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足为虑

深夜,苍穹避难所。

所有苍穹成员垂首分立两侧,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仿佛稍重一分便会惊动什么可怕的存在。

一道身影缓步踏入,黄白相间的灯塔制服在惨白灯光下格外刺眼。

他肩章上的三重太阳徽记冰冷夺目,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他甚至没有瞥向两侧躬身的人群,仿佛两侧躬身的人群不过是无物的尘埃。

苍穹指挥官深深低下头,几乎将身体折成九十度:

“灯塔使者莅临,是苍穹无上的荣耀。”

使者脚步未停,目光淡漠地扫过指挥大厅:“坐标确认后,你们出兵了吗?”

他的声音平稳得像在讨论日常琐事,指挥官额角却已渗出细汗。

“还、还没有……”

使者倏然瞥向他,眼神锐利如解剖刀,仿佛在审视培养皿中的样本:

“原因。”

“避难所内部物资紧缺,实在、实在无力抽调兵力……”

“此次我来,”使者不耐地打断,声音里透着居高临下的施舍,“代表灯塔对你们的初步认可。”

“你应当明白这其中的分量。”

指挥官眼中骤然迸发出狂热的光,脸上压抑不住狂喜:“感谢灯塔的援助!苍穹必将恪尽职守,做好附属势力应尽之责。”

“那现在,就做好你们该做的。”

使者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随意摆了摆手,“灯塔的意志,不容迟疑。”

“是!”

使者带着随行队伍走向苍穹避难所深处最豪华的房间。

刚推开厚重的实木包铜大门,使者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意外。

手工地毯铺满整个客厅,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光芒,真皮沙发组散发着皮革特有的香气,甚至还有一整面墙被做成了恒温酒柜,里面陈列着年份不俗的珍藏。

这哪里是避难所?

分明是战前时代总统套房的规格!

不过是一个贫穷D级势力,竟然能拿出这等待遇接客?

这在灯塔也只有高级军官能使用,和他本来的住所也相差无几了。

他又怎么会知道,这间套房平日正是苍穹指挥官的居所。

为了迎接灯塔使者,指挥官连夜搬空个人物品,连浴室的金色水龙头都擦得锃亮。

“使者大人,这是我们所能提供的最好的房间了。”

指挥官搓着手,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腰弯得几乎要折断,“虽然简陋,但已倾尽苍穹所能。您看这床垫是记忆棉的,酒柜里还有两瓶战前的……”

使者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予。

指挥官立刻噤声,识趣地后退:“那您就在此处好生休息,有任何需要,随时吩咐!”

门缓缓合拢的瞬间,指挥官最后瞥了一眼房内的奢华陈设,脸上闪过一丝肉痛,随即被更深的谄媚所取代。

——若能攀上灯塔,这点付出又算得了什么?

门刚一合拢,使者便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中,长长舒了一口气。

身后的副官快步上前,低声询问道:“罗伯特将军,灯塔真的打算扶持这样的小势力吗?”

罗伯特斜睨他一眼,嗤笑道:“我可从没这么说过。”

扶持?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灯塔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种穷乡僻野的破烂势力?

若不是他姐夫赫伯特在此失踪,这种脏活哪轮得到他亲自出马。

副官会意,压低声音:“清剿行动如何部署?”

“上层批了两万兵力,九成是人造人士兵,明早到位。”罗伯特眼中寒光一闪,“先派300地面部队侦察。”

副官提醒道:“我们可以要求苍穹提交敌方情报。”

“不够,”罗伯特打断,“我要知道鬼鲸的损毁程度,还有对方圣遗物宿主的实战数据。”

副官了然——这些自然是不能与苍穹共享的机密。

虽然鬼鲸被俘,但他们都不认为敌军有能耐驱动,查看不过是为了评估回收价值。

当然,鬼鲸本身他们是必须拿回的。

至于那个圣遗物宿主?

个人战力再强,在战争机器面前也不过是螳臂当车。据情报显示,对方的圣遗物仅是眼部变异,绝非能颠覆战局的战略性武器。

不足为虑。

有了灯塔的默许支持,苍穹仿佛一夜之间焕发了“生机”。

清晨的曙光刺破云层,映照在广场上森严的军阵之上。两万名灯塔精锐与三千余名苍穹士兵整齐列队,金属铠甲与制式武器泛着冷冽的寒光,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苍穹管理者背着手,踱步到阵列前方,望着眼前这支令人胆寒的力量,嘴角几乎咧到耳根,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缝。

“哎哟哟~瞧瞧!瞧瞧这阵仗!”他故意拔高嗓门,声音里透着压不住的得意,生怕有人听不清他的炫耀,“真不愧是灯塔的大军啊!这气势,这装备!”

他话锋一转,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这次我倒要看看,星辉那群穷酸破烂户还怎么蹦跶?拿他们那堵漏风的破墙?还是那几杆烧火棍都不如的烂枪?”

越说越激动,他猛地一挥手,仿佛胜券在握:

“这次老子直接调集重炮,把整座山轰成平地!看你们还能往哪个耗子洞里钻!”

身后几名小队长立刻凑上前,满脸堆着谄媚的笑容,连声附和:

“大人英明!星辉那帮井底之蛙,给咱们苍穹提鞋都不配!”

“他们就是运气好,这次在绝对力量面前,看他们还怎么侥幸!”

的确,苍穹管理者与星辉那位对手明争暗斗了数十年,早已将对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明明星辉势单力薄、资源贫瘠得可怜,却每次都能在他志在必得的围剿中绝处逢生,甚至屡屡上演以弱胜强的戏码。

这种打不死的顽强,久而久之,成了苍穹管理者心头一根无法拔除的尖刺,让他寝食难安。

如今,傍上了灯塔这棵参天大树,拥有了绝对的武力优势,他感觉几十年的憋屈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他仿佛已经看到星辉在钢铁洪流下化为齑粉的场景。

“哈哈哈哈……星辉啊星辉,你也有今天!”

苍穹管理者猛地扬起手臂,趾高气扬地朝着军队怒吼,声音因极度兴奋而有些扭曲:

“出发!碾碎他们!”

……

陆子衔一抬眼,就看见鬼鲸和眼球正在门外对那盏破吊灯表现出异常的兴趣。

两个非人生物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摇摇欲坠的水晶灯又蹭又绕,简直像被什么东西勾了魂似的。

他向祂们下达返回指令,还顺手把还趴在地上的林小阳薅了起来。

鬼鲸倒是严格执行了他的命令,但显然完全没考虑过这个姿势的林小阳会不会不舒服。

林小阳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对上了陆子衔空洞的双眼,吓得魂都快飞了。

“陆、陆哥……”

他见陆子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才想起来对方听不见。

陆子衔不多废话,直接在地上写道:「你怎么也晕了?」

林小阳不好意思地挠头:「我也被藤蔓吸了血……」

陆子衔沉默地画了六个点:「……」

——所以他辛辛苦苦给这家伙奶起来的血量,又白加了?

「算了,说正事。」他转而写道,「现在情况有点复杂。」

恰巧鬼鲸安静地走了过来,头顶还稳稳地托着眼球。

陆子衔懒得动手,直接通过精神链接下达了指令。

“明白了,主人。”

鬼鲸轻轻颔首,伸手小心地拽了拽林小阳的衣角,声音轻柔地说:“接下来由我代为转达主人说的话。”

“好、好的!”

林小阳第一次与圣遗物正式对话,不由得有些紧张。

鬼鲸平稳地复述:“主人说,这栋商业广场似乎是千足缝合蕈的巢穴,他不理解我们为何选择此地。”

停顿片刻后,他又轻声补充:“这一句是主人要求解释的。”

林小阳屏息点头,不敢打断。

“是瞳瞳指引来这里的。”

鬼鲸将头顶的眼球轻轻捧下,语气依然温和,却隐约透出一丝孩子气的得意,“瞳瞳说附近都是B级污染物,唯有此处没有任何污染物敢于靠近。”

同样的话也同步传入了陆子衔的意识,他听得只想扶额。

「废话,你们挑了个A级污染物的老巢,别的污染物当然不敢过来。」

鬼鲸平稳地转述了这句话,但微微鼓起的脸颊却泄露了一丝委屈:“……我也不知道瞳瞳选择的地方这么巧。”

陆子衔目光不善地扫过眼球,后者却浑然不觉,反而从顶端抽出两条细小的触手,笨拙又甜腻地朝他比了个心。

陆子衔:……

算了,不能跟傻子计较。

鬼鲸继续转述主人的话:“主人问,我们现在离任务点还有多远?”

“我看看,”林小阳迅速查看战术目镜,“直线距离5.7公里。”

陆子衔略作沉吟,继续问道:“鬼鲸,刚才我们遭遇千足缝合蕈的位置在哪里?”

鬼鲸微微歪头,祂的定位向来依靠直觉,一时不知如何说明。

幸好眼球机灵地投射出一幅精细的3D地图,祂才伸手指向某个闪烁的光点。

这次不需陆子衔提醒,林小阳主动将任务坐标也标注在地图上。

事到如今,继续保密任务已经毫无意义,以陆哥的实力,根本没必要在星辉当什么间谍,去哪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两个坐标恰好连成一条直线,只是任务点更为遥远,周围也被一些建筑挡着,只有一条路通过去。

若他们想前往任务点,极有可能再次遭遇千足缝合蕈,不将其清除,难保后续不会再生变故。

更重要的是,陆子衔目前仍处于失明状态,实在不宜贸然行动。

但,还是那句话。

——来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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