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里的灼痛迟迟未消。
左右也思考不了别的,宋栖宴问陈潜要过手机,重新点开了那段监控录像。
他快进到罗肆出现的那一刻。
“罗肆。”陶涵芝见到来人,厌恶地皱起眉,不动声色地将一旁正在充电的手机,握入手中。
“陶涵芝,”罗肆反手将门锁上,“怎么见到是我就露出这副表情?”
“刚刚和宋栖宴一起耍我的时候,我看你不是挺得意的么?”
“罗少说笑了。”陶涵芝赤脚站起,“都是公平竞价。我也不过是喜欢那套祖母绿,才与罗少一争。罗少要是因此生气,我给你赔个不是。”
“赔不是?”罗肆表情玩味地重复着。
他走到沙发处,捡起陶涵芝的那双高跟鞋,松松提起,“你陶涵芝给我赔不是,还真是稀了奇了。”
“你与宋栖宴上次在酒吧,也是这么演我的吧?”
“把我罗肆的脸放在地上踩。”
“这会儿跟我赔不是,是在内涵我罗肆玩不起?”
说着,他弯腰将鞋送到陶涵芝的脚侧,语气忽而一转:“穿上吧,地上多凉。”
陶涵芝往后让了让,“多谢罗少的好意,不过我脚磨破了,疼得很,还是先不穿了。”
罗肆缓缓抬头:“陶涵芝,你是真不把我罗肆放在眼里。”语毕,双手猛然一撑墙面,将陶涵芝圈在其中。
他阴测测地扫视陶涵芝,如一头凶戾的野狼,在审视自己的猎物,“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我挺佩服你的。”说着,罗肆又略微后退了些,语气闲散,“你陶涵芝的口味真是重,上赶着要往一个残废身上靠,也真是下了血本。”
“怎么,郭熠已经满足不了你了?”
罗肆的话说得露骨,他就是想要羞辱眼前这个高傲的女人,想将她摁进泥潭。
他受不了陶涵芝每次都如同一只高傲的白天鹅般睥睨着他,带着一股不言而喻的鄙夷。
还有对他的悲悯。
让他觉得,她就像在看一条狗。
即使此时陶涵芝矮了他一个头,正仰视着他,但她的眼神依旧让他很不爽。这双漂亮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对她笑过。
“罗少这般气急败坏地羞辱我,是因为得不到我么?”陶涵芝挑起一侧的红唇,幽幽出声。
“呵,什么?”罗肆哂笑,“陶涵芝,你对自己自信过头了吧?”
“是么?”陶涵芝扬眉,轻飘飘地反问。
罗肆被她的态度给噎了一下,又玩味地看向陶涵芝,舌尖舔过牙龈,“他宋栖宴碰过的女人,我、恶、心。”
“那希望罗少离我这种恶心的女人远一些。”陶涵芝垂眸,扫向罗肆圈着她的手,弯起笑眼看向罗肆。
她的眼里清晰地写着对罗肆的厌恶。
明明白白地在说——滚开。
罗肆顺从地松开一只手,又在陶涵芝快要离开他禁锢的时候,一把将陶涵芝拽了回来,狠狠摔在墙上。
陶涵芝没有惊叫出来,但那双杏眼里露出短暂的恐惧。
“陶涵芝!我罗肆哪里不如他宋栖宴!你宁可跟一个残废,也不肯当我的女人?”这对他是极端的侮辱!
陶涵芝捂着撞伤的肩,轻嗤:“罗少,你知道‘普信男’这三个字怎么写么?”
“你拿什么和宋栖宴比?”
“论相貌,宋栖宴百里挑一,五官、骨相,每一样都长在我的审美上。”
“论家世,宋氏能抵多少个罗家?”
“论品行……”陶涵芝睨着罗肆,嘲讽地收了声。
“行,我败类。”罗肆舔着唇,“可我是败类又如何?”
“他宋栖宴就是个连路都不会走的残废!”
陶涵芝故作惊讶地问:“怎么,罗少今天眼神不好,没看见宋栖宴是走着进来吗?”
“何况就算他不良于行又如何呢?我就是喜欢他,他怎么样我都喜欢。”
“哦,罗少可能不知道,我陶涵芝说到底就是个恋爱脑,我喜欢他宋栖宴,我便只喜欢他。一直、喜欢、到底。”
“我还有感情洁癖。”陶涵芝嫌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身上散出的烟草味让人恶心透了。她撇开脸,“所以麻烦罗少离我远一些。”
罗肆声音越发低沉可怖,“可笑,宋栖宴也能算个男人?他硬得起来,上得了你吗?”
陶涵芝转眸看向罗肆,眼神如刀,锋利无比。片刻,她又一改表情,唇角含笑,连眉眼都是弯着的。
她说:“栖宴能不能,行不行,我知道不就好了?”
“毕竟是我和栖宴之间的私密,好像没必要告诉罗少您这个外人知晓吧?”
“很好,陶涵芝。”罗肆气极反笑,他堵住陶涵芝的路,步步逼近,“既然我是败类……”
“怎么?罗少想在这里对我动手?”陶涵芝无路可退,背脊贴到了更衣室冰凉的门上。
“你知道我不会。”罗肆道,“但我们来玩个游戏。”
“我帮你测测宋栖宴的真心如何?”罗肆挑衅地贴近陶涵芝吹了声口哨,“看看你的心上人,会不会为了你回来,又需要多久才能找到你?”
陶涵芝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罗肆忽然伸手向她。
她下意识地躲避。
下一秒,罗肆越过她的腰侧,奸笑着按下门把手,打开了更衣室的门。
陶涵芝背后骤然没了支撑,整个人顺势往后摔去。
陶涵芝消失在画面里,而罗肆则吹着口哨,锁上更衣室的门口,挑衅地冲监控转动钥匙。最后他拿走供电用的门卡,至此画面陷入一片漆黑。
宋栖宴关掉视频,看向窗外。
马上就要入秋了,街旁的景变得十分萧瑟,半黄的树叶摇摇欲坠地挂着,凉风一卷,便稀稀拉拉地落下来。
铺了满地。
车轮碾过,粘腻又破败。
路灯打在宋栖宴的镜片上,留下氤氲的光。
“少爷,”陈潜出声,“我有些不明白,陶小姐一开始的反应,好像并不想公开。但为何后来又……”
宋栖宴摘下眼镜,“她怕日后若引非议,会牵扯到我。”
毕竟她和宋栖宴在酒吧的事已经传开了,在外界看来,他们男女朋友的关系已然成立。
今次陶涵芝被关,跟罗肆牵扯不断。
其实明眼人都懂,今天这种场合下,罗肆做不出什么翻天的事,陶涵芝顶多是受了点惊吓。监控备个份,其他的删干净,大家闭目塞听,这事儿也就过了。
谁都没想到,陶涵芝会愿意公开,以正清白。
陶涵芝是当事人,最是知道她与罗肆之间的这些,对她影响有多大。
要把这些放到台面上,剖白在一众无关之人面前,是要勇气的。
人都要脸。
但她怕日后有人拿来做文章,宋栖宴在里面的角色会变得十分的尴尬。
所以宁可丢掉些颜面,被人当乐子看,也要让这些人替她做个鉴证。
“陶小姐挺好的。”陈潜道,“只是性子……会不会有些太烈了?”
四下无人都还不服软地跟罗肆这样的人渣呛声。毕竟是个体格娇小的女孩子,万一真出点事怎么办?
陈潜担忧地从后视镜里看向宋栖宴,宋栖宴却没作声。
陶涵芝很聪明,知道罗肆在那样的场合不会对她动手,所以才那般咄咄逼人。若是服软,说不定罗肆反会得寸进尺。
只是谁都不曾预料,罗肆这个恶劣的举动,刚好戳中了陶涵芝的痛处。
宋栖宴也没想到,陶涵芝居然怕黑怕到这样的程度。
从监控时间来看,陶涵芝被关了四十三分钟,在这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她就把自己弄成了那样……
那如果她没能打出那通电话,又或者他没接到,她会被关多久?她能坚持多久?事情又会发展成什么样?
宋栖宴轻阖上眼,长且密的眼睫在他眼下烙出一片阴影。
更衣室的那扇门好像又回到了他眼前,他抬手推开,里面不流通的空气带着烟尘的味道扑涌而来,陶涵芝安静地紧抱着自己,缩在那个灰扑扑的角落,抬这一双赤红茫然的眼盯着门的方向。
等人来接。
半晌,宋栖宴睁开眼,拨了个电话出去。
“哥,你想不想收购罗氏?”
-
宋妄洲放下手机后,足足闷坐了有五分钟。
他浪费了五分钟的时间,也没想明白宋栖宴在说什么疯话。
罗家虽然出了罗肆这么个败类,但罗少良是个谨小慎微的人。罗氏根基在那,不是轻易就可撬动的。这些年,罗少良表面敬他们,私底下没少搞小动作,分了不少羹。
商场又不是过家家,这哪儿是他想,或者他不想就能轻易定下来的事?
这话问得跟疯了有什么两样?
何况他宋栖宴什么时候帮他打理过集团?
外界都说他宋妄洲想独掌宋氏,把自己弟弟当个废物豢养。宋栖宴这些年身体恢复不过来,恐怕也有他宋妄洲的“功劳”。
实则呢?一提到集团的事,宋栖宴哪次不是拿复建当借口开溜?
宋妄洲才是有苦难言。
可刚刚,他那个逍遥散人一般的弟弟,跑来问他,“哥,你想不想收购罗氏?”
怎么听都像是胡话。还病得不轻。
宋妄洲站在窗前,一直等到宋栖宴他们的车驶入,他才有所动作。
00:53分,陈潜被叫到宋妄洲的书房。
01:18分,陈潜从宋妄洲的书房出来,准备去接这些年一直负责宋栖宴病情的家庭医生。
01:21分,宋妄洲打开了微信,点开与秘书的对话框。
宋妄洲:没睡就给我个电话。
十几秒后,电话被接通。
宋妄洲启口:“恋爱脑有没有救?”
电话那头的秘书沉默了很久,如果不是太熟悉宋妄洲的声音,她可能要报警了。她那不苟言笑的boss,怎么会问出这么诡异的问题?
这是被夺舍了?
第二句:“回答我。”
“boss,这个实在很难回答。”
“为什么?”宋妄洲不满拧眉。
“这个……”
“非上班时间,不用拘谨。说。”
“如果自己能意识到是恋……”秘书小心翼翼开口。
宋妄洲冷冷哼笑:“他怎么可能意识得到?”
“那就很难了。”闻言,秘书干巴巴的声音也放开了不少,“一般恋爱脑都很难听劝。就算当时把道理都讲明白了,深陷关系中的他们也还是会重蹈覆辙。何况如果对方深谙套路的话,那更难从第三人的角度去干预。”
宋妄洲沉默许久,低低道了一句:“知道了。”
但他在挂电话前又说:“你抽空做个干预方案给我。”
“……??”
这活属实没法干了!
“这部分算我私人的,以你四倍加班费算。”
“好的。Boss,我下周一给您!”
宋栖宴,你大哥说你是恋爱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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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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