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收了线,杜西亭走过餐桌,让叶显宁先吃,他去衣帽间换了衣服,又走到卫生间去戴了隐形眼镜,最后挖了一点发胶抹在手心,把前额的头发抓上去。
他手上提着外套走到餐厅,叶显宁手里的筷子上夹着一块玉子烧,她问:“你要走了吗?”
“嗯,”杜西亭低头看着她,“你可以一直待在这里。”
叶显宁伸直手臂,把玉子烧送到他嘴边。
他笑了一下,附下身,张大嘴巴一口吞下,两腮被塞得鼓鼓的,他倒退着往外走,手模仿鸭子嘴巴一张一合的动作招了两下,代替“再见”。
祁振京急不可待,叫邓肯过来接他,路上他问邓肯:“卢先生到了吗?”
邓肯答:“到了,在祁总办公室。”
“祁振京呢?”
“在您办公室。”
杜西亭习惯性地去推眼镜,手落了空,他顺势捏了捏山根:“我的意思是,和卢先生说的那个版本里,祁振京在哪儿?”
“噢,”邓肯坐在副驾驶,扭头答道:“在通州的场地看项目进展,现在正在赶回公司的路上。”
杜西亭噗嗤一笑:“理由还编得挺像模像样的。”
到了公司,他走在那条通往总经理室的长走廊时,说不紧张是假的,昨天的事情,卢兆林听到的是什么版本,他又是什么态度,杜西亭猜不出来,心里有点儿打鼓。
邓肯在门板上敲了两下,推门进去,卢兆林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手里拿着祁振京设计的蛋形建筑,看到杜西亭,他站起来,一张方脸很和蔼,看上去心情不错。
这反而让杜西亭有点心慌,昨天闹得那么难堪,卢兆林要是真的心情不错就见鬼了。但他镇定地朝对方伸出手:“卢伯伯,不好意思,让您久等。”
卢兆林“哼”了声,脸上还是笑着的,说:“总经理不来,让法务来,他躲我啊?”
“怎么会?他在路上了,”杜西亭咽了咽喉咙,拿起桌上的模型,“火星建筑的项目我也全程跟着,我带您去看也一样。”
“真当我来看那破房子的?”卢兆林背手转了一圈,面朝着窗户,背对杜西亭说,“祁振京躲哪儿呢,把他给我叫出来。”
法务总监的办公室,和门平行摆放着一张木头办公桌,朝外的一面有一块木板从桌面挡到桌脚,里侧传来细小的声音。
祁振京躲在里面,横着手机在玩极品飞车。
办公室的灯忽然亮起来,他吃了一惊,手机差点掉到地上,着急忙慌地按灭了屏幕,不敢发出声音。
“祁振京,出来。”
是杜西亭的声音。
他放下一点心,还是问了一句:“安全?”
“嗯。”
“诶哟,”他从桌下爬出来,“躲得我腰都痛了。”
祁振京站起来,还没转身,看到面前窗户反射出来的画面里,除了杜西亭,还有一个身材比他胖了一圈的方脸男人。
“啪嗒”一声,他的手机掉在地上,迟迟不敢回身。
卢兆林冷眼看过去,叫了他一声:“祁振京。”
祁振京转过身,拉着西服下摆走过去,不忘先狠狠瞪一眼出卖自己的杜西亭,随后朝卢兆林笑了笑:“卢伯伯,真不好意思,还劳驾您亲自过来一趟。”
三人在沙发上坐下来,杜西亭和祁振京坐一边,卢兆林坐在他们对面,小飞进来给三人送水,看着办公室里肃杀的气氛,他放下茶杯就小跑着出了办公室。
“咔哒”一声,门被轻轻地关上。
对于祁振京,事业上,卢兆林觉得他脑袋灵、眼光远,所以当时祁振京准备做火星建筑的项目,拉投资拉到他这里,他听了构思,看了具体的实施方案,只想了十秒钟就决定入股这个项目。后来知道祁振京和天音谈恋爱,起初他是不同意的,祁振京女朋友换得勤这事儿众所周知,天音和他谈恋爱,简直是糟蹋自己,可是到底做父亲的对女儿管头管脚也管不到心,后来看他们安安稳稳好了一年,他也不再置喙,谁成想昨晚天音回家,哭哭啼啼闹了一晚上,说祁振京喜欢上别的女生了。
“祁振京,”他犀利的眼神甩过去,“你和天音到底怎么回事啊?”
祁振京吸了一口气,看着对方,坐正了,姿态至少要不卑不亢。他说:“我们分手了。”
“因为什么?”
“因为……”他咽了咽喉咙,“我喜欢上别人了。”
“祁振京!”卢兆林狠狠拍了一下沙发。
“对不起,卢伯伯,我知道这个理由很难让人接受,可是我相信您是一个讲道理的人,”祁振京朝他看过去,那双大眼睛送出滚滚的真诚来,“变心是人控制不了的,别人也看不到我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大可以明明对她没感觉了还继续假装爱她,如果这是您希望的,但是我从头到尾都不想骗她。”
晚上他被母亲叫回家吃饭,母亲问起这件事,他也是这样回答的。
只是同样的一番话,周文津听到的是从儿子嘴里说出来的,卢兆林听到的是从甩了女儿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的,自然是不一样的反应。卢兆林对这个理由是不屑的,既不觉得正当,也不觉得合理,是听说天音当众把叶家过去的事情搬出来给叶显宁难看,他才稍微觉得理亏,放过了祁振京,只警告他:“项目最好不要出问题,项目要是黄了,我要你好看。”
周文津把儿子叫回家吃饭的时候脸上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他和天音闹得难看,他俩可以这辈子都绕着对方走,可是祁家和卢家难免有交集,两个小的要是分手分得和气就算了,这么大闹天宫一场,不是让两家长辈尴尬嘛?听祁振京说得理直气壮,她忍不住拿手指点他脑袋:“好啊,那你以后结婚了也这样好了,没感觉了、不喜欢了,马上离婚,一辈子离婚证比房产证都要多。”
“妈,”祁振京仰了仰脖子,“难道我不喜欢人家了,还吊着人家不放,就是对人家好了?”
“你就应该和天音一起去旅旅游、吃吃饭,两个人一起做点事情,找回以前的感觉。”
“何必呢?”他低头,拿勺子搅汤,“弄得像吃药一样,没感情了就做点什么来产生感情,多可悲啊。”
周文津无话可说,长叹一口气,问他:“那另外那个是谁啊?”
祁振京低着脑袋在喝汤,抬起眼皮看向妈妈:“什么啊?”
“另外那个女孩子。”
他扁扁嘴:“妈,这么讲好像我脚踩两条船一样。”
“你就算不是脚踩两条船,也是一只脚已经准备伸出去了。”
他大笑,一口汤呛在喉咙里,咳嗽起来。
周文津伸手给他拍背:“乐极生悲!”
他渐渐平下呼吸,喝了一点水,闷闷道:“我有什么‘乐’的,早上被卢伯伯骂,晚上被您骂。”
“你爸去莫斯科了,还不够你偷着乐啊?他要是在,骂得还要凶。”
他眼珠子一转,说:“我说你们才是真的势利眼,我以前和别人分手的时候不见你们来管;一和天音分手,全都来教训我了。”
“你还好意思说噢?怎么你以前的女朋友没有闹起来的,就天音闹起来了?”
祁振京羞愧地一笑:“说明还是要找拿钱能摆平的。”
周文津横他一眼:“这方面,你真是比不上你哥,他比你老实。”
“他都当爹了,我哪能和他比?”
“行啦,”她从果盘里拿了一个橙子,“你晚上住不住这里?”
他摇头,从母亲手里拿过橙子,帮忙剥皮。
“你家里有人在等你啊?”
祁振京笑起来:“妈,你好迂回噢。”
周文津也笑了:“那你和另外那个女孩子,到底是怎么样啊!”
“不要说八字没一撇了,”他把剥好的橙子放回母亲手里,“另一撇也没有——我和她就什么都没有。”
她不信:“你会搞单相思那一套的?”
“不行啊?”祁振京有点难为情地站起来,“我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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