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入结界几乎是瞬间的事，刀锋凌厉插入小楼的某扇破旧木窗，那是一栋废弃很久的小楼，在这样一个老旧的小区并不显得特别突兀。在林晨拉开结界的那一刻厉鬼就察觉了他们三人的存在，所以沈毓也没打算来含蓄的，刀先她一步破窗而入，她腾身而起紧跟着刀运行的轨迹直接冲入了屋内。

很快又有两声木窗被撞开的声响，林晨与吴迪冲进来不过是之后一两秒的事，他们进来时沈毓已经握着刀和那厉鬼对峙上了，具体来说也不算对峙，因为厉鬼和和气气坐在沙发上，主人家似的笑迎这几位破窗而入的不速之客。

“又是第七军的人？你们还真是紧追不舍呐。”

声音不似寻常厉鬼那般沙哑凄厉，听上去软软绵绵的，慵懒中又带着一丝清甜，想来那厉鬼生前也应该是那种大家闺秀般的人物，生的一副温婉大方的好容貌，细长而挺翘的鼻梁，恰到好处的眼眉，还有顾盼间流转的柔情，哪怕森然鬼气围绕也让人不由为之倾心。

“现如今也没有其他组织还有这个实力满世界来清除你们了吧，你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何必强留？要知道我们这些人，那可真的就是永远锲而不舍的。”沈毓今天也难得好耐性同她说上几句话。

“我那个时候待的地方啊，你们还被叫做天师，不过好像又被叫驱鬼道士，叫法不少我也记不大清了，只不过几十几百年过去你们魄力倒不小，把那么多零零碎碎的势力集中在一起了，可惜也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一样的结局。”那厉鬼柔柔一笑，鲜艳欲滴的红唇更艳丽了几分，只是面色是厉鬼的惨白色，隐隐让人觉得诡异。

“这话有似乎有些故事在里头，可我不是一个喜欢听故事的人。”沈毓笑得和煦，仿佛再简单谈论自己的喜好，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话能勾出怎样的战火。

吴迪有些摸不着头脑，看进来的架势是要直接开打，可进来了却莫名其妙开始聊天，现在聊上几句又要以和气通知的方式宣布不聊了我们打一架吧？她沈毓做事一定要这么有个性吗？可他虽然心里疑惑，但毕竟负责的不是自己，只能更加警惕几分随时准备出手。

“我也不是一个对什么人都讲故事的，只不过你不大一样，我感觉到了一点熟悉的东西……”厉鬼前倾了身子，深吸一口气，似乎闻到了什么似的，笑容越发诡异，她轻声道：“你的灵魂可有故事的很，我只是好奇，你怎么就能心甘情愿为这有意思的灵魂走得头也不回？说起来我曾经也是天师，和你差不多，可惜我没这个肚量……”那厉鬼悠悠叹息一声，眼底倒是勾起不少感慨。

“什么意思？”声音冷了少许，仿佛被触到了深层的秘密，任何人想进一步探知都会迎上冰冷的刀锋。

沈毓握刀的手指轻轻轻轻律动，将刀柄握得更紧，可她面上还是平淡的，只是这不代表着内心平静，她自然知道自己的灵魂有什么不同，可这个秘密知道的人只有她和周乾，连林晨她都未提过半个字，怎么这素未谋面的厉鬼能察觉出她灵魂的不同，而且听那厉鬼的语气意思，这不同的有趣灵魂可没什么好结果。

林晨同样意外，他一早知道沈毓身上有与常人不同的地方，而这地方极有可能来自她的灵魂，只不过他与她一贯的相处模式是：但凡涉及双方的秘密，若不愿说，另一方则绝不相问。所以他只是等着某一天时机到了，沈毓自己主动坦诚。

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那厉鬼这些话背后究竟是什么意思，因为他的预感告诉他这不是个好的结局，所以林晨微眯着双眼，绷紧了身体，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猛虎，随时可以扑向自己的猎物。

厉鬼面上略带了几分意外之色，微扬眉梢笑道：“你居然不知道？这更有意思了，那你知不知道你身后站着的这位和你也差不多呢？现在是叫第七军对吧，在那过得好吗？喜欢现在的地位身份吗？无数人围着你们转，最好的天赋最好的前程，真的是没有地方可以挑剔了。”

话音越发刺耳了，她鲜红的嘴唇艳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周围缭绕的阴寒鬼气愈发浓了，仿佛置身地狱，无数毒蛇盘绕在暗处，随时会从不知名的角落亮出毒牙暴起伤人。

沈毓面色有些难看，她早学会了如何喜怒不行于色，也懂得如何利用喜怒的变化得到最好的效果，可她今天失态了，因为刺耳的话入了心，她可以接受自己的结局，但不代表自己选的结局在悲剧的尾声接了下一个她亲手拉进来的人！如刀般锋锐目光死死钉在那厉鬼身上，似能将皮囊剖开挑出灵魂看个究竟。

那厉鬼微微斜着头看向林晨，目光在她和林晨之间来回移动，有些灰暗的眼珠中忽然多了些浮动的血丝，慵懒柔和的声音彻底变得尖锐凄厉，她笑得前俯后仰，“有趣，有趣的很，是一个接着一个还是在两个中选上一个呢？要我说一个接一个才好呢，多公平呐，无非是个先后，反正结局都是一样，哈哈哈！都是一样的！”

“多好呐！多伟大！多公平！鬼界人界不就需要这样的大义吗？！”

“凭什么只是我？凭什么？！我不甘心！不甘心！”

……

那厉鬼开始有些语无伦次，明显是逐渐失了理智，幽黑鬼气密密麻麻开始攀上她姣好的面容，原本细碎的血丝也全部充斥于眼球之中，红得可怖，多温柔的一位美人，不过片刻间便成了骇人的怨鬼，阴冷的寒气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她笑得凄厉而肆意，仿佛金属的锋锐划过玻璃，瘆人而尖锐的声响生生敲打在心底，让人头皮忍不住发麻。

吴迪不由有些着急，那厉鬼显然要进入最凶险难控的状态，现在还不出手是等着被灭个干净吗？！之前的对话他虽然听得心惊又疑惑，但紧要关头由不得他去再想其他。可是真正做主行动的沈毓并没有任何动作，她只是僵在原地，面色难看的可怕，眼底盖不住的戾色同样人暗惧，吴迪着急得看向林晨，却发现林晨已经先他一步上前，但林晨开口却只是简单喊了她的名字。

“沈毓！”

迅速而低沉的两个字仿佛带有某种魔力，一瞬间能唤醒什么更为可怕的东西，吴迪震惊于这两个字带来的后果。他看见一个上一秒僵硬在那的人，不过瞬息间就挥刀前冲，以劈山裂海之势将所有的暴戾一瞬间倾倒在攻击对象上，刀起刀落既又行云流水的流畅又带着惊天动地的声势，鬼爪与刀缝猛地对撞，余波将房间内所有摆设毁了个干净。

沈毓和厉鬼同时被反击的力道震得后退，只不过下一秒她咽下胸腔中上涌的鲜血，脚尖狠狠往地上一蹬，再次挥刀前冲，无视厉鬼阻拦的攻击，只是微微侧身，刀尖仍然以极刁钻的角度直逼厉鬼面门，森然的鬼气狠狠击中她的左肩，骨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可是与此同时，她的刀锋也到了，竟硬生生削去厉鬼半个面庞！

凄厉的惨叫从厉鬼的嗓间涌出，可沈毓只是一声压抑的闷哼，她的目光凌厉得可怕，连片刻的喘息都不留依旧是提刀前冲，刀锋凌冽寒芒刺目，不过几个呼吸间，真正的生死搏杀就在小小的房间里展开，每一击都是简单直接，以绝对的力量对碰，将生死换做碰撞后的最终筹码。

吴迪终于明白这个女人在军分区以凶戾闻名的缘由，这真的就是地狱里走出来的罗刹女，有着最狠毒凌厉的手段，生生压得人低下头去。他还没从沈毓平和面下的复杂心思缓过神，现如今又见了直接纯粹的暴戾手段和骇人力量，一时间竟不知做什么反应才好。

这时候林晨动了，在沈毓攻击完的间隙，刀缝同样凌厉地直奔厉鬼要害，他和沈毓的打法有异曲同工之妙，简单来说是刀刀下的死手，刀刀以命换命的架势，唯一不同的是林晨的刀比沈毓的更狠上三分，因为林晨挑的角度时机更刁钻更致命。

吴迪不过呆了几秒，这两人已经以不要命的姿态过了数招，看起来还配和得天衣无缝！果然是老师教的好学生，不要命的架势都如出一辙，他暗叹一声后也迅速加入了战斗。

这场战斗中沈毓是主攻，林晨和吴迪辅助，只是吴迪拿不出那两人的气势，他的攻击在寻常人眼中已经是上佳，可比起那两人，气势上又是何止差了一星半点儿。寻常人和吴迪打，那可能还有打的念头，可对上沈毓和林晨那摆开的架势，怕是真的未战而先输或是不战而逃。

他吴迪自认为是上过多次战场的，是生死拼杀出的硬功夫，可真要对比起来他居然觉着自己是一身软绵无力的花拳绣腿，许是因为这个念头憋得他有些丧气，下手不由更狠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