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说好第二天要和哥哥一起去医院看望崔叔叔的,杜西亭在家休息没有去,妈妈知道缘由后花容失色,叫了外公以前在北京的医生到他家里,把杜西亭前一天检查的全部报告拿出来给曹医生又看了一遍,再三确定了没事,杜西亭让妈妈快回医院去陪崔叔叔。
妈妈走之前让小君阿姨去买了五花肉和香菇,又拿家里本来就有的干贝和海米泡了水,加上胡萝卜和玉米,给他闷了一锅咸饭。
妈妈做饭的时候,小老鼠一直摇着尾巴在她腿边绕来绕去。
小老鼠是妈妈送给杜西亭的猫。北京奥运会那年,有人送了妈妈两只黑色的缅因猫,公的叫亚当,母的叫夏娃。在夏娃生了一窝宝宝后,妈妈把亚当送到祖父母家里,让他们帮忙养,夏娃留在她那里,而夏娃生的四只宝宝,有三只被妈妈送给了教会的朋友,剩下的一只被杜西亭抱回北京,到今天,小老鼠已经四岁了。
那一锅香喷喷的咸饭,配上小君阿姨给煮的肉丸汤,还有小老鼠站在桌子上盯着他吃东西,他忽然有种小时候生病、请假在家休息的惬意,侥幸得像是偷来的惬意。
因为这种惬意外面,包裹着很厚很厚的惆怅。
祁振京从斐济回来了,新欢旧爱交织在一起,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飞机降落以后,他迟迟没有下去,躺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待了好久。
那一个礼拜里,天音发了很多短信来,凯普乐发了很多照片来,还有其他很多人,叫他去打牌的、看车的、喝酒的大把大把,他把信息缩略界面滑到很下面很下面,才看到那个名字,那个姓和名是同一个字的名字,缩略图里会显示他们最后说的那句话——是贾思捷过来的那天,董董和他说她已经到了,然后他回复她:“我在电梯里了。”
他见到天音的时候,她刚刚从青海回来,晒黑了一点点,显得一口牙齿更白了。
两人去国际饭店二十八楼的旋转餐厅吃了晚饭。他从斐济买了黑珍珠给天音,她从青海回来,在机场给她自己买了个包,别的什么也没带,可是对祁振京,她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把装珍珠的小盒子随手就丢进她的新包里。
一直到他把天音送到家门口,她下车,他也下了车,站在路牌下面,他终于说出分手。天音愣了愣,保持姿态,很冷静地问他为什么。
祁振京抿了抿嘴,有一点心虚,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看着天音,她穿一条军绿色的紧身连衣裙,黑色一字带的高跟鞋鞋头露出她涂着金色指甲油的脚趾头,她真的已经不是小女孩了。他垂了垂眼,想用一种很成熟、很理性的态度,告诉她实话。
“因为我喜欢上董董了。”
结果天音怒不可遏的给了他一巴掌。
“她居然敢抽我巴掌?我老子都没有抽过我巴掌!”
祁振京躺在杜西亭家里黑色的皮沙发上,愤懑地滚了一圈,蹬着脚泄愤。
杜西亭盘腿坐在地毯上,拿着一根挂着蓝色羽毛的棍子逗小老鼠玩:“你哪怕说你不喜欢她了,都比说喜欢上别人了要好。”
“可是喜欢上别人了也不是错误啊,”祁振京坐起来,“变心这件事,又不是我能管的——我以前喜欢天音,也是不知不觉、没有理由地就喜欢了。我能控制的只有我的行为。”
“你控制了吗,你不是天天把董董叫回家做饭么?”
“这是她的工作。至少我和天音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找什么借口去约董董做别的事,也从来不会有事没事就和她聊天;在我发现我喜欢上董董之后,我也没有拖着天音,很爽快地和她分手了,哪怕到最后我都没有骗过她,”祁振京走下沙发,在杜西亭面前坐下来,“我有错吗?”
杜西亭笑了:“程序上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瑕疵。”
祁振京拿过他手上的逗猫棒:“什么‘好像’,就是没有。”
“人家都被你甩了,伤心之下冲动了一点,原谅她算了。”
祁振京撇着嘴,摇头说:“我最受不了这个了,为什么被甩就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道德这个东西,简直就是弱者用来制约强者的武器。”
杜西亭倾身从茶几上拿起杯子:“等你吃亏的时候,你就懂道德的好了。”
祁振京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地说:“比如说,道德规定每个人一次只能交一个女朋友,可是有的人就是有本事一次交八个女朋友,而且那八个女朋友都甘之如饴,结果这个时候道德跳出来了,说每个人一次只能交一个女朋友,这不就是为了给那些交不到女朋友的人谋好处嘛?”
“这不是道德,是法律,”杜西亭站起来,低头看着他笑起来,“还八个女朋友呢,三个人以上就是聚众□□。”
“我们不□□不就得了,”祁振京也笑着,“就一块儿去街上兜兜风。”
杜西亭拿着杯子往厨房走:“八个女朋友,你们兜风得开公交车吧?”
祁振京笑着跟他走进厨房。杜西亭家的整体颜色都比较深,不比祁振京家里明亮,厨房用的材料是不锈钢台面搭配胡桃木,看上去颇为沉闷压抑。
水池旁边放着一只白色的滤水壶,杜西亭拿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问他:“你喝不喝?”
祁振京打开冰箱:“有没有可乐啊?”
他指了指柜子:“没有冰的。”
祁振京从柜子里拿了一罐出来,又拿了一只杯子到出冰口接了一杯冰块:“可乐不喝冰的,就好像涮羊肉不蘸麻酱。”
杜西亭忽然咽了咽喉咙:“晚上去吃涮羊肉吧,南门?”
祁振京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摇着:“吃铜锅涮肉,得上那种清真的店,来一盘牛肉、一盘羊肉、一份豆腐、一屉羊肉烧麦、几头糖蒜,最后来一斤手擀面——一定得是手擀面,别弄什么方便面、龙须面的,不伦不类。”
杜西亭大笑:“你真是……”
“如果手边还有一杯冰可乐,”祁振京抬起下巴,美美地想着,“最好外面还在下大雪,那就太幸福了。”
“走吧。”
“真吃涮羊肉啊?”
“真的,被你说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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