忙写道：「这怎么行！听不见声音太危险了，遇到危险根本来不及反应！」

陆子衔淡定回：「不慌，小问题，我有办法。」

其实他也不知道咋搞，但游戏嘛，总会有办法的。

林小阳却觉得他是在硬撑，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一脸憋得慌。

陆子衔转话题问：「刚才被怪围了？」

林小阳表情一肃，点头写道：「先是九头蛇，后来又窜出来个吸血藤，还有特么会吃人的蜈蚣……」

他越写越无语，补了一句：「本来还能扛一会儿，结果那藤太阴了，冷不丁把我缠住吸了我好多血！逼我砸了两颗雷才炸懵它！」

「还有那蜈蚣！居然会喷寄生虫！真吐了！！！」

他气得连砸七八个感叹号，是真被恶心到了。

陆子衔光想想就起鸡皮疙瘩。看他一脸血污还愤愤不平，忍不住笑着写：

「行啊你林小阳，做的好。」

林小阳怔怔看着那句夸奖，心里莫名一暖，却又有点哭笑不得。

长大以后，还是头一回有人这么直白地夸他。

不过他很快收敛笑意，正色写道：「现在我装备耗得厉害，脉冲手雷全用完了，电磁炮只剩两发，能量刃也撑不了多久。」

「现在连你也……我们……」

写到这里，他的手指忽然停住，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

弟弟妹妹还在危险中等待救援，理智告诉他应该撤退，可他却怎么也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陆子衔嘿嘿一笑，在他那行装备说明旁边写道：「我这儿多的是，打完鬼鲸我顺走了一半战利品，待会儿分你。」

接着又写：「我是听不见了，但不是还有你吗？」

林小阳一愣：「可是——」

「可是什么？不想救你弟妹了？」

「当然要救！」

「那不就结了？」

林小阳沉默地看向陆子衔。

陆哥……就这么相信他？

可他真的能行吗？

不，不是能不能，是必须行！

他神色逐渐坚定，重重点头：「好，我听你的。」

陆子衔笑了笑，又写：「还有件事，我刚发现的。」

——准确说，是梦里看到的。

也不知是不是那位故意为之，他在梦中所在的位置，极可能就是这片污染区的核心。

他是靠系统提示确认的，视野之内，清一色B级起步。

当然，这部分没必要细说。

「我发现这儿的污染物白天不怎么动，晚上却特别活跃。」

「而且我们现在明明还在最外围，按理说只会出现C级以下的，但那B级的九头蛇、吸血藤，还有C级的蜈蚣，本来都该待在混合区。」

「更关键是，混合区的怪都已经跑出来了——你觉得核心区那些，会不会也出来了？」

林小阳看到这儿，脸都白了。

搞什么啊？晚上外围反而变成最危险的地方？

他压根没怀疑陆子衔的判断——在他心里，拥有眼球圣遗物的人能“看”到这些，再正常不过。

他手指微颤地写：「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个机会。」

陆子衔扬起嘴角：「我们去核心区。」

……

漆黑一片的茂盛森林里，一道幽蓝的光芒一闪而过，两个人悄无声息的进入了核心区外围。

林小阳立刻警惕的左右看看，确定这个地方没有污染物才松了口气。

虽说是夜晚，但毕竟是核心区，谁知道会不会有吃饱了没事干的A级污染物缩在这里。

他原本都劝陆哥先传送到混合区边缘在慢慢深入，然而陆哥不听。

为了节省时间和能源，陆子衔动用了“鬼鲸”。

鬼鲸本身的战斗力并不算顶尖，一旦动用，往往意味着是需要大规模清场的场面。平日里，它更多是作为安静可靠的空间系存在，进行千米范围内的转移轻而易举。

更重要的是，它的内部空间足以容纳五千人转移，这对于一般的战争场面已经是足以决定战场胜负的碾压级力量了。

要不是原本属于鬼鲸的飞艇被陆子衔搞坏了，他都恨不得直接带个军队过来。

可惜现在就只能传送个十来人了。

不过也因为这样，比较节省能源就是了。

为防脸黑落地就撞上A级污染物，林小阳手中紧握电磁炮，随时准备开火。

无论如何，他必须为此刻“聋哑”的陆子衔争取到足够的反应时间。

——只要陆子衔反应过来，一切就都不成问题。

现在两人的位置和白天相反，林小阳走在前头警惕，陆子衔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由于失去听觉的缘故，陆子衔现在一点不敢大意，生怕自己没注意，因为踩在落叶上的声音过大而招来麻烦。

白天他还颇有闲情的和弹幕聊天，现在是恨不能把角落里那个存在感极强的小屏幕给扣下来丢了。

更离谱的是，弹幕居然还在嘻嘻哈哈地调侃他：

【哎哟！陆哥，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是谁之前说“区区污染物一刀秒了”的？（狗头）】

【《聋哑人模拟器》】

【陆哥：我不要面子的吗？？】

【前面的别笑！陆哥只是暂时闭麦，等他恢复第一个刀了你！】

【问题不大，帅就完了（点烟）】

陆子衔眼角一跳，干脆眼不见为净。

他抬起头，望向正压低身体、全神戒备的林小阳。

——他突然觉得成了聋哑人后，好像也不全是坏事。

林小阳猛地停住脚步，连带着陆子衔也停了下来。

就在他们正前方约三百米处，一片异常茂密的枯木丛正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那根本不是普通的枯草。

每一根干瘪的草茎都在黑暗中幽幽发亮，泛着一种不自然的苍白光泽，好似被某种诡异能量浸透。

它们在无风的夜色中微微摇曳，发光草叶的末端不时滴落下粘稠的荧光液体，落在泥土上发出极其轻微的“滋滋”声，腐蚀出一个个细小却深不见底的黑洞。

林小阳心头一紧，下意识拉住陆子衔的手臂，“前面那片枯丛不对劲，绝对不能靠近。”

等他对上了陆子衔茫然的目光，才想起来对方现在听不见。

随即他指了指前方的枯草从，然后以指为笔，飞快在地面划出两个大字：

「绕道」

紧接着又补上一句：

「那丛东西是活的」

他不敢冒险，更不想让已然失去听觉的陆子衔陷入未知的危险。

林小阳神色凝重地指向左侧一片相对开阔、地表未见荧光腐蚀痕迹的坡地，示意改变路线。

陆子衔了然地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试图绕过前方的枯木丛时，林小阳忽然觉得脚下一绊——

低头瞬间，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地面上不知何时布满了几乎透明的粘稠蛛丝，他们的靴底已被牢牢黏住。

而更可怕的是，四周的树木之间不知何时已被织成一张巨大的、难以察觉的丝网，像是早已张开的死亡陷阱。

他猛地抬头，正对上一双幽绿复眼。

一头足有三米高的巨大蛛形污染物正无声倒吊在他们头顶的网中央，螯肢缓缓张开，滴落着浑浊的毒液。

——对方显然已等待多时。

林小阳甚至来不及发出警告，数道粘稠的白丝已如箭般射向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