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怀疑自己做错了。”
“从前你话真没这么多。”沈毓站在窗边，手搭在窗沿上，照旧看看不见的风景，夜色模糊，玻璃窗面上最多的是她自己的影子，一身笔挺的军装，再合身不过。
“从前没那么多话要说，现在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熬日子。”沈毓说的轻描淡写。
“在那过得好吗？”
“凑合，不过待的久了人就懒了，我的刀要是真养钝了还得花时间磨，太麻烦。再说了你不是一直盯着吗？别以为我不知道。”
“气色比以前好，目的尚算达到。”林晨对着她的侧脸细细瞧了几眼，比起几个月前白到病态的脸，现在的所有勉强算得上面色有气血。
“呵，见的光多了，怕给你留了个假象，指不定在这里能养的更好。”沈毓看着窗上自己的倒影轻轻嗤笑一声。
“好，那我尽力。”
“有劳，我的林大副官。”
“上将大人有说什么吗？”
沈毓离开二院后，周乾让沈毓在他那待了几天，还摆出日日促膝长谈的架势。
“说什么？他能说什么？可能是真老了，快一年半不见，无聊的絮叨话多还老是那几句，也说我气色养的好，看着有点人样，你觉得他这评价是针对什么时候？刚从战场下来？还是从执法队出来？”沈毓微侧头看着他，话中带话。
“或许是你砸了他办公室之后。”林晨不平不淡回答。
“有道理，有道理……不妄你跟了他一年，大有长进。”沈毓啧啧叹了几声，不过林晨心里明白，她话里的长进可远不止揣测周乾心意这一项，“还要恭喜你，咱们上将大人对你满意的很，时机把握的好极了。”
“所有我一开始就说了，有时候我宁愿不要这个时机。”林晨声音略沉。
手掌立起来，阻止他继续开口，沈毓话里有显而易见的自嘲，“唉，真是，该说什么好呢？老掉牙的酸毛病一代接着一代往下传，谁都不免俗谁都不例外，脑子里多愁善感，做起来雷厉风行，传承这词真有意思，从咱们那位上将大人到我再到你。他跟我嘘寒问暖半天，也没见做什么事有过迟疑，我厌弃那个位置上的一切也老老实实往那个位置上走，还带着你一起，如今你也是这个毛病，怎么了？大家都心有灵犀互相感染吗？该说矫情还是该说闲心过多，不好受的话说出来心里就容易找到安慰？然后没那么愧疚？别了，想了这大半年，我连看开这个词都用烂了。”
“比不得你，我境界或许不够。”林晨垂眼缓缓道。
“慢慢磨，你可比我时间长的多”她顿了几秒，换了话题，“对了，现在有什么消息？”
“赵俞上校明天要带人来拜访你。”
“这么沉不住气？我还以为他们能多等几天，没意思。”沈毓缓步走到林晨办公桌前，随手翻动桌上的文件，不消多时就把整洁的桌面弄得颇有她当初桌面的凌乱风格，最后干脆就着桌沿坐下，环顾一周满意道：“你这办公室不错，我占了。”
“分给你的上校办公室不要，看上我的？”
“待不了多久，凑合几天，地方大了指不定被动什么手脚，我现在容易满足，不嫌弃你。”
林晨无声一笑，也不反对，第三分军区要给沈毓划分出符合规制的办公室不难，只是那种规格的办公室不免就要在第三分军区的核心区域，被围绕的自然也是第三分军区的核心人员，那么多眼睛盯着，沈毓怎么可能会去。
“明天准备怎么应付？”
“公事公办，怎么应付？我又不是来叙旧的，办完差就走人，难不成他们还想和我谈交情？”沈毓嘴角勾起一点弧度，装傻她很在行，更何况以她现在的身份要去装傻，谁敢逼她？
“半点口风都不露？”
“看心情。”沈毓含糊给了个琢磨不透的答案。
“小心，这些人不好对付。”林晨和第三分军区的人交量这么多回合，对于他们的手段也算有几分了解。
“知道。”沈毓微扬着头，“十二万分小心着，牛鬼蛇神都开始出现了，再不小心就得被分着吃了，从前的陷阱都是那老家伙给我挖的，现在真正吃人的家伙们张开血盆大口等我了，怕的很好吗？”
林晨上下打量着沈毓，还真没看出她脸上哪里看得出怕这个字。
这时又听到沈毓漫不经心地问，“那位陈穆中校呢？一直没见你给我确切的说法，什么路数来的？”
“不知道。”
“不知道？你嘴里蹦这三个字，稀奇！”装模作样一惊一乍的人被林晨报以无声的嫌弃。
“他不是上将大人的人？”
“不是。”沈毓给了确切的回复。
迟疑片刻后他回答，“还没摸清底细，应该不是分军区的人，但立场，很可疑。”
“还真是牛鬼蛇神疯狂上浮，老家伙统领什么第七军啊，改行去钓鱼好了，一定赚的盆满钵满……”几句无关痛痒的废话后沈毓开始碎碎念叨，“第七军里立场飘忽的人倒的确不少，有多少墙头草？又有多少真心中立讨一个与世无争？还有多少立场飘忽到了外头去？第七军，这池子洗起来太不容易，对头得打，内部还闹，外面虎视眈眈看的不少，多热闹的戏，锣鼓一敲各种精彩。”
林晨凝重的眸色愈发沉了，这些年一步比一步难走，一步比一步杀机更重。
“还有，吴迪那边怎么样？真正要跟我谈交情的老东西们让他先挡了，说着还真难为他了，尊师重道四个字压下来可不轻。”
林晨眉头下意识微皱，摇头道：“吴迪说他能处理。”
这话听着有意思，沈毓来了兴趣，离开二院后纷纷扰扰的事跟雪花一样落个不停，好不容易来了件有趣的，怎么会不关注。
“呦嚯，遇上什么事了，这么想不开？非要自己扛？就他那小身板，不怕被他七大师叔八大师伯吃了？”
“你要插手？”
“我很闲吗？”沈毓白了林晨一眼，还是漫不经心的散乱调子，“让他折腾吧，朋友一场，帮他料理后事的力还是可以出的，不过，我也有毛病，再怎么折腾都好，只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懂我意思？”
点头的那个人怎么会不懂，从一开始打算就一样，都说了两人越来越像，肚子里装的墨水坏水都一个味。
消息这种东西最不可靠，当沈毓在第三分军区正式现身后，各种消息就飞快传遍了整个第七军，传进了无数人的耳朵里。等沈毓的会开完，更多的消息长腿一样以更快的速度传进更多的耳朵，若是盯着沈毓办公室门口的眼睛可以穿越空间的限制，那沈毓办公室门口肯定被围的密不透风。
总之，消失一年多的沈毓在这么个关键节骨眼上隆重出现，揪起的心有太多，深夜里绞尽的脑汁估计都能凑场大雨洗干净第七军的训练草坪。要说几天前林晨的举动搅起轩然大波，那么沈毓的现身就给这场风波定了性，叫做海啸。
第三分军区有人彻夜无眠，其他三大分军区加一个总部，都有无数类似的情况，心里对大局有数的人都忍不住叹息，不过是个开场戏，弄得这么大场面……
第四分军区。
在吴迪办公室门口徘徊的人面色额外沉，作为吴迪的老师，这几个月他已经做了太多连他自己都快要看不下去的事。一边是分军区或者说师门长久的传承，一边是自己教导多年的学生和明眼人该看出来的长远，他知道吴迪走得艰难，可他自己又好到哪去？
局面转的太快，他们还没回过神总部就翻盘了，翻盘局面还没认识清楚总部就要压倒性取得胜利了，那人纠结了很久，迟疑在门前的手还是伸了出去，在门上轻扣两下。
他们没法等，沈毓已经在第三分军区铺开了场子，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步步逼到无路可退。
打开门后的吴迪并不意外，只不过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对着来人长鞠一躬。
“老师，放手吧。”
生病中……昼夜温差害死人呐……我愿用十斤肥肉换身体健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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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第一百七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