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七月半,易修提前便联系好了齐琥。

天快黑的时候,胖子的破面包车终于出现在棺材铺外,胖子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道袍,戴着道士标配的布帽子和黄布包下车。

易修将他引进屋子里,边走边转头问胖子:“需要准备哪些东西?”

“准备点七宝蜡烛,他有没有什么贴身的东西?都拿来。”

两人进了后堂,张悬黎正端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和几天前一样,毫无起色。

胖子端详了一阵,低头翻了翻他的破布包,从里面拿出一把铜铃铛,小心翼翼放在神几上,“去拿个铁盆来!”

易修看见前面店子里有七宝蜡烛,跑去拿了一大把过来,仔细看了看,和张悬黎那次地加了人油的不一样,才安心交给胖子。

铁盆现成的都有,再看张悬黎呆呆坐在椅子上,易修之前给他擦过身,知道他身上都有什么,挂件什么的一件都没有,衣服里倒是藏了不少符纸。

还真没什么贴身的物件,要说起来那就只有……

易修尴尬地问:“什么叫贴身物件?”

胖子不耐烦的一边往铁盆里倒水,一边说:“身上戴的玉佩什么的最好,要是没有,护身符之类的也行。”

“那要是都没有呢?”易修心想,最贴身的只有那条内裤了……

胖子直起腰,瞪了易修一眼,走到张悬黎面前,伸手在他脑袋上抓了几下,几根头发丝掉下来。

易修想说什么,但看张悬黎没觉得疼似的,便作罢了。他哪里知道张悬黎现在是感觉不到疼的。

“现在可以开始了吗?”易修有点按捺不住了。

胖子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指着用布蒙着的那面镜子,问:“那是什么?”

易修不敢乱动,回答道:“那是一面铜镜,张大仙说不能动,所以用布蒙了。”

“嗯,那确实要蒙。小心起见,你去把他那边几张符给我拿过来。”

易修拿了几张屋子里的符纸递给胖子,胖子拿过来一张一张看,过了一会儿,挑出其中几张,“唰唰唰”几声,符纸牢牢黏在镜子上盖着的布上。

没涂胶水,怎么粘上去的呢?易修略带疑惑。

胖子看了易修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脸得意道:“这不算什么,对我来说小意思。其实就是用一点口水而已!”

易修有点囧。他倒是也没太惊讶,因为他也曾见过张悬黎“入木三分”的手段。

正这么想着,胖子接着说:“要不是当初师父叫我画符的时候我没好好学,后来也不会改行。说起来,我那一届同门,没有一个有我身手好。”

这一行要的可不光是身手好吧?易修心里默默吐槽。

“好了,这就差不多了。”

易修听了方才胖子两句话,心里着实开始没底了。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眼看着胖子整理好道袍,煞有介事地扶了扶帽子,如果不是肚子太大,倒还像那么回事。

胖子用朱砂在地上画了个直径一米五左右的圆圈,对易修说:“让他站到中间去,别乱动。”

易修拿着张悬黎过去,到了圈外,张悬黎却立在原地,怎么也不肯往圈里走。似乎在下意识排斥。

易修迟疑地看了胖子一眼,后者皱了皱眉头,“你劝劝他?不能总这么呆呆傻傻的吧?”

叹了口气,易修只能低声安抚说:“你先听话,一会儿你就能清醒了,来!”

张悬黎还是不肯动,易修没有办法,只能一抬手将他整个人打横抱起来放到圈中间。

胖子拿出一个古朴的青铜灯,那灯架上有七个头,就是不知道是油灯还是蜡烛灯。

胖子将灯放在香案上,也没放灯芯和灯油,也没插蜡烛。

张悬黎就这么站在那里,易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里暗暗合计,一会儿要是出了什么状况,他怎么冲上去把人抱出来。

胖子将装着水的铁盆放在张悬黎的面前,把他的头发放进水里,嘴里喃喃着什么,就听见哗的一声,水面忽然着起了火。

胖子又拿手指轻触了一下张悬黎的眼皮,见他立刻闭上了眼睛。

胖子又用手指沾了沾水盆里的那一团奇怪的火焰,易修惊讶地看着他手指被火焰点着,胖子便用手指靠近那盏灯,将七个灯头一一点着。

其中四盏亮起,另外三盏却点不着。

“看来是缺了一魂两魄。”胖子将手上诡异的火吹灭,丝毫看不出烫手的感觉。

便拿出铃铛来,深吸一口气,看得易修也很是紧张,问:“盆子里是什么水?”

“是无根水,就是没落地的雨水。好了别说话,一会儿你走到东南角去,千万别说话,最好闭上眼。”

易修转身走到东北角,却不打算闭上眼睛。他时刻准备带着张悬黎跑路。

胖子跳大神似的嘴里念念有词,手里的铃铛却奇怪的并不响。

但是当胖子站在张悬黎面前的时候,易修却看见他袍子微微鼓动,随后平息。

易修看见胖子手腕轻振。

灯关着,屋子里只有那十根蜡烛的光芒,还是很明亮的,但易修就是觉得闷热的空间在慢慢降温,周围气息也变得阴森起来,不知道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就在这间屋子里出现了什么。

这让易修有些不寒而栗,屋子里东西不少,蜡烛笔直的灯光跳动着,屋子旮旯里黑黢黢的,无数能够藏匿的地方。

就看见胖子静静等了一会儿,停下嘴里的念叨,开始用符纸折成一个纸人,之后用唾沫吐了两口,手指在纸人额头上点了点,嘴里说了句:“起!”

就看见纸人动了动,但并不是风吹动的。易修咽了口唾沫,紧张地观察四周的变化,这是在做什么?纸人请来了什么东西?

这种想法在当初张悬黎开坛做法的时候就有了,只是到现在也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

纸人最后立在胖子肥厚的手心里,胖子冷声道:“生魂你也敢收?上有天,下有地,中间是人,既然阳寿未尽,就该留在中间,时间到了,自然就要再去一次,请开门放行吧……”

纸人抖动了一下,胖子顿时脸色骤变,额头上冷汗直冒。易修看得吓了一跳,又不敢开口。

胖子抹了把汗,“不行也得行!鬼门关外,我留了买路钱。”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沓纸钱,手指一推,全都烧起来了。胖子随手一甩,落地时全都烧成了灰。

再看他手心的小人,慢慢倒下,伏在胖子手心里一动不动,一点看不出刚才竟然像是有生命似的动起来。

易修看得心惊,那边胖子却得意扬扬松了口气,又重新摇了三下铃铛。

没过多久,易修就感觉到一阵凉风掠过耳际,他疑惑地睁大眼睛看着张悬黎。

就看见模模糊糊一团雾气慢慢聚集,将散不散的样子。易修生怕自己呼吸哪怕重了一点,就能将张悬黎的魂魄给吹没了,下意识屏住呼吸。

胖子在张悬黎额头心口和肚脐分别点了一下,然后就看见张悬黎半睁着眼睛张开了嘴。

那团雾气慢慢被吸进了身体里。

易修流了一身冷汗,向前道:“他怎么样?”

胖子摆摆手,朝四面八方分别拜了三拜,又嘀咕了一阵子,袖子一挥,蜡烛全熄了。易修吓了一跳,立刻去开了灯。

他急忙跑过去查看,张悬黎像是睡着了似的倒在地上,脸色苍白,易修又去试他鼻息,均匀缓慢,应该是没事。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恢复到从前。

胖子呼呼喘了口大气,坐在一边道:“老子今天点儿背,这张悬黎究竟是什么来历,魂魄竟然不在这里,还过了门!要不是他还吊着口气,只怕今天是回不来了。”

“什么叫‘过了门’?”

胖子呵呵一笑,“鬼门关总该知道吧?但不是一般人想的那种鬼门关。说白了,就是人死了都要走的那条道,但是每年这条道只在七月半的时候打开,所以生魂如果没进鬼门关,就还能招回来。死魂就要在阳间滞留,这些规矩很多,说了你也不懂。”

易修很惊讶,“为什么死魂要滞留在这里?”按照一般的观念,人死了就有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什么的给拿回下面,但是听胖子的话,似乎不是那回事。

胖子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说:“你说人这么多,每天死多少人你知道吗?要是有人来抓,那得要多少劳动力啊?现在地府缺编得厉害。

不说这个了,把这里收拾了,盆里的水千万别往阴沟里倒,要在外面暴晒几天才行,去去阴气。”

易修点了点头,见那盏灯七个灯盏竟然都亮了起来,便松了口气。

胖子却脸色有些困惑,四下打量起来,脸色有点不太好看,骂骂咧咧的。

易修回来将张悬黎打横抱起来,就要往二楼卧室去,走出两步转头问:“琥哥,我先把他送到楼上。”

易修将张悬黎放回到二楼的卧室躺下,见他睡得很安稳,还是有些不安。

希望一觉醒来他就好了。

易修拿过薄被给他盖上,便转身下楼了。

下楼见胖子却皱眉观察四周,脸色看起来很不对劲。

看见易修下楼,便道:“刚才有没有发觉这里不对劲?难怪我觉得浑身汗毛直竖!这家伙这么变态,在坟墓上头盖房子住!”

易修顿时心里一惊,瞬间便想起第一次来这里时张悬黎因为他乱闯时的表情,隐隐有些明白了张悬黎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

这栋屋子下面,难道真的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没听说过他们这一带出土过什么东西。

按理说,他们这里下挖三米都能冒出地下水,连个地下室都不会有人弄,何况是坟墓,修在地底那也都是泡了水的。

但是怪就怪在,下面肯定确实有什么,张悬黎才会这么在意。当初张悬黎发脾气,应该也是怕他误打误撞,发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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